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轉眼秋已逝,冬已至。
阿洛的馬步已經符合師父的要求,接下來師父教他步法,不同的步法結合不同的身形,讓身體靈活自如又能快速移動。
《入道經》也學了大半,阿洛對已經學過的也能背的滾瓜爛熟。
歸云對于這個徒弟還是挺滿意,雖然阿洛不是非常聰明的孩子,但是能夠踏踏實實的按照自己所說的去做去練,最后通過努力達到了要求。
山里的樹木由綠變黃,也有些樹葉變紅,遠遠望去,色彩鮮明,比夏季的翠綠多了一些靈韻。斑斕的色彩,蔚藍的天空,時不時的鳥鳴傳來,宛若人間仙境。師父領著他們倆練完功在回陵館的路上。信和向歸云說:“師叔,我和阿洛能不能去摘點野果,現在正是野果成熟的時候,味道很香,很甜。”
歸云看看兩個弟子,點點頭說:“你們不要玩的太晚,有懸崖峭壁的地方不要去,頂梢的果子不要摘。”
信和答道:“好的,我們不會去做危險的事情。”然后,信和帶著阿洛往樹林里走。
在樹叢中,他們挑著荊條少的地方走,再用撿來的樹枝將有刺的荊條撥開進行開道。
“信和師兄,你是不是對這里很熟悉?”阿洛問。
“這個自然,我從小就在這一塊長大的,在我沒有拜入師門前,我的堂哥,還有云田的大一些的孩子帶著我們經常在這一帶玩。”信和回答。
“這個時候,什么野果味道比較好?”阿洛說。
“前面就有一棵林檎樹,那個果子很甜,在那個山上還有山柿,就是我們遠遠看著泛黃的果子。在長著山柿的山另一面有很多栗樹,放在鍋里煮或火里燒熟味道都很好。”說著,信和的腳步不由得加快。
果然,走了不遠,一顆掛滿果子的樹就在眼前。一個個紅色果子掛在樹枝上,果子有半個拳頭大,向陽的一面紅的鮮艷,背陽的一面顏色稍淺。
信和脫了外衣,卷起里衣的袖子順著樹干輕松爬到樹上,踩在樹枝上,摘了幾個大的果子扔給阿洛。阿洛在下面順手全部接住。
信和用衣角將手里的林檎果擦干凈坐在樹枝上吃起來。
阿洛用衣袖將果子擦干凈,站在樹下吃起來。
“味道真好!”阿洛不由得稱贊林檎果味道好。
“這一棵是這座山上林檎果中最甜的一棵。這是我把整座山的林檎果樹都吃了一遍發現的。”信和自豪的說。
“確實非常好吃!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果子,太好吃了。”阿洛一邊吃一邊不停的稱贊。
吃飽后,阿洛脫下外衣,用外衣當做包袱裝了大包林檎果。接著爬山到山柿樹下,摘了山柿把信和的衣服做的包袱裝滿。
當他們來到栗子樹下時,已經沒有多少空間可以裝栗子了。他們也不考慮太多,先打下栗果是他們唯一要做的。信和先爬到樹上用樹枝把一個個滿身是刺的栗果打落,接著他們用石頭將栗果砸破,里面的栗子一個個都出來。看著一堆黑褐的栗子,又看看裝滿林檎和山柿的外衣,他們還需要想想如何把他們都帶回館。所幸時間尚早,他們曬著溫暖的陽光,吃著美味的林檎,看似已經有辦法了。
躺在曬的微熱的石頭上,看著藍天,涼風輕撫,阿洛突然感覺回到了木石,和三個小伙伴們一起打打鬧鬧舒適的度過平凡日子。阿洛向信和講述著木石時的事情,信和講述著云田的事情,還有在歸真師父身邊的事情。
林檎果被他們吃了一部分,山柿又吃了一部分,空出的位置都用來裝栗子。
回去路上,他們小心的走著,生怕劃破包袱。
回到陵館,看著他們摘的野果,信從師兄半夸半逗兩位師弟說:“你們兩個這是把整座山的野果都摘過來了。”
聽到師兄話,信和自豪的說:“整座山的野果倒沒有,整座山最好吃的野果倒是被我們摘過來了。”說完得意的笑起來。
師父和阿洛也一起笑起來。
師父吩咐阿洛與信和,晚上分一半送到云田閣去。云田閣之前是師祖帶領師伯師父三人修行居住之地,無陵館。后因盜墓賊準備偷盜歷代祖師及先人之墓,被云田村民發現,奔告師徒,眾人及時趕到,因此幸未被盜。于是,師祖安排大師伯過來看管,后來幾經修葺,變成現在的陵館。陵館雖是為守護歷代門內先人所建,卻無陰森之氣,反而冬暖夏涼,光照充足,是個養人之地。信從師兄時常贊嘆師祖慧眼如炬找了如此好的風水寶地,惠澤徒子徒孫。
——————
天氣漸寒,瓦上開始落霜。白霜在朝陽下,閃耀著晶瑩的光,院外的梧桐、院里的木槿都已經掉光了葉子,光禿著準備迎接即將而來的嚴冬。好在還有一些松柏、冬青之類的樹木,讓眼前的景色不過于蕭索。
此時正是準備柴火的好時節。二師伯派信文到云田請了三個壯勞力來到山上為云田閣和陵館準備過冬和來年的柴火。云田閣的柴火量準備好了后,他們就過來為陵館準備柴火。在準備柴火期間,每日課業和練功完成后,師父安排阿洛和信和為三個砍柴人打下手,磨刀磨斧頭的工作就交給他們倆來干,另外協助拖樹枝、拾柴等也由他們倆人做。
他們每天也樂于去山上和砍柴人一起忙。
砍柴人都是云田的,比信和高一輩,是信和的叔伯輩。只要師父不在,砍柴人就讓他們倆到旁邊去玩,在砍柴人看來,他們還是貪玩的大孩子。這次主要砍的是硬柴,而軟柴、引火柴都是平時阿洛與信和去砍。
五六天的時間,廂房、飯堂、廚房的側面墻都擺滿了柴火,直到能堆放的地方都堆放后,他們才收工停止。
——————
北風帶著冰寒之氣過來,也帶來了鵝毛大雪的降臨。
陵館內大堂的火燒緩緩地燒著,阿洛與信從、信和兩位師兄坐在火邊烤火。在火作用下,阿洛覺得很溫暖,沒有寒意。
外面大雪飄落,天空陰沉,師父已經到大師伯那邊去了三天,這次過去是協助大師伯主持清公主的婚禮。“估計師父回來要等到清公主的婚禮后。”阿洛正想著。
屋里很安靜,屋外也很安靜,也許在這個時刻,保持安靜是最好的。
雪下著,既安靜又吵鬧。
安靜,此刻山上沒有風,沒有鳥鳴,沒有獸嚎,連樹葉,樹枝都是安靜的。
吵鬧,當心底安靜下來,一個全新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敞開,門縫間微弱的氣息流動,雪落下輕輕融合的聲音,樹木枝椏輕動的聲音,如同緩緩流動的溪水滌蕩著人的心靈。
信從師兄拿起手邊的一本書,就著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間里開始讀起來;阿洛搬個凳子,坐到窗邊,借著透過窗紙的柔光讀著書;信和張開手繼續烤著火,時不時的雙手互相揉搓一下。
雪下的很大,下了很久,停下來的時候,天還是灰暗的,估計是在午后,或許是黃昏,具體的時間點阿洛也不能準確斷定。阿洛透過門縫向外看,外面的世界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信從師兄走過來,未開門,看看外面又抬頭看看天。
“可能夜里還會下雪。”信從師兄說。
“是的,我看云還是那么厚。”阿洛說。
“這場雪是這兩年難得的一次大雪,前兩年雪都沒有這么大。”信從說。
“今年感覺比往年要冷一些。”信和說。
說著,大家又圍到火爐邊。信從師兄拿著火鉗準備把火挑大一些,可能是沒有抓穩,火鉗啪的一聲掉落在地。
阿洛和信和聽到聲音,看向信從,只見信從彎下腰,吃力的將火鉗撿起;然后用力的撥動爐里的柴火,柴火中形成一個孔洞,火逐漸旺起來。
信和對信從說:“師兄,你能不能講一講你到你到西部處理歹毒巫女的故事?”
信從看著火,漸旺的火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臉色看起來成桔紅色,使師兄看起來比平時更精神一些。“那我就說一說吧,要不然大家都會誤會烏娜,其實烏娜不是一個惡毒的人。”信從師兄說。
阿洛和信和專心的看著信從,等待著師兄開始敘述自己的故事。
“去年的初秋,有人向師父稟告在國土的西邊有許多莫名的怪異死亡事件,那邊的地方官查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原因或兇手;那個地方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師父派我過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過去時,已經有八個人死了,裝在棺材中,停放在城外的山洞里。最早的一具是兩個月前的,最近的一具是五天前的。死者臉部扭曲,可以看出死時痛苦異常。仵作、城里的醫師都看過,沒有發現傷痕和毒藥。當地的人都傳言他們觸犯了神明,不受保佑,被惡鬼纏上,最后被殺死。”
“八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相互之間也不認識。我找了幾天,一點頭緒都沒有。當地人都信奉神明,他們有事不決都會去找巫師占卜,通過占卜來指引方向。我正好也不知如何是好,憂郁難紓,路過城里角落的一個占卜篷,于是進去請巫師占卜。占卜的正是烏娜,烏娜眼神清澈明亮、笑容真切、滿頭秀發坐在那里宛若神仙降臨人世。我請她幫我占卜,問這些怪異的事從何而來。”
“占卜儀式開始,烏娜跳著舞,鼓聲有節律的響起,周圍開始變得漆黑,烏娜的身影越來越淡,我只能一個人在黑暗中走著。風聲、笑聲、哭喊聲從無盡的暗處傳來,我感到恐懼。開始逃跑,跑了很長一段,跑的很疲累,很渴,又想睡覺。在眼前有一個人在走,于是我跑過去準備問他現在在哪里?等我靠近的時候,那人突然轉身,我才發現,他竟然有十幾個頭,每個頭都面目可憎。我奔跑逃開,突然,一個戴著黑色怪臉面具的人用刀將我的胸膛刺穿。我一把推開那個人,帶著那把刺穿身體的刀逃命。一路流著血跑著,跑著,來到一個四周都是火把的圓形場內,在場的四周都是森森白骨,積累成山。這時一只手掐著我的喉嚨,把我舉起,抬著我走向場中央,我掙扎著,無法呼吸。”
“我以為自己就要死了。這時,耳邊隱隱約約鼓聲傳來,烏娜繼續在我眼前跳著舞蹈,昏暗的火光在眼前搖晃。我的衣服全濕了,滿頭大汗,感覺剛才一切是那么真實。我把一切告訴烏娜。”
“烏娜告訴我,我已經觸怒了惡神莽古思,厄運即將降臨,我的生命即將獻祭給莽古思贖罪。我非常對這個預言很感興趣,我后來幾乎每隔兩天來請她幫忙解救我的厄運。最終,她同意幫我解除厄運。”
“這個期間,我和地方上的班頭一起查到,這個事情可能和一場儀式相關,于是我們專門盯著城內外的巫師。一次,我們到城外的通格巫師處,正好碰見通格將烏娜綁起來,準備用刑對付烏娜。我們踢開門,和通格的人經過一番打斗,將他們都綁起來了。我們放了烏娜,問她什么事,她沒有細說,只是說得罪了通格。后來,只能對通格一伙進行警告,不要惹事,然后放了通格和他的手下。”
“一個月圓之夜,我睡后,迷迷糊糊的被人扛到圓的場地,我被綁在場地中央,四周點著火把,在一頭有一尊多頭神像,火把下面是白骨,這一切和夢里見到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在多頭的神像面前,有幾個人拿著刀,口里念著咒語,然后往自己脖子上抹,一個個倒下了。從黑暗處走來一個人,用刀割下他們的頭,將頭擺在神像面前。鮮血流滿地,在昏暗的燈光中我仔細辨認,那個人是通格。”
“在他割頭的時候,綁我的繩子松了,是烏娜把繩子割斷的。通格發現我被松綁了,提著刀過來要殺了我們。我在火把下撿了一把刀,和他打起來。打著,打著,他落了下風,他撒出一把灰后,從一個火把后的一條路跑了。烏娜帶著我循著他的蹤跡去,先來到城外的破寺的水井里,沿著井底的地道一直走,再向上,從一戶荒廢庭院的床底爬出。來到城中間的水井處,通格正在井邊向天空朝拜。通格似乎知道我們要來,他拔出彎刀向我刺來,我和他打起來。打斗中,通格的袖中中不斷的冒著煙,煙把我和烏娜都籠罩了,煙沒有任何味,處在煙中的人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直到烏娜意識到煙有毒,已經晚了。通格已經做好死亡的打算,他自己也我們一樣,也中毒了。要命的是,這個毒還沒有找到解藥,這個毒就是之前死者中的毒。”
“打斗中,烏娜的刀被通格搶去了。通格雙手舞刀,我漸感體力不支,左肩被通格用烏娜的刀刺穿。在那一剎那,我用盡全身力氣往通格頭上踢一腳。我和通格同時倒下。烏娜撿起通格的刀刺死通格。然后將我綁在木柱上,用繩綁住我的脖子,我感覺我都要窒息了。在混混沌沌中,我感覺我喝下了一些藥,手腳被人割開,再后來醒來發現師叔在我身邊。”
“我醒來時已經是三天以后,我問烏娜在哪里?烏娜已經死在監牢里,死狀可怖。一聽烏娜已死,我又昏倒了。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云城。”
“后來我托人到那邊問班頭整個事情情況,那日他們到了井邊發現一個籃子,是烏娜的籃子,里面裝滿毒藥,準備投入井中。而那個井是城中主要的供水井。要是投進去了,整個城就遭殃,通格的弟子指認烏娜是邪惡妖女準備要殺死全城人,他們的師父通格發現后,與她拼死格斗,被妖女殺死。我還差點被獻祭給惡神。于是,通格變成全城的英雄,守護神,烏娜被焚尸,骨灰拋于荒野。”
說著,信從師兄激動的站起來,雙手握緊拳頭,淚流滿面,向后仰倒昏死過去。
阿洛、信和慌忙把師兄扶起,背放到床上;倆人認真照顧一夜,還好信從師兄是輕微的氣血攻心,經過一夜休養,人沒事。
倆人懸著的心放下來,以后他們再也不敢再提這件事。
雪比昨天更厚了,估計夜里又下了一陣。
天亮了,太陽出來,照耀大地,溫暖人心。
——————
他們每日誦讀典籍、練功、收拾陵館像師父在時一樣,同時等待師父忙完回來。
又過了幾天,在山頂練功時,信文師兄讓他們倆人準備好,明天和其他在云田的師兄一同到掌門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