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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勝之后

朱祁鈺帶著太子,還有隨行太監(jiān)、扈從內(nèi)侍等一干人,呼啦啦地走了,仁壽宮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寂靜。

李東陽站在那里,剛才那種大獲全勝的興奮和喜悅,被這寂靜逐漸地侵蝕,慢慢消除。心頭取而代之的,是涌上的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突然覺得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肩膀,李東陽回頭一看,正是朱見深。

“殿下...”

朱見深敏銳的目光,像是看透了李東陽內(nèi)心深處。

“當(dāng)勝利的喜悅潮水一般退去后,是不是心底生起一種空虛和茫然感?”

李東陽點了點頭。

“那種打倒敵人后,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孤獨感?”

李東陽拼命地點頭。

“是啊,無敵是多么的寂寞啊!唉——!”朱見深仰著頭,發(fā)出一種“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嘆息聲。

“不過,我們需要習(xí)慣這種孤獨。”

“為什么?”

“像我們這樣的天才,這種無敵寂寞的場合,以后還會有很多。”

李東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可恨啊,竟然被他裝到了!

想不到我這個順天府學(xué)第一裝逼王,居然在仁壽宮,被人飛龍騎臉了!

送走急匆匆告辭的李東陽,仁壽宮正殿里只剩下孫太后、酆化雨和朱見深三人。

“深兒,你今天膽子好大啊。”孫太后嘴里責(zé)怪著,臉上的驕傲卻是抑制不住。

“皇祖母,今天的事看著兇險,其實無礙。皇叔把案子拿到仁壽宮來,說明無論是不是冤案,都不會再追究。他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敲打一下皇祖母,還有遠(yuǎn)在南宮城里的父皇。”

“深兒說得沒錯,做了兩三年皇帝,不用人教,朱祁鈺也摸索出些帝王權(quán)術(shù)了。”孫太后冷冷地說道,隨即又呵斥道。

“你不擔(dān)心逼迫太甚,你皇叔會翻臉嗎?”

“改立太子之前,我還擔(dān)心。現(xiàn)在名分、皇統(tǒng)都在皇叔手里,大好的局面,只需要穩(wěn)幾年,天下大義都會歸他了。干嘛要節(jié)外生枝?孫兒不擔(dān)心。”

孫太后盯著朱見深看了一會,突然揚聲呼道。

“呂平。”

“小的在!”呂平從殿外邁著急促的小碎步走了進(jìn)來。

“打聽過了嗎?這個盧忠,為何敢誣告上皇?”

“回太后的話,小的使人四處打聽過。阮浪是宮里的老人,對上皇也是忠心耿耿,擋了不少冷風(fēng)冷雨。上皇便賜了不少東西給他。王瑤是阮浪的心腹,也用心伺候過上皇。便轉(zhuǎn)贈了幾件物品給他。”

“盧忠跟王瑤是好朋友,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見到過上皇轉(zhuǎn)賜的物件。便心生歹意,偷了兩件賜品,向張永檢舉。”

呂平稍停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里面應(yīng)該有某些人的手尾。否則盧忠不會這么快找到張永的門路。到底誰在里面攪和,小的無能,實在查不出來了。”

孫太后默然了一會,轉(zhuǎn)頭問朱見深。

“深兒,你覺得會是哪些人?”

“有用的信息太少,孫兒也想不出是誰。從常理分析,有可能是盧忠為了個人目的—比如與阮浪、王瑤有私怨,或者投機搏前途。”

“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指使的,比如是張永找到他的;又比如是某閣老,或者在土木堡死了至親的勛貴。”

孫太后眉頭微微一皺,她把最后那句話故意忽略掉。

“閣老?王文為人深沉刻薄,自朱祁鈺即位以來,處處迎逢。改立太子一事,更是赤膊上陣。朱祁鈺稱其為心腹之臣,命其掌管都察院。呵呵...”

“有人說他嚴(yán)峻冷酷、剛正不阿,但是跟于少保相比,相差甚遠(yuǎn)啊。”

孫太后像是在不經(jīng)意地說著這些人物掌故,眼角卻在時不時地瞟一眼朱見深。看到他在認(rèn)真地聽,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

“深兒,展棋盤,我跟你師傅對弈一局。”

“好。”朱見深干凈利落地從柜子里捧出一具棋盤,是由百年太行崖柏根精制而成。放在桌子上,再拿出兩盒云南產(chǎn)的黑白曜石棋子,放在祖母和酆老夫子跟前。

“深兒,你為何不喜歡對弈呢?下圍棋可磨煉你的心性,可讓你走一步看十步。”孫太后照例拿起黑子,布下一子說道。

“太浪費時間了。對弈一局少說半個時辰,拼狠了得半天一天。有那功夫,我做什么事不好?”

朱見深還是那個態(tài)度,堅決不學(xué)圍棋。

有那時間,我還不如沉迷于女色。

孫太后也不再勸了,問酆化雨道:“你說,盧忠會不會跟舒良一樣,也是過河卒?”

朱見深頓時把耳朵豎起來了。

酆化雨看了一眼朱見深,不慌不忙地應(yīng)下一子。“只要過了河,不管是誰拱過來的,都是過河卒。”

孫太后冷笑道:“舒良這枚過河卒,雖然是自作主張,但逼得老身退了一步,也算是以命報恩了。盧忠和張永這兩枚,隔靴搔癢,白廢了!”。

酆化雨又應(yīng)了一子。

“皇上身邊無人啊。王誠、王勤還好些,舒良、張永是昏招連連。兩軍對壘,首要的就是要沉得住氣,耐得住性子。”

“他們四人,都是皇上從潛邸內(nèi)侍里選出來的,湊合著用吧。皇宮里內(nèi)侍多,出的人才也多,可皇上不敢全信。到現(xiàn)在,也只敢用金英、興安、高良等寥寥幾個老人。”

孫太后布下一子,語氣有些森然。

“禮尚往來。對方出了這么多子,過河卒都拱了兩,不,三個。也該老身出子了。”

朱見深聽出祖母話語間的殺意,心中不由一陣煩躁,起身要離去。

“去哪里?”

“去給太子殿下準(zhǔn)備粘蟬的竿子,他想用壽竹。”

孫太后和酆化雨滿臉驚詫,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直勾勾地看著朱見深。

“你...你這孩子,怎么突然想起給太子準(zhǔn)備東西?還壽竹,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雜學(xué)?”孫太后說話的聲音有點結(jié)巴,但語氣格外嚴(yán)厲。

酆化雨沒有出聲,手里捏著的那枚白子,遲遲沒有落在棋盤上。

朱見深沒有做聲,只是抬頭看向窗外。

孫太后突然緩和了語氣,與往常一樣和藹地說道:“坐下,深兒。”

“嗯。”

“你知道嗎?”

孫太后撫摸著朱見深的頭,徐徐說道。

“你祖父被立為皇太孫,才十二歲,就被太宗皇帝帶在身邊,從征漠北。他跟我說過,漠北的風(fēng),硬的像刀;漠北的水,苦的像鹵。見過的死人,堆積的像一座座山。殘肢斷臂,血腥恐怖...”

“他那時年少,常常嚇得晚上睡不著覺,躲在被窩里哭。太宗皇帝知道了,非常不高興,硬拉著他在死尸堆里來回地轉(zhuǎn)。有一天你祖父實在受不了了,問太宗皇帝,為何這樣對他。你知道太宗皇帝如何回答的嗎?”

“不知道。”

“呵呵,也有你不知道的。”孫太后笑了,隨后很嚴(yán)肅地說道。

“太宗皇帝說,人心通常是軟的,容易被哄、被騙、被嚇;多經(jīng)歷戰(zhàn)事,多看看死人。看多了,心就會變硬,就不會被哄、被騙、被嚇。”

朱見深默然一會,點頭道:“皇祖母,你的話我記住了。”

“好,那你出去玩耍吧。”

等朱見深出去后,孫太后搖了搖頭,不敢置信地問道:“酆老頭,你覺得深兒他,真得察覺到我的用意?”

酆化雨終于把手里的白子落定,悠悠地說道:“我有點明白殿下為何要先學(xué)習(xí)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術(shù)。智多者夭壽啊。”

“酆老頭,你又顧左右而言他。”

酆化雨還是不愿意正面回答,回憶起過往的事。

“皇后娘娘,你說到太宗和宣宗皇帝,我也想起先師道衍和尚。要是殿下早生五十年,遇到先師,他一定會...”

“會怎么樣?”孫太后好奇地問道。

“一定會向太宗皇帝進(jìn)言,除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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