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鎮外二十多里一處山坳里,這里十分偏僻荒涼,方圓幾十里沒有人家。
易千軍、張杰早早就帶著護衛軍校,把這里圍住,明哨暗哨,警戒森嚴。
他們組成最里面一圈的警衛,外面兩圈的警戒則由廣西按察使項忠,接任總督兩廣軍務的馬昂衛隊,外加廣州本地衛軍組成。
馬昂是在宣德年間,由鴻臚寺序班入仕。
正統年間,遷監察御史,整飭宣大總督兵備,后巡按陜西、淮陽、徽州等處,再遷刑部右侍郎,又轉右副都御史,參贊甘肅軍務。
景泰元年,因為同僚攻訐,馬昂憤而稱病,辭職回鄉。
這次被召為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接替王翱。
馬昂五十多歲,多年的巡按地方和兵總督邊鎮的生涯,只是讓他的肌膚發黑,并不顯得衰老。他雙目有神,說話慷鏘有聲,走起路跟壯年男子一樣快捷。
他前天到了廣州城,與朱見深、項忠見了面,然后今天被拽到這里來。
朱見深說是為平定兩廣,特意打造了新式火器。
他身份尊貴,又還只是個孩子,打不得罵不得——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位皇子天縱英姿,睿智卓絕,做出的事讓人驚嘆和佩服。
可他的年齡擺在那里!
你跟他講祖制皇法,他跟你撒潑耍賴,而你拿他毫無辦法,頂多暗地里說一句頑劣不化,選擇原諒他。
所以馬昂和項忠的心思是一樣,盡量哄著這位皇子。反正佛山鎮在廣州去往梧州的途中,耽誤個一兩天無所謂。
“景高公(馬昂)、喬松先生(項忠),這桿火銃,全長四尺二寸。刺刀長一尺三寸,刺刀卡上去,全長五尺三寸。”
趙焮舉著一桿長火銃,朱見深在一旁解說道。
“五尺三寸長,比一個壯漢還要高,簡直就是一桿長矛。”項忠驚嘆道。
可不是,一米七七長,樹起來當然比現在的一般男子要高,確實可以當矛用。
朱見深示意趙焮把刺刀從腰帶上的刀鞘里取下,卡在槍管上去。
這些日子,趙焮全泡在工坊里,打造出來的新式火器,他是第一個試用把玩。一個多月玩下來,動作十分地嫻熟。
趙焮、丁慶善、鄒化吉等人穿著一身與眾不同的服裝。有了新式火器,當然要配新款衣服。
他們幾人穿得是朱見深以一戰德意志帝國陸軍,M1915式軍官野戰服為基礎,裁制的新款衣服。
圓檐帽、翻領、被遮的單排銅扣、褲子,顏色是灰青色。
朱見深穿著一件特制的軍裝,跟趙焮等人的類似,但是有差異——他自己的軍裝,是按照M1910式將官服裁制的。
灰青色衣料,紅色的領章,金色的肩章,右胸掛著金絲綬帶,銅扣金光閃閃。扎著皮帶,陪著長劍和短劍,穿著馬褲,蹬著長皮靴。
相當地帥氣。
引得趙焮等人嫉妒不已,甚至連朱見深身邊的方義、譚純也被嫉妒。他倆穿著的衣服是基于M1915式軍官便裝裁制的。
有灰底紅邊的領章,灰綠底紅邊肩章,袖口和衣襟有紅色邊條,雙排銅扣,還有紅色綬帶。穿著比趙焮等人的作戰服要好看多了。
這些衣服是方義和譚純監工裁制出來的,所以被朱見深賜下這身衣服——四舍五入等于新款飛魚服。
還有圓檐帽。
這身衣服不戴這種帽子,顯得不倫不類。但是為了能戴上帽子,朱見深以身作則,把頭發剃短。
趙焮幾人再有意見,也只好跟著一起剃掉頭發。
馬昂和項忠看著這些“異裝奇服”在眼前晃來晃去,眼皮直跳。
《皇明祖訓》和大誥里,對穿異裝奇服是嚴厲禁止的。什么人穿什么衣服,祖訓里都有規定的,跟身份有著密切的關系。
只是數十年過去,這些著裝祖訓早就馳廢,民間開始追求奢靡華貴,逾制者不知幾凡。再說了,殿下還是個孩子,頑童游戲之作,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也要去管嗎?
“繼續介紹新式火銃。槍管長三尺,口徑五十七厘(十九毫米)。槍管六角形,嵌在木托上。這個雞脖子形狀木柄是握把,再后面的大木托用來抵住肩膀。”
朱見深在這邊說,趙焮在那邊示范,把長銃舉起,左手托在前面木托上,右手握住雞脖握把,肩抵大木托。
“這個像鳥嘴可以扳動的叫燧發夾,上面裝一個塊燧石。這個鐵制的小池叫藥池,上面翹起來的叫火鐮,火鐮底部是個蓋子,可以蓋住藥池。這是扳機。這個是火鐮簧,里面還有一根擊發簧。這兩根簧費了不少時間打造。”
“這一支火銃是用熟鐵打造,全重二十一斤,為了減輕射擊手負擔,我們專門配置了一支木叉。”
趙焮把木叉插在泥地上,把火銃架在木叉上方。
“發射的彈丸圓形,用鉛鑄造,重五十六分(二十八克)。與發射藥、引火藥封裝在一個油紙包。現在,由趙校尉為大家射擊示范。”
朱見深說完站到一邊。
趙焮先把燧發夾往后扳,再打開火鐮,露出藥池。從腰帶皮盒子里抽出一根紙筒,拿到嘴邊咬破一個口子,把里面的火藥倒一部分在藥池里,剛剛倒滿。然后把火鐮扳下,蓋住藥池。
接著把火銃豎起來,把紙筒里剩下的火藥全部倒進槍口里,再把包在紙筒的彈丸連紙一起塞進槍口里。抽出鐵通條,把彈丸捅進去,一直捅到底。
插回通條,再把火銃舉起,架在木叉上,對準五十步外的靶子。
靶子上套了一件很舊的鐵札甲。
“開火!”朱見深大喊了一聲,趙焮扣動扳機,燧發夾往下一砸,燧石砸在火鐮上,拖著火花向藥池砸去,然后藥池火藥被引燃,火光一閃,槍管里的發射火藥也被引燃。
砰的一聲響,鉛彈呼嘯而出,啪的一聲打在鐵札甲上,打出一個拇指粗的圓洞
馬昂和項忠微微吃驚,這效果跟神機銃差不多。
趙焮繼續重復剛才的步驟。
硝煙還沒散去,砰的又是一聲響,鉛彈又一次打在了札甲上。
馬昂和項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喜之色,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