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敢提出循環培訓機制，自然是早就成竹在胸了的，這不，本章，一個晚上就撰寫完了，而后繞過了內閣，直接呈送到了御前。

康熙帝閱后，深感滿意，但卻并未直接下詔，而是將滿漢重臣都召到了養心殿，就此事展開大討論。

結果很有些出乎康熙帝的預料之外——群臣們對此策看法迥異，爭辯激烈。

其中，三徐、高士奇等翰林院高層群起反對，而納蘭明珠一系的官員們卻都深表贊同，張玉書、陳廷敬等人相對保守些，只說可以小規模先試上一試，索額圖、佟國維則是全程不發一言。

鑒于反對的聲浪不小，康熙帝自是不好輕易便下個決斷，決定將此事拿到大朝會上進行討論。

消息一經傳開，翰林院頓時便鬧翻了天，法海立馬就成了眾矢之的，沒旁的，真按這么份章程行事，那，大家伙的日子可就都不好混了啊。

理所當然地，翰林們那真是罵聲連天。

“好好熬資歷不行嗎，非得上這么份折子作甚？”

這下子，佟國綱也穩不住神了，趕忙將法海給叫了來。

“爹，當初，圣上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孩兒的回答是——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趨避之。”

翰林院那頭的喧囂，法海早就已預算到了，但卻真沒放在心上，除了是想讓更多有真才實學的漢官出頭之外，他還一個目的，那便是打造自己“敢為天下先”的名望。

“嗯……”

兒子敢于任事，佟國綱確實很高興，只是，一想到兒子此舉所惹出來的爭議，他難免又有些個放心不下。

“爹，祖父他老人家為何要給孫輩們都取個滿名，不就是想著要與國同休嗎？朝廷強了，咱們佟家也能跟著沾光不是？”

“再者，孩兒并不擔心朝議那關過不去，也不怕首批便下地方，真金不怕火煉，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全知道了？”

父親的顧慮，法海可以理解，但卻并不以為然，就治理地方這一塊上，他還真就無懼任何的考驗。

“那行，你放手去干，不管出了什么岔子，自有為父兜著。”

既然自家兒子如此有信心，那，佟國綱自然不會拖后腿，再說了，就算搞砸了又如何？他佟家有著足夠的資源讓法海重頭再來……

康熙二十四年十一月十日，又到了大朝會的時間，法海一大早就起了，天還沒亮就與父親一道趕往天安門廣場，只因他在昨日就已接到了恩旨，準許他跟著上朝。

這可算是特例了——大朝會的規矩是從五品以上的京官才能與會，論官階不論爵位，所以，法海頭頂上的那個三等子爵在上朝資格上，屁事不頂。

確實有點小激動。

尤其是在從東長安門進了天安門廣場時，望著那黑鴉鴉的中級官員群，法海的心跳難免有些快。

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不曾露怯，風度翩翩與那些上來寒暄的官員們笑談著，妥妥就是一派的長袖善舞。

“上朝，上朝……”

辰時將至，天安門轟然洞開，與此同時，響鞭聲與喊朝聲一迭迭地從大內傳了出來。

剎那間，在朝房里休息的高級官員們紛紛疾步沖出，排在了隊列的最前端，至于法海么，那就只能吊車尾了。

很快，列成六人一排的長隊便已過了金水橋，小步疾走地進了大內，直奔太和殿。

到了地頭后，從三品以上的大臣徑直進了殿中，以下者，就只能站在殿外。

至于法海，很不幸，他官階最低，最終是站在了臺階下，就那么個位置，既看不到大殿內的情形，也聽不清內里的探討，就只剩下吃冷風的份兒。

天寒地凍的，真心不太好熬。

偏偏議事進程遲遲沒到翰林院培養機制革新這一項上。

這就沒轍了，只能繼續風中凌亂。

幸好他早有準備，在官袍里多穿了件厚實的毛衣，這才算是沒被凍壞。

“陛下口諭，宣，翰林院編修，即刻進殿。”

終于，當日頭即將升到正中時，一名小宦官急匆匆地從大殿里奔了出來。

“微臣遵旨。”

總算是來了！

法海大松了口氣之余，忙不迭地躬身應了諾，而后便即沿著臺階走上了正殿。

“法海，剛才有人說你這份折子是在嘩眾取寵，又有人說你這是在侮辱翰林的清貴，更有人說讓翰林治縣是大材小用，對此，你可有何解釋么，嗯？”

康熙帝明顯是有意要考驗一下法海的承受能力，在法海見禮之際，甚至連喊個“平身”都不曾，便已是連珠炮發。

這架勢一出，佟國綱頓時便被驚出了一聲冷汗，有心要上前維護一下，可一時半會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最終，也只能是無奈地站著不動。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說這等怪話之人，不是居心叵測，便是心懷鬼胎。”

壓力如山又怎地，法海前世就是走仕途的，抗壓能力早就鍛煉出來了，這會兒又是成竹在胸，真就不怵這個。

“嗡……”

法海這地圖炮一開，文武百官頓時轟然，要知道先前提出反對意見的可不在少數，就連索額圖都摻合了一把，結果，全被法海給罵了。

“哦，此話怎講？”

這話，康熙帝其實早就想說了，只是礙于帝王之尊，不太好說出口而已，所以，他并未見責法海的“出言不遜”。

“陛下明鑒，微臣在折子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治一縣何以治一國，是大才還是庸才，一試便知根底。”

“誠然，有些人不適合治政，留在翰林院里做學問也是好的，然，這等樣人顯然不是王佐之才，那，接著清貴也無妨。”

要做事就不能怕得罪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胡亂得罪人也是要不得的，可具體到翰林院革新一事么，真正得罪的不就是三徐一伙嗎？法海那真是一點都不在意。

原因很簡單，這幫家伙都是貪官，很快就會完蛋的貨色，得罪了就得罪了，根本沒必要在意那么許多。

“狂悖！”

法海話音方才剛落，這都沒等康熙帝有所表示，就聽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突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