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小五的人攔住劉彥春，低語了幾句，劉彥春點點頭，對那人道，“我明白，請轉告小五哥，這位的確是從虎坤那過來的程小姐，身份我確認過了，絕對不會是什么可疑的人，請梁老板和小五哥放心。”小五的人也覺得莫名其妙，人你都送到花河了，怎么這會還裝起糊涂來了？不過手下還是轉告后，指示劉彥春，一并送過去。

船終于靠了岸，小五早就在岸邊等候了。程曉曉剛站起身，賈媽媽也連忙起身，單手扶住了程曉曉。程曉曉微微詫異，賈媽媽一臉慈愛地站穩了，又盡責地囑咐船家要穩妥些。然后兩人一起踏上了岸。

小五帶著滿臉的笑，走上前，熱情地打招呼，就要伸手扶住程曉曉，因為他知道程曉曉有暈船的毛病。旁邊的賈媽媽卻連連咳嗽了兩聲，然后用身體隔開了走上前的小五。小五也很詫異，程曉曉暗暗給小五使個眼色，小五了然，叫住船家，然后招呼身后的兄弟，“程小姐咱們已經接到了，辛苦老媽媽這一趟了，來人，送老媽媽回去。”

說著兩個年輕人就上前架了賈媽媽往船上請。賈媽媽有些意外，奈何擋不住兩個年輕的小伙子，急得直喊，“陳小姐，箱子，劉老板給您準備的箱子還在船上啊。”小五又給那兩個兵使了使眼色，年輕人把人丟到船上后，又順便取了箱子，然后一個跨步，跳上岸來。小五給船家一個手勢，船家搖著漿，慢悠悠離了岸。

趕走了礙眼的人，小五自然極力地討好程曉曉。“程姐，先去屋里喝口茶吧，您最喜歡的決明子茶我一早就給您泡好了。”程曉曉松開自己的拳頭，看看手心的汗，小五心領神會，忙往里面一招手，“熱水也早就給您備好了，我們先出去，您這一路也累了，先歇一歇。”小五說著，腳步卻沒動，他貼近程曉曉的耳邊，“您放心，老大出門了，一時半會回不來。我給您看著。”

程曉曉這才走進了房間。

洗過澡，她套了件之前的袍子，卻乏的厲害，終于擋不住困意，直接倒在自己的床上，沉沉睡去。

小五一直等啊等，久久不見程曉曉出來，直到老嫗進去收拾浴室，才給小五報了個信。小五只好再次改了計劃，一邊叫人去噴點驅蚊的藥水，一邊又喊人掃干凈院子，還囑咐動作要輕些。

昨夜的風很大，鳳凰花落了不少，雖然他一早就命人清掃過了，但是一上午地上又落下很多，這都是程曉曉的心頭肉，讓她看到，又該要心疼了。

一種久違的感覺包裹了似醒非醒的程曉曉。她終于可以卸下一身的裝備，毫無保留的放空自己。一些凌亂的、破碎的、一直未來得及梳理的畫面開始在她的腦海里倒放。

原來李媽媽口中那位了不得的貴人就是櫻桃。她真的被一個叫劉彥春的從虎坤那里要了來，偏偏還用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劉彥春根本對她沒興趣，劉彥春想要討好的人是這邊，所以呢，就是這邊的人授意劉彥春跟虎坤要了自己？櫻桃的李代桃僵，只是因為自己跑了，虎坤沒辦法交差才想出來的辦法。原來自己忙活了一場，又是學習，又是打探，到頭來就是為了救自己的一個替身。

真是諷刺啊！

程曉曉無意識地搓搓自己的臉，媽的，臉還在啊，還以為早丟沒了呢。

梁錚就是在這時趕了回來。他停下吉普車，把車門關的震天響。正好看到小五立在院子里，看著外院的方向。小五聽到動靜也連忙迎上去，“老大，人在里面呢。我都給您看著呢。”梁錚瞪了瞪小五，就氣勢洶洶地往里闖，小五趕緊攔住他，面露難色，勸道“人暈船了，回來飯也沒吃，剛洗過澡睡下了，這會才不到一個小時。”

難道老子還要等她睡醒了才能進去，這還是不是老子的地盤啦。梁錚上去就給了小五一腳，丟下一句，“十公里，跑不完不許吃飯。”

小五痛苦的走了，順便又轟走了附近幾個沒眼力見的，打算看熱鬧的大頭兵。

待小五走后，梁錚三兩步來到程曉曉的房間門前，剛要推門，卻猶豫了。小五一貫最了解她，這間空了半年的屋子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凈凈l，連同這個院子都被仔細打掃過了，里里外外不見半點灰塵。甚至里面還可能點了什么香，隔著竹門的縫隙都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好似檀香之類的的味道來。這些都是她喜歡的玩意，小五一貫懂她，所以總是能討她喜歡。自己呢，從前天出去，到現在，一次澡也沒沖洗過，他又嗅嗅自己的衣服，果然是臭的。他又退回來，剛要喊人，可還是沒敢張口。再環顧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他氣的暗罵，那個死小五，連人也都叫走了，罰他十公里都少了。

好在那個老嫗從一旁地陰涼地里悄悄地走了出來。他沉了沉臉，慢聲道，“塞西阿媽，麻煩也給我打盆水來。”

老嫗嘴角動了動，仿佛是在笑他，然后又忍住了，慢慢去院子里打水。

終于把自己收拾整齊了。他鼓足勇氣，終于推開了那扇門。

迎面就對上了那雙鼓靈靈地大眼睛。她絲毫不顧及地躺在一堆毛絨絨的毯子里，身上只套著一件棉質長裙，胳膊還垂在床邊，在那里蕩啊蕩。

她就這樣拿準自己不會把她怎么樣，是不是！

梁錚氣勢洶洶地走進去，坐到床邊。還沒開口，床上的人就扯了扯自己的毯子，直到梁錚反應過來，站起身，程曉曉這才把剛才被他坐住的毯子，扯走了。

媽的，老子壓住你的一角毯子，你都嫌棄是不是，那你怎么還有臉回來啊！

這屋子里，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是老子的。對了連這條毯子也是老子的。

梁錚越想越氣，偏偏又重重坐了回去。

程曉曉傻眼了，撇撇嘴。想說什么，可張張嘴，還是沒敢說。

她收縮回自己的身體，然后直接別過頭去。

從梁錚看去，只看到她欣長的脖子，光潔地泛著細光，只是比之前更清瘦了。在津城的大半年里，她過的大約就不太好，經常熬夜看什么規范，白天還要頂著烈頭看工地。后來呢，好不容易回來了，又被虎坤關在別墅里一個多月，她一直是這樣愛熱鬧的性子，那段時間大約也過的艱難吧。他突然不忍心起來，細細地打量她，胳膊也瘦了，不堪一握的樣子，如同花河十幾歲的孩子般，營養不良。最終他被她手腕處一道淺淺的印記吸引，那是一條丑陋的疤痕。在肖老大的別墅，她被自己逼著關進那條藏獒的籠子里，還劃破了胳膊，安撫那條畜生，那條疤應該就是那時留下的。

只是她一貫極怕疼的，那條傷口，她也一定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不得不劃破的吧。

滿腔的怒意，終于在那一刻啞了火。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安慰她，心疼她，還是狠狠臭罵她一頓。

鬼使神差間，他說出口的，就變成了那句，“你未婚夫到底是誰？”

說完，他就后悔了，臉上像火燒一樣。

他暗罵了自己一句。

程曉曉也詫異的轉過頭來，很不滿的看著他，然后開口道，“這次不用喝蔡博士的酒麼？”

覆水難收，梁錚只好硬著頭皮點點頭。

程曉曉明顯松了一口氣，她抬頭看著遠處一個移動的小黑點，答道，“小五。”

梁錚差點被口水嗆到，連連咳嗽幾聲。

程曉曉再次小心的收緊自己心愛的小毯子，防止被不明液體污染。

“需要我解釋是不是，那我就坦白了，不過，提前說好，你不要為難小五。”不等梁錚開口，程曉曉終于自覺了一回。

“首先，我在YN的時候，我最先遇見過的就是他。我當時在一個市場里抓一個小偷，繞著市場跑了三圈都沒追上，最后是他幫我抓住的。我體力比不過他，當時就多看了他一眼，我承認他是我喜歡的類型。”

梁錚心里一哆嗦，小五經常被自己罰五公里、十公里，他認真跑起來，老虎都追不上，媽的，這也算！

“然后呢，我就被人販子帶著了N鎮。我承認當時我是故意接近人販子的，我想解救被他們拐賣的女孩，后來我才發現人家人太多，我根本打不過，”程曉曉微微有些難堪，干脆跳過那段不甚光彩的回憶，“最后還是小五救的我。而且就他一個，就做到了我想了三四天還沒做到的事。那時我就很佩服他。”

梁錚皺皺眉，這件事小五怎么沒跟自己提起過。不過那時自己派他去YN送一位北邊來的客人，大約就是回來時候的事吧。他那一次耽誤了幾天，回來后卻沒多說什么，他記得。

程曉曉悄悄用余光打量眼前的男人，發現他竟然真的在出神，她暗暗慶幸自己這招起了作用，然后繼續道，“再后來我記得，就應該是我求著他收留我，他拒絕了，不過臨走前，他把身上的錢都留給了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叫小五。”

原來三言兩語就被人家騙了，還好意思留下自己的真名，真是蠢得可以。梁錚盯著遠處的小五，就憑這一條，再加一個五公里都應該。

程曉曉見梁錚對著遠處的人，目光微蹙，心里早就樂的不行，一邊跟小五告罪，一邊輕輕嗓子繼續道，“后來我獨自進入雨林，迷了路，三天沒走出去，是小五暗暗跟蹤我，并暗示我沿著河邊走，等到了河邊，我才看到了假扮成船公的小五。原來他不放心我，又返回來一直在暗中跟著我，保護我。”

“我當時并沒有認出他來，我只記得當時我很開心，覺得一切柳暗花明，就傻乎乎地站在船頭朗誦了郁達夫的一篇散文，我說我是初泛，船夫是重游了，然后小五就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才聽出來是他。”

梁錚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你們就這么在我眼皮底下勾勾搭搭起來了。

梁錚細細回想，仿佛小五也是對她有意思的。她剛來時，沒有衣服，小五就拿了自己妹妹的衣服給她，她都沒有嫌棄。后來她知道了院子里那幾棵罌粟花，非要拔掉，很多人都勸她，偏偏小五沒說什么，等自己回來，小五還對自己說她的好話。本來就是幾棵草藥，自己當時也就沒說什么，想不到第二天，她又嫌棄院子里太空，又要種樹。他就陪著她去林子里選樹苗，好不容易他們看好了一棵鳳凰木，小五幫她刨了，又張羅人開著卡車給送回來，栽到院子里。

原本，自己以為小五就是不好惹她，才由著她鬧的。想不到，小五對她竟然也有了心思。

再細細回憶，小五就越來越慣著她了。

她吃不慣米飯，小五就命人拿著大米去村子里跟人家換紅薯；她無聊，想看書，他就去仰光把市面能看到的漢語版的小說亂七八糟的都買了來；她怕蚊子，小五就命人到處噴灑藥水；她要學開卡車，小五就帶她去訓練場練車！

就連剛才，她在屋子里睡覺，小五都站在她喜歡的鳳凰木下，守著她，甚至都不想自己進來！

那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