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幕未絕，四點，天際終于出現一層灰蒙蒙的光亮，四角檐廊下的桂樹在灰色的晨光里，愈發顯得油亮。老板娘把幾塊無煙煤放進爐膛，又把昨夜的爐渣落下來，忙完這些，老板娘側臉看了一眼窗外，那個黑影還如之前一般，巋然未動。老板娘有些意外，接著她把給貓兒們溫過的羊奶端到廊下，看著貓兒吃過了早飯，再去看時，老板娘有些不敢相信了，原先那處只余下一片模糊半濕的輪廓。老板娘稍微愣了幾秒鐘，又把昨天泡好的黃豆去了浮皮，倒進豆漿機，掃了一眼柜臺上幾張皺巴巴的鈔票，邊苦笑，還以為是個能堅持的，可惜了，終究差了個把時候。

房間里，因為沒有暖氣，又因為下了一夜的雨，顯得有些陰冷。程曉曉睜開眼，竟然是一個男人的輪廓，她閉了眼再次睜開，更加不敢信了，直接伸手去摸。梁錚一把握住她的手，“是我，你沒看錯。”

“你怎么來了？”程曉曉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如生銹了一般，連聲音都緊巴巴的。

自然是不放心啊。

她一個人在YN省到處游蕩，那個人又巴巴地跟著，不見面，不聯絡，他越想越吃味，昨天夜里見了面，兩個人還神經了一樣，非要一起淋雨，好容易回來了，一個人睡下，另一個人還偏要在外面守著，好玩了是吧，苦肉計是吧，祭奠他們的愛情是吧，害的他也跟著淋了一整夜。梁錚揉揉眼里的血絲，起身晃了晃房間里的暖水瓶，竟然是空的，他嘆息一聲，拎了空瓶，直接出去了。

房間打開的一瞬，微涼的晨光正好射進來，程曉曉被晃了眼，還以為自己做了夢，她掐了掐自己左手，是痛的，她才相信了。只是自己到YN省才2天，他就找來了，那昨晚的事，他大約也是知道了。

“老板娘剛煮好的豆漿，看著挺香的，我就要了一碗，你嘗嘗吧?！绷哄P端著一只冒著熱氣的碗，走進了程曉曉，鼓勵道。程曉曉昨晚就沒怎么吃過東西，肚子里也空的厲害，便點點頭。

梁錚把床上的人扶著坐起來，又試了試她的額頭，還好并沒有發熱。梁錚冷著的臉才松泛了些，如若她又病了，那個姓霍的，他大約也不想容了。

一勺暖暖的豆漿下肚，程曉曉覺得香甜，胃里也暖暖的，便一口氣喝下大半碗。梁錚才又勸，一會還要吃早飯呢，老板娘那里有梅菜包，香菇精肉包云云。

程曉曉有些意外，一個國盟的老大，在這樣一個小小客棧里，嘮叨著這些粗茶淡飯。北談的怠慢，國盟的合同，花河上下的瑣事，都需要人，可眼下他竟然有心思陪著她，靜靜地說這些平常。

“信，你收到了吧?！背虝詴钥聪蜓矍暗哪腥?，“那是我寫的?！?

梁錚點點頭，“所以，你是想幫他。”

果然被他猜中了，程曉曉點點頭。

“他走到這一步，大部分是因為我，”程曉曉捂著手里的碗，邊取暖邊說道，“我不想他這樣，回國對他也好?！?

現金就在他車上，可這份禮，他心里送的不痛快，“那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程曉曉點點頭，又看向梁錚，眼神里帶著一絲狡黠，梁錚忙擺手，“你別看我，我可沒那本事，能把你們一個營長，直接送回去?！?

“梁錚，你很聰明啊，都快成了我肚里的蛔蟲了?？蛇@也是最好的法子呀?！?

梁錚對這句沒什么誠意的恭維，卻不怎么感冒，“我怎么也是一個盟長，到你這里就不能高級點麼？”

兩人逗著嘴，老板娘端著幾屜包子進來了，臨走前，還偷偷朝梁錚多看了幾眼。昨夜回來的時候天太黑，又下著雨，沒看清，剛才去她那里要熱水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早起迷糊著，看錯了人呢。眼下這好好一看，竟然覺得跟梁朝偉也差不多了。老板娘心里暗暗惋惜，這么個帥氣精神的人，還讓人家淋了一夜的雨，這眼睛都還紅著呢，這女人是多狠的心??！

嘖嘖，這女人果然不能太作！

不過轉頭一想，說不定這都是男人設計好的呢，苦肉計，不然沒犯了大錯，哪個女人真舍得呀！

果然又是個俗套的爛故事。

兩人簡單吃過早飯，梁錚提議出去走走，程曉曉搖搖頭，表示沒什么興趣，梁錚又提出，帶她去看電影，程曉曉依然興趣缺缺，最后梁錚干脆搬來一張單人床，放到離程曉曉不遠處，一個人躺下直接補覺去了。

程曉曉很無奈，對著那個背影道，“你又不是沒帶錢，單獨開一間寬敞的，不好嗎？”

梁錚翻身回來看了程曉曉一眼，又翻回去，如犯什么別扭似的，賭氣道，“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這天一轉晴，總有些臭烘烘的蟲子喜歡爬出來曬太陽，我給你擋著點，省的你又受驚又受涼的瞎折騰?！?

這話里的意思這么明顯了，程曉曉有些尷尬，但還是硬氣地反駁，“霍磊是我信任過的，你不必這樣說他。”

梁錚隨手從程曉曉床上扯來一條長絨毯子，蓋在自己身上，悶頭睡去了。

程曉曉有些不自在，但梁錚如此必然不只會因為一個霍磊，她仔細地想了半天，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梁錚，你是不是對三角地動手了！”

單人床上的男人，好一會，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程曉曉心里則被徹底驚了一下。

北談才過去一周，Z國合同里約定的東西還沒送到，梁錚就選擇了對三角地動手，這意味著，梁錚是拿國盟和花河自己的身家去和三角地拼命。上一次，在譽峰肖老大的莊子里，梁錚還親自去了，眼下梁錚卻來了麗江，守著自己，程曉曉總覺得哪里不對，許久，她才試探地問，“梁錚，是不是。。。我父親跟你說了什么。。。。”

梁錚踢了一腳毯子，翻身過來，閉著眼隨意地附和，“是我自己不放心你，跟別人都沒關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