“盛庸你小子倒是好算計！”

丘福一刀砍翻了一位朝他沖殺過來的騎兵，說實話，五千精騎對戰盛庸一萬多步軍本來是穩贏的局面，以以往和朝廷軍隊的作戰來看，這些沒見識過邊軍鐵騎威力的中原步軍往往在第一回合的沖鋒之下就潰散而逃，而今日盛庸軍卻不似以往那般，頂著自己主力三四波沖擊居然還是穩聚陣型，沒有絲毫潰散的跡象。

更加讓他沒想到的是盛庸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布置好步軍方陣不說，還在其右翼埋伏了騎兵，而且這騎兵偏偏不與他交戰，而是偷襲一波就跑，然后等他中軍出擊的時候又結隊殺出，這讓他左右為難。如果要是不管左側騎兵直撲盛庸的話又容易被其騎兵截斷陣型，如果要是去處理左側騎兵，那建文帝可就走遠了，燕王給自己的任務可是拖住等待主力和建文帝決戰！

這可如何是好？

“將軍，末將前來領罪。”

先前丘福派出去的參將周超一臉愧意地騎馬而來。

“怎么，你和王琦沒攻進去？”

周超王琦皆是丘福手下得力良將，沖鋒陷陣無往不利。

“那盛庸詭計多端，我和王琦從側面夾擊其中軍，沒想到他居然故意放開了一個口子讓我們進去，我和王琦將軍見其中軍門戶大開便指揮本部兵馬直直沖了進去，沒想竟中了奸計。還好我見勢不對帶著幾名心腹撕開了一道口子殺了出來。王琦將軍那邊太過深入，被圍住了，此刻還在敵軍中拼殺。”

聽著手下的敘述，丘福眼中似有滔天怒火。

好你個盛庸，果真有兩把刷子。

“你帶領殘部守住左翼，防止那些螞蚱襲擾中軍，我倒要看看這盛庸難道還真是鐵王八不成。傳本將將令，待會中軍主力隨著我大纛的方向一齊殺出，定要一擊擊潰敵軍！”

丘福拔出腰間彎刀，大喝一聲殺，接著一鞭子抽在飛黃臀部，飛黃得了命令，朝著盛庸軍的位置沖殺而去。

主將親自上陣，其余人也是不甘落后，霎時間三千中軍騎兵盡殺出，綿延數里皆是馬嘯聲。

“終于親自出陣了嗎。”

看著遠處丘福的將旗，以及精騎震天的嘶鳴，盛庸知道這是最后一波了。

“弓箭手放箭！”

又是一波箭雨朝著敵軍飛射而出，但是已經明顯沒有了最開始的力度和密度，畢竟他們撤出金陵時較為匆忙，并未攜帶太多的箭矢。

邊軍鐵騎的中軍皆是披甲重騎，不僅僅是騎手，連馬匹都是披甲的，一輪齊射下來雖然有不少箭支落于敵軍陣營，但是其收效卻是甚微，只有幾名運氣太差的被射翻坐騎翻倒在地不知死活。

“棄弓弩，持槍！”

盛庸所說的槍便是明軍中步軍常用的龍刀槍，這種槍是由長柄裝上大劍的刃，可砍可刺，在步軍中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器。

說著，那丘福的騎兵前鋒已經沖殺到了面前。

“變陣！”

盛庸說著，一旁的旗官就立即升起一面號旗，手下各個把總得了將令，立馬按著預定的陣型變換開來。

之間軍陣前方露出一個口子，不少騎兵前鋒朝著口子就沖了進來。

“莫要進陣，從側面撲殺！”

丘福見狀，立馬大聲下令，但是騎兵速度太快，未等他的將令下達，八百前鋒已經悉數殺入陣中，待前鋒殺入軍陣，后方的口子立馬合上，讓這八百前鋒成了甕中之鱉。

騎兵的作用就是高速沖殺的機動力和沖擊力，如今這些騎兵被困在陣中失去了機動力后其戰斗力便大打折扣。

“殺！”

從副官處取來長槍，跨上軍馬，盛庸朝著敵軍就沖殺而去，手中長槍一刺一挑，一騎兵的戰馬就被捅穿，那騎手摔下馬去被周圍的步軍刀手和混亂的戰馬又砍又踩，頓時成了肉泥。

那前鋒官自知中計，眼下唯有在這陣中攪得天翻地覆再配合外圍的丘福將軍內外合擊方有生機。

“此人就是盛庸，將軍說了殺了此人賞銀千兩！”

前鋒官鼓動之下，不少騎兵找到了目標，對著盛庸就是沖殺而去。

“想殺我拿賞錢，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命！”

盛庸踹動胯下大馬朝著敵人殺去，在接近敵人后一挑一人就被挑落馬下，接著手持長槍往下一劈，另一人的左臂就被齊齊地砍了下來。

果真不愧是斬殺了數位大將的將軍，幾招下來，倒是喝得其他人不敢繼續對其下手。

軍陣之外，丘福也是有如殺神，手中一桿騎槍幾個來回就捅穿了幾個人的身體。

盛庸啊盛庸，你用兵是不錯，但是你的步軍終究是抵不過我邊軍鐵騎！

盛庸大軍中心，原先的弓弩手已經變換成槍兵與敵軍騎兵搏殺，邊軍鐵騎驍勇，但是這些戰場老兵也未曾俱戰，騎兵步兵殺成一片，血腥味都彌漫了數里。

但是盛庸知道今日之戰已經快要結束了，步軍對騎兵本就不敵，再加上對方也是身經百戰的名將，雖然自己開始的一些小手段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如今其穩下心來直取他盛庸的中軍，就算是兵仙臨凡估計也沒有辦法。

“噗！”

又是一槍，盛庸捅穿了敵軍一人，但是自己也被兩三人齊齊圍住，軍陣外圍，丘福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他騎兵的鐵騎立馬就能橫掃這些本就精疲力盡的殘軍。

陛下，微臣先去了。

就在盛庸自覺大勢已去，準備躍馬和那丘福拼個你死我活的時候，正后方傳來大片戰馬奔襲之聲，盛庸丘福皆是放眼望去，只見一紅袍將軍統帥漫天精銳騎兵自那秦淮河渡口的方向沖殺而來。

“驍騎衛副指揮使程濟，攜陛下親軍前來接應盛將軍！”

看著那漫天騎兵，盛庸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眼眶都有些濕潤。

他清楚陛下身邊的軍隊分布，這些親軍鐵騎已經是他最大的依仗。

“陛下！”

盛庸高喝一聲，將身前圍住自己的三四匹戰馬都齊齊往后振退了幾步，接著一個橫掃，數百斤的氣力將這幾人皆是掀翻在地。

“陛下未曾放棄我們，為了陛下，殺！”

“陛下萬歲！”

“殺！”

本來已經被丘福大軍快要碾碎的這些人突然軍心大振，陛下沒有拋棄他們，他們不是孤軍！

喪失的希望重新在軍中匯聚，手中的長刀也似乎有了更大的氣力。

他們不怕死，將士報國馬革裹尸本就是軍人的最高榮譽。

他們怕的是被放棄，他們怕的是沒有希望，但是現在他們知道了，陛下沒有放棄他們！

丘福見這突然殺出的騎兵也是大驚失色，自濟南之戰以后，燕軍對朝廷的作戰皆是無往不利，今日這些人居然還敢反撲？！

“頂住，給我頂住！”

丘福不甘示弱，同樣是鐵騎，他邊軍精騎還未曾怕過誰！

不過他終究是錯算了，若是平時，邊軍鐵騎自然是勇猛無前，但是如今他麾下精騎在剛剛的戰斗中本就已經軍心受挫，加上持續的戰斗人和馬都是疲憊不堪，最重要的是眼前本來已經毫無斗志的盛庸殘軍居然突然軍心大振，拖著他們抽不出手來去對付禁軍的騎兵。

三種因素影響而下，邊軍大亂，不少戰馬已經不聽從指揮摔下騎手四散而去，而這種情況一旦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雖然丘福揮刀斬殺了身邊兩名畏戰的士兵，但是恐懼一旦滋生就難以抹去。

“殺！”

程濟三千騎兵殺到，頓時成了壓垮丘福大軍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個照面的時間，朱棣的精銳邊軍精騎就被砍殺了數百人，其余人看到這陣仗也是紛紛四散奔逃而去。

咻。

盛庸挽弓搭建，朝著自顧不暇的丘福一箭射去，可惜距離太遠，只命中了他的右臂。

這時候不知道誰在人群里喊了一聲。

“敵軍主將中箭了，活捉敵軍主將！”

大軍瞬間就將攻擊的矛頭直直地對著丘福而去。

一親軍看著攻勢如天的朝廷兵馬，勸誡道：“將軍，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丘福身經百戰，何嘗不知道眼下已經無力回天，可惜，再給我一炷香時間我就能將那盛庸斬落馬下！

“撤！”

帶著不甘和憤恨，丘福帶著剩余人馬快速撤去。

“吁。”看著朝金陵退去的丘福大軍，程濟喝令軍隊停了下來，眼下最重要的是接應盛庸，不宜追擊過深。

“謝過程將軍了。”

程濟雖然只是副指揮使，卻是陛下親衛，加上此次他率軍來援，所以盛庸對其頗為敬重。

“盛將軍乃是國之棟梁，必須如此客氣，況且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我也只不過是個領命的將軍罷了。”

聽到程濟的話，盛庸不免疑慮道：“陛下將其麾下親衛騎兵悉數派出，萬一燕賊有情況怎么辦。”

“將軍不必擔心，有長興侯和魏國公在身邊，而且陛下身邊還有從金陵撤下來的數萬兵馬。”程濟看了看眾軍，又是提了提嗓門，“而且陛下說了，我大明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忠心的臣下！”

......

“陛下，罪臣無顏面對陛下啊！”

跟著程濟的天子親軍過了秦淮河，盛庸這個糙漢子對著朱允炆痛哭流涕。

對燕作戰他屢屢失利，本罪該萬死的他沒想到陛下還這么掛念，這讓他對皇帝更加忠心不二。

一旁的耿炳文和徐輝祖雖然沒說什么，但是心中對這個以前甚至有些昏庸的皇帝看法也有些改觀。

畢竟都是武將，他們自然是能理解盛庸這種心情。

“盛將軍跟著皇爺爺南征北戰，對國家有著大功，況且多次斬殺燕軍大將救社稷于水火，何罪之有？”

其實朱允炆前去援救盛庸自然是有自己的顧慮。

一來，燕王起兵四年，朝廷可以說輸了四年，如今他手底下能干的將軍就這么幾個了，要是盛庸再折了那對他可是大為不利。

二來，他雖然不懂作戰，但是他也知道戰爭不外乎就是將帥指揮戰士用命，至于別人為什么肯用命保你的皇位？那自然就是靠人心了，不然他也不會大張旗鼓地在這里擺下這么大陣仗讓全軍看到他如此隆重迎接這位敗將。

三來，曾經的朱允炆偏信黃子澄、齊泰的教唆，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武將的信任，從歷史上就可以看出來，要不然怎么建文帝死后在全國給他說話的都是文官？自己這次雖然是救的盛庸，但是也是給耿炳文和徐輝祖他們看的。你看，你們皇帝沒忘記你吧。從兩人的神情來看，自己這招用得不錯。

“盛將軍快快起來吧，我可還有重要軍令給你呢，你這般我可不好下令了呀。”

朱允炆下了龍攆，親自扶起了盛庸。

天子降階可是對臣子的莫大恩惠，朱允炆這一套操作下來，其余人不敢說，至少盛庸是肯定愿意為他赴湯蹈火了。

“陛下放心，臣下一定為您為朝廷滅了燕賊。”

一旁的耿炳文也趕忙跪地說道：“微臣也愿意為朝廷肝腦涂地，至死方休。”

“臣亦是如此。”

徐輝祖自然也是緊隨其后。

朱允炆笑著將他們一一扶起，看來這波人心收割得不錯。

“都是股肱之臣，何必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