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尚公寓咖啡廳內,顧芃芃全神貫注地盯著筆記本電腦,指尖飛快地舞動著。這些日子她一直埋頭整理耿氏美顏集團的少東耿天亮的資料。近年來,耿氏在化妝品行業的地位與日俱增,如今耿氏在京州開設了分公司,又由耿氏副總裁耿天亮親臨打理,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的關注。
前不久,耿氏入駐京州后的第一筆投資——捐建京州職業學院的新實驗樓,卻因為挖出了尸體而暫停了工程,耿氏集團和耿天亮也因此成了京州市民茶余飯后的熱門話題。好在耿天亮危機公關得力,出了這樣不吉利的事兒,不僅沒有影響耿氏的股價,反而讓更多的老百姓認識了耿氏美顏的品牌,不花一分錢提升了一波品牌知名度。
善于八卦的顧芃芃并不在意那些浮于表面的官樣文章,她順著耿天亮在英國的留學經歷,意外查到了他在異國他鄉的一段羅曼蒂克,然而少有人知道,這段浪漫史延續到至今。
耿天亮在英國當大學助教時與汪雨相識,一見傾心。然而,那時的汪雨并沒有把小小的助教放在心上。后來,耿天亮結束在英國的游學,回到濱州打理起家族生意。三年前,耿氏集團預備上市,耿天亮向在英國學習金融的汪雨拋出橄欖枝,力邀她加入耿氏集團。三年過去了,耿氏如愿上市,而汪雨在耿氏的業績尤為突出,被破格提升為耿氏美顏集團總經理。女神變身搭檔,耿天亮既俘獲了美人心,又豐滿了在集團的羽翼,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一招好棋,成為了浪漫愛情照進了現實的典范。然而,看似美好的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總有一個可惡的破壞者,這個人就是汪雨的母親韓樺。顧芃芃很想弄清楚這其中內情,她希望自己的報道能夠有更勁爆的看點,當然這么做的確要冒點風險。
上午十點,咖啡廳里放著輕柔的音樂,顧芃芃面前的電腦已經黑屏,她手邊的咖啡也被喝掉大半,她東張西望地,目光不住地在店內逡巡著,還不時地透過玻璃幕墻望向外面的街道。來之前,她已經考慮了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然而無論在心中如何推演,似乎這個話題都不太可能讓韓樺主動配合。在工作上一向“楞”字當先的顧芃芃早已拿出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氣魄,丟掉了一切預設,蒙著頭往前沖,大不了就是個“頭破血流”唄。
不多時,韓樺優雅地進了咖啡廳,她沖著咖啡師揮揮手,咖啡師會意,示意她稍等,顯然她每日出現讓這里的工作人員對她的口味和喜好了熟于心。
“韓老師,您好,我是《熱點追蹤》的記者,我叫顧芃芃。”顧芃芃見韓樺進來,迫不及待地上前搭話,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意。
一聽是記者,韓樺原本輕松自若地表情立刻變得冷若冰霜,她自顧自地坐下,優雅地整理著外套的下擺,淡淡地說:“對不起,我不接受采訪。”
“果然,拒不配合”,顧芃芃心里這么想著,給自己打氣,然而臉上卻不動聲色,渾不在意韓樺的態度,繼續客氣地笑著說:“近期,我在給汪雨女士和耿天亮先生做專題報道,收集資料時,看到了他們在英國的愛情故事,您是汪雨的母親,我想聽聽您的愛情觀,以及對未來女婿的看法。”
聽顧芃芃提到耿天亮,又特意用“未來女婿”這樣的定語,韓樺眉頭一皺,犀利地目光“殺向”顧芃芃,語氣嚴厲地答道:“他們的事兒,我不清楚,請你立刻離開!”
“您放心,我們不是八卦雜志,一定會客觀報道。請問,您是不是不看好他們的感情?還是有別的什么原因?”顧芃芃的心態徹底擺爛,換上一副你不說我絕不走的表情,準備死磕到底,同時,加快語速,連珠炮似的發問,希望韓樺在激動情緒的誘使下能夠亂中出錯,透露出一絲有用信息。
“你簡直不可理喻!”韓樺怒斥顧芃芃,臉色鐵青,遇到了難纏的記者,此刻她也顧不得優雅,憤然起身,扭身就往外走,腳下的高跟鞋篤篤作響,似乎替主人發泄著內心的強烈不滿。
“韓女士,您別急,聽我說。”顧芃芃見她要離開,趕緊一把扯過放在旁邊座位上的通勤包,將電腦胡亂塞了進去,追出咖啡廳。
拉開咖啡廳的大門顧芃芃剛要邁步出去,一個快速移動的車影伴著一陣旋風,擦著她的面龐呼嘯而過,就在這一瞬間,先她一步走出咖啡廳的韓樺已被撞得飛出兩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沒了動靜!顧芃芃下意識躲避危險,反向拉了一把玻璃門上的把手,將身體強行止住,慣性使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頭部前傾,咖啡廳玻璃門回彈狠狠地拍到了她腦門兒上,她頓感頭腦一陣強烈地眩暈,嗓子眼里一陣咸甜的味道涌起,她捂著腦門子,痛得直咧嘴。見肇事車快速駛離,她顧不得疼痛,強行爬起,掏出手機對著遠去的車子一頓狂拍,車子很快消失無蹤,她看了一眼韓樺倒地的方向,已經有幾個人圍攏過去,她一邊跌跌撞撞地走過去,一邊撥通了電話:“云尚公寓,有人車禍重傷,司機逃逸。”情急之下的顧芃芃竟然忘記了撥打110,而直接打電話給周墨求救。
……
云尚公寓在5號樓10層,馬步一貓腰透過消防門狹長的玻璃窗向樓道里觀察著,今天他的運氣很不好,1001房的夫妻一個門里,一個門外,吵得沸反盈天,二人似乎要將生活里的雞毛蒜皮一次性清算,伴隨著叮叮哐哐地嘈雜聲,男人的衣服、行李箱和日常用品被不斷地扔出門外。男人一臉晦氣,嘴里罵罵咧咧地不斷將地上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一一撿起,丟進行李箱里。
馬步一嘆息一聲,心里慘笑著,埋怨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這場“曠日持久”的夫妻架不知何時能夠終結。他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顯示11點41分,馬步一往后推了兩步,插著腰,將上身靠在消防通道的墻壁上,幾分鐘后,伴隨著泄憤似的關門聲響,樓道里終于安靜下來,馬步一再次透過玻璃窗口去看,樓道里空無一人。
“終于結束了”,馬步一這樣想著,剛要拉開消防門設法進入1002室,突然聽到電梯提示音響起,他忙又止住腳步,很快一個身材健碩,穿著工裝服,帶著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匆匆來到1002門口,他熟練地掏出鑰匙,開門進屋,動作流暢沒有一絲猶豫。
馬步一的臉上浮起疑惑,韓樺明明是獨居,這個男人又是誰?莫非是她的秘密情人,看男人輕車熟路地樣子,并非不速之客。揣著滿肚子的疑惑,馬步一又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接近12點,他擔心韓樺隨時可能回來,今日注定無果,他只得悻悻然下了樓。
小區門口,人們三五成群地指著咖啡廳的方向議論著什么,馬步一向咖啡廳方向投去目光,只見五六輛警車停在路邊,咖啡廳周圍拉起了警戒線,十多個警察在中間忙活著。
馬步一感覺到了氛圍的不尋常,努力地擠進人群中一看究竟,警戒線內出現了顧芃芃的身影,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他緊趕兩步,大聲喊著:“顧芃芃,出什么事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顧芃芃順著聲音的方向尋找,卻看到一身保潔服的馬步一,“馬步一,你怎么在這?你怎么穿成這樣?”顧芃芃的表情無比詫異,像是見到了怪物。
“你這怎么弄得?”馬步一十分關切地看著腦門腫得老高的顧芃芃問道。此刻顧芃芃正端著手肘,衣服上有多處破損和污漬,他又伸頭看向不遠處地上畫著的人形粉筆線,還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一個警察正蹲在那拍照。
“韓樺,剛剛被人撞死了。”顧芃芃咧著嘴小聲答道,似乎說話都會牽動她額頭上的淤青。
“撞死了?是意外么?還是……”馬步一的表情可以用驚愕來形容,正要細問,忽然身旁響起周墨的聲音。
“顧記者。”周墨不知從哪里擠了出來,看到馬步一的時候,同樣是脫口問道:“你怎么在這?怎么穿成這樣?”
“又是一樣的話”,馬步一心里暗暗不爽,然而站在一旁的顧芃芃卻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弄得周墨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隊都出馬了,看來不是普通交通事故。”馬步一裝作漫不經心地試探著問道。
“周隊,勘察結果如何?”顧芃芃關切地問。
周墨嘆了口氣,說:“就像你說的,地上沒有剎車痕跡,對方應該是蓄意撞向韓樺。詳細的還需要進一步勘查。”
“你看清楚司機了么?”周墨問顧芃芃。
顧芃芃搖頭,把手機遞給周墨說:“太突然了,要不是我慢了半步,估計也被撞倒了,只拍到這個。”
周墨快速翻看了顧芃芃手機里匆忙拍下的幾張模糊不清的肇事車輛的照片,沖她笑笑,語氣和藹地說:“已經很好了,太謝謝你,顧記者。”他略頓了頓,目光投向顧芃芃手臂上的傷,關切地說:“你的傷怎么樣,我叫人先送你去醫院吧?”
顧芃芃聞言,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手臂地傷,逞強道:“沒事兒,擦傷而已,我自己搞定。對了,相關情況我已經跟小李警官說過了,如果有需要隨時聯系我。”
馬步一面無表情地聽著二人的對話,頭腦中卻快速分析著,周墨出現在此說明警方對韓樺的死更傾向于謀殺,否則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并不需要這位刑警隊長親自處理,可究竟是什么人置她于死地呢?
“莫非是因為錄音?”馬步一心里暗想,原本今日他想偷偷潛入韓樺家尋找錄音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顯然周瑞欽曾經代表汪世琦索要錄音,足見錄音的重要性,汪世琦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韓樺手上?既然韓樺當日提了交換錄音的條件,為什么還會有人痛下殺手?周瑞欽究竟是傳話人,還是牽扯更深?
手機突然響起,馬步一回過神來,掏出一看,竟然是周墨打來的。他納悶兒地瞥了身邊的周墨,甩出一句話:“無聊。”
周墨和顧芃芃早已結束了寒暄,二人都發現身邊的馬步一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活似老僧入定,周墨一時興起,撥通了馬步一學生時代的號碼,卻不想居然撥通了,面對馬步一應激反應,他啞然一笑,“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竟然沒換手機號,這號碼還是……”
“懶得換。”馬步一冷冷地又甩出一句,徹底堵住了周墨的話。
“還是什么?”顧芃芃敏銳地捕捉到眼前兩個男人的不尋常,八卦的觸角被激活,上一次在監獄門口二人針鋒相對就讓她心生疑竇,只是后來無論怎么問,馬步一都不肯告訴她,今天這番操作更是讓顧芃芃興奮地如同發現了什么爆炸新聞。
為了堵住顧芃芃噴薄而出地好奇,馬步一很不耐煩地催促道:“顧芃芃,還不走,傷成這樣還逞強,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聽馬步一這么說,顧芃芃才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包似乎又大了一圈,從隱隱作痛變成了實實在在地跳痛。她沖著周墨抱歉一笑,轉身上了車。
馬步一快速轉動方向盤,同時降下車窗,嘴角突然泛起一絲狡詐的笑意,故意大聲對周墨說:“照片發給你了,韓樺的事,你最好還是問問他。”
周墨聞言,翻開手機,幾張周瑞欽和韓樺爭執的照片出現在他眼前。他抬頭看向馬步一,眼神復雜而迷惑。馬步一見效果拉滿,面帶譏諷地說:“希望你仔細調查,看他是不是如你想象的那么正派。”
車子疾馳,直奔醫院,顧芃芃不解地問道:“你讓他調查誰?”
“他爸,周瑞欽。”馬步一狠踩了一腳油門,車子轟鳴了一聲,竄了出去,此刻他臉上浮現出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顧芃芃立刻恍然,難怪前幾日他把自己和周墨的初次相遇摸的門兒清,原來周墨就是他多年來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