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廈十二層,摩馬事務調查所。雖是正午時分,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窗折射進來,房間里卻依舊暗沉肅殺。房間里天花板、墻壁、地板、家具、書架一律都是水泥筑成,啞光灰的色調和粗糙的質感,讓人不得不壓抑著所有的心理和生理欲望。
此刻,墻壁投屏上,正在反復播放著一條新聞:“9月20日,京州職業學院新實驗樓破土動工,上午10時15分,在工廠舊址墻體內發現尸骸,警方隨即展開調查。經法醫初步鑒定,死者為男性,年齡約40-45歲,死亡時間約十年,死者身份尚不能確定,如有知情者請隨時與警方聯系,聯系電話……”
馬步一戴著碩大的黑框眼鏡努力遮住眼角眉梢日漸明晰的魚尾紋,一身黑色運動裝,腳下的白色運動鞋幾乎是身上唯一的亮色,他手中端著一杯黑咖啡,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則新聞,畫面中周墨的身影不時出現,馬步一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含義未明的笑,十年了,如今周墨已經成了警界耀眼的新星,而自己依舊在十年前舊事的陰影中,苦苦掙扎。
關閉顯示屏,馬步一將視線轉向對面墻壁上由許多照片和紅色尼龍線編織成的馬明遠案人物關系圖,這十年來,他把能找到的當年與父親的案子有交集的嫌疑人的名字和資料都一一羅列,卻始終沒有找到突破口。
“啪”的一聲,馬步一感覺后背一陣火辣辣地刺痛,自己也從思維漩渦中醒過來。耳邊一個大大咧咧地聲音響起:“馬步一,出神兒呢?”略施粉黛,長發垂肩的顧芃芃風風火火地從他身邊走過,隨手將橄欖色風衣和黑色通勤皮包一股腦丟在沙發上,轉身走向茶水間撕開一袋速溶咖啡泡上,拿起勺子一邊翻攪,一邊喝起來。
馬步一下意識地喝完手中的半杯冷咖啡,掃視了一眼顧芃芃問道:“你剛從公安局回來吧?”
“嗯?”
“為了京州學院挖出來的尸體?”
“你看新聞了?”顧芃芃邊喝著咖啡邊指了一下投屏的新聞。
馬步一并不答話,冷靜的目光圍著顧芃芃輕輕一轉,又隨口說:“新來的刑警隊長,是你的菜?”
“哪有?”顧芃芃先矢口否認,繼而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人確實挺精神。”
“單聊了?說了些什么?”馬步一邁開站立地有些發麻地腿往辦公桌前走去。
“你又知道?”顧芃芃再次睜大了眼睛,連手中攪拌勺都停下來,話鋒一轉,嗔怪道:“我那不是為了……幫你打聽消息么?”
“要想泡人家,以后別噴香水了。他不喜歡。”馬步一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戳穿道。
“要你管!”顧芃芃先是快速懟回去,忽然反應過來,迅速沖到馬步一面前,以直接越過社交安全距離,逼問道:“你怎么都知道,快說,你是不是監視我?!”
顧芃芃是馬步一身邊唯一親近的朋友,可即便如此,突如其來的距離入侵依舊嚇得馬步一身體緊往后靠了靠,奈何位置太過狹小,他只能一屁股坐進寬大的靠背椅中,他大聲抗議道:“哎,顧芃芃,怎么說你也是個女生,就不能矜持點么。我可沒監視你。”
顧芃芃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舉動有些過分,略撤了撤身體,雙手交疊著,目光卻依舊審視著馬步一,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話。
“說說警察那邊都查到些什么?”馬步一正色道,他急于知道警方掌握的情況,這十年來他太需要“一顆石子”,來攪動沉寂了十年的“一潭死水”。
顧芃芃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昂著頭,用下巴尖兒指了指剛剛被她丟在一邊的咖啡杯,沖馬步一說:“遞給我。”
馬步一無奈,拿了咖啡杯遞給顧芃芃,又問:“尸體身份確定了么?”
顧芃芃喝了一口,搖搖頭,說:“還沒有,不過在尸體上找到了個身份證,叫封彪。”
“封彪?”馬步一嘟囔著這個名字,再三確認自己此前從沒聽過。
顧芃芃抿抿嘴,思索了一下,擔憂地說:“這尸體死于十年前,馬叔會不會有麻煩?”
馬步一像是沒聽到顧芃芃的話,一動不動地釘在原地,風暴在頭腦中凝聚:“當年的案子,有兩人下落不明,這具尸體會不會是他們其中之一?身份證上的封彪又是誰?他到底跟這個案子有什么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