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漸溫暖,白馬夜眼心里也跟著氣溫一起變暖。
前日實在沒有忍住,在吃飯的時候,把叔父臨行前說要娶緲的事說出來。緲聽了點點頭,滿臉通紅,既害羞又歡喜地看著白馬夜眼;白馬夜眼不禁輕握緲的手,傻傻地笑。
自從緲來到藥鋪后,房梁上陳年老灰和后院雜草瓦礫堆沒有了,破水桶缺口碗盤被扔了,被褥的霉味消失了,叔侄兩人的衣服干凈了,藥鋪上上下下煥然一新。緲給這個家?guī)砹藦膩砦从械臏剀埃@個家不僅僅是只有叔侄之間耿直的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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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有閑。
緲準備了一些糕點至布莊看望泉叔。
到后院,只見一個小廝耷拉著頭坐在樹下,有福眼睛通紅坐在泉叔住房門口。緲心里疑惑。
“福哥,出什么事了?”緲問有福說。
“二叔去世了!”有福嗓音沙啞的回答。
緲一聽,心里一驚,泉叔竟然去世了,太意外了;她快步進屋。只見泉叔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枕頭旁有一些紅色血斑,本來就瘦的臉此刻更顯瘦骨嶙峋。眼淚止不住的從緲眼中涌出。泉叔自小一直對桑母女有所照顧,雖然他做事嚴苛、精明吝嗇,但是為人周正、處事公平。在緲剛到默石宅院時,有些下人喜歡欺負桑母女,泉叔知道后,把欺負桑母女的人一通臭罵,自此欺負她們的人越來越少。這些年來,泉叔對母女在做事安排上亦有照顧,粗重活安排極少。往事歷歷,緲一陣傷心。
有福告訴緲,泉叔去世時,病情驟然惡化,腹痛胸悶,然后吐血而亡。布莊掌柜已派人至晉昌城告知主人和泉叔家人。
在布莊停留不久,緲回到藥鋪,將事情告訴白馬夜眼。白馬夜眼感覺此事有蹊蹺,但人不在身邊察看也不可知蹊蹺之處,也不以為意。
緲一邊等著父親歸來,一邊等著主人那邊的人過來處理泉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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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滿懷春風的從晉昌城回來。
“口頭婚約的事情已順利解除了,剩下的就差泉叔回去后,到官府解除紅契。”阿德進門第一件事就把喜訊告訴兩人。
白馬夜眼連忙過去迎接叔父。阿德將晉昌城的事簡略講給兩人聽,事情進展還算順利,解除婚約后,在那里等了幾日,打算將紅契解除后再回鎮(zhèn)壽。最后,卻是默石老爺回到家里,而泉叔因感風疫停留在鎮(zhèn)壽,不得已就打道回府。
“泉叔在兩天前去世了!”緲告訴父親。
阿德一聽,大感意外,不住惋惜。
阿德在家歇了幾日,置備一些婚慶用品,便動身帶著白馬夜眼和緲回到故鄉(xiāng)荒谷。他們此行回荒谷,一是帶緲祭拜母親,二是在故鄉(xiāng)親人們見證下舉行白馬夜眼與緲的婚禮,招白馬夜眼為上門女婿。看著女兒女婿,阿德感覺這一輩子已足夠了,不再有遺憾。
婚禮后,稍住兩日,阿德便帶著女兒女婿返回鎮(zhèn)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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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風塵仆仆來到藥鋪,阿德準備開鎖進門。
從身后來了幾個衙役帶著一群人過來。“就是他。”兩人將白馬夜眼一左一右將雙手反剪扣住,隨后一人拿繩子將白馬夜眼雙手捆綁。
“你們怎么回事?放開我。”白馬夜眼怒喊。
緲用力將抓著丈夫手臂的人推開,無奈力弱,無法將人推動。
阿德轉身與領頭的衙役理論。街面人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將不寬的街嚴嚴實實的堵死。靠近樹的人不得不暫時爬上樹看,在樹上的人感覺看的更清楚,招呼相識的人也上樹一起看,結果樹上的人像果子一般爬滿了樹。
領頭的衙役是住在附近的癩三,從小偷雞摸狗,后來靠門路找了個衙役的差事,正好對了他的脾氣。阿德生氣的是那個從小不干好事的小無賴竟然無緣無故地來抓自家孩兒。兩人不停理論,嗓門越來越大。
癩三不管阿德怎么說,今天一定要帶走人。
“散開,散開。”癩三指著人群,讓人讓出一條道。而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癩三叫喚同僚要帶人離開,阿德內心焦急,一把抓住癩三的前襟,對其一通臭罵。緲準備過去幫父親,被一衙役擋著不能過去。白馬夜眼想掙脫,卻不得動彈。
“咔嚓”一聲,站了七八個人的樹枝斷裂,上面的人連同樹枝一起砸入人群。人群慌亂的散開,只見癩三和阿德被粗壯的樹枝壓著,其他人橫七豎八的在地上吃痛叫喚。沒有被砸的人過去把斷的樹枝搬開。
被砸得人陸續(xù)爬起來,沒有受傷,只有阿德和癩三沒有爬起;此時,阿德護著自己得前胸,癩三護著自己得腰。緲連忙招呼鄰里將阿德抬進屋。衙役們兩人押著白馬夜眼,其他人抬著癩三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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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的傷,不是輕傷。
“德叔,你的肋骨已經(jīng)斷了五根,肺和脾可能也損傷了。”來的醫(yī)師對阿德說。
阿德點點頭,他自己知道情況不妙。想打官司告癩三,自己卻理虧。
醫(yī)師看了一張藥方,然后將藥方給阿德過目。阿德看后,讓他就這樣開。醫(yī)師拿著藥方走到藥柜,逐次配齊。
阿德躺著養(yǎng)傷,緲一邊照顧父親,一邊到監(jiān)牢看望丈夫。
經(jīng)打聽,白馬夜眼被捕與泉叔的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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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石得到布莊掌柜的信后,找王宮里的大醫(yī)士詢問有關泉叔死因的可能情況,又托朋友向鎮(zhèn)壽主政官員下令要求細查。之后,親自帶著泉叔家屬和一名大醫(yī)士來到鎮(zhèn)壽。大醫(yī)士察看泉叔尸體,又將藥方,所有的藥一一過目。
“默石兄,藥方和藥經(jīng)查看,藥方和藥都有問題。”大醫(yī)士捋著花白的胡須說。
“良兄,請直言。”默石道。
“兩張藥方有些地方是相沖的,待會兒我一一解釋給你聽。”大醫(yī)士說,“藥里面,制首烏里面夾雜少許生首烏。兩種雖是同種而異制,藥性相差頗大。”
訟師在旁一一記錄大醫(yī)士的話。
接下來,仵作把泉叔的驗尸情況一一說明,訟師在旁一一記錄。
次日,泉叔家屬帶著訟師來到官衙,擂鼓鳴冤。
城令接到訟狀,細讀后,隨即令師爺安排將兩個醫(yī)師和白馬夜眼逮捕。當日,兩個醫(yī)師被投入監(jiān)牢,白馬夜眼由于外出,衙役們則在藥鋪等著他們回來。
默石將諸事安排妥當后,帶著大醫(yī)士回晉昌城。泉叔的外侄留下來打官司,其余親屬護送泉叔回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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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夜眼與其他兩個醫(yī)師分開在不同監(jiān)房。大頭醫(yī)師名和丁,另一醫(yī)師名達多;和丁除了睡覺就是搖著大頭在思考,達多則焦慮的在里面踱著步,累了就坐下休一陣。通過城令審訊后,他知道自己進監(jiān)竟是由于制首烏中混有生首烏。白馬夜眼心里暗自叫苦,怨悵卓倫叔提供的藥材有問題,又懊惱自己沒有親自一一過目檢視。
阿德在外聽說后,托人到遠亭關把吃官司的事告知卓倫,希望卓倫能過來幫助渡過難關。
送信人回來告訴阿德,卓倫不在遠亭關,已將事情告知掌柜。
阿德躺在床上搖搖頭,知道此難關難過。他的上腹隱隱作痛,腫脹越來越大,自己命在旦夕之間。
緲忍住內心的憂愁,不停的安慰父親過一陣就會好;又安慰丈夫很快就會出去;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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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叔的親屬通過在國都為官的友人傳話給城令,要求重判以尋公道。城令不想背負罵名,又則再過幾個月他的任期即將到限,由是以各種理由拖至耕耘停訟,之后讓繼任來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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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病情惡化迅速,臉色蒼白如紙,驟然消瘦。
阿德托人通知兄長過來交代后事,未及兄長到家。他已油盡燈枯,臨去握著女兒的手交代要把白馬夜眼救出來,強撐著將家里財物所藏之處盡數(shù)告知女兒后,閉上眼睛離去。
葬禮在阿德兄長的操持下,辦的齊整有序,報喪,入殮,受吊,祭式,火葬。親人們、鄰里都來送他最后一程。在卓倫的打點下,白馬夜眼帶著鐐銬在獄卒的看管下,攜同妻子送如父親一般的老丈人最后一程。
火葬畢,骨灰牌位供奉在藥鋪后堂。七日之后,伯父也告辭回鄉(xiāng),臨行前,反復交代萬事謹慎,有事托人傳信至荒谷。
緲四處托人幫忙,大家都搖搖頭,表示幫不上忙。
城令一直壓著此事既不審也不判,在監(jiān)的三人叫苦不迭,連泉叔家屬也埋怨不已最后跑回晉昌待開審再回鎮(zhèn)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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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夜眼在監(jiān)中無奈的等待著。和丁與達多則杠上了,時不時地隔著柵欄指手畫腳對罵一通,罵對方是個庸醫(yī),胡亂開藥方。獄卒們也無聊的很,一旁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兩人對罵;其他在監(jiān)也苦中作樂一起起哄;原本枯燥愁苦的監(jiān)牢有了一些樂趣。
緲也慢慢地適應了,內心不像事發(fā)時那么慌亂。她將母親的骨灰牌位放在父親旁邊一同供奉,若有靈魂的話,兩位老人可以一起聊聊天。她看著自己逐漸突起的肚子,害怕自己和腹中孩兒出意外,于是,請托豆嬸幫忙臨時找個親戚女眷過來幫閑。豆嬸也不想費神思考,直接讓她家小閨女巧娘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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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來。
新的城令履新接印,停訟期滿,翻閱卷宗,欲審理此案;而此案不算復雜,前任卻一拖再拖,頓時覺得此事蹊蹺。于是,他吩咐師爺弄清此事的來龍去脈。
經(jīng)過幾日,師爺將事情調查的情況給新城令逐一詳細剖析。了解情況后,新城令也不再啰嗦,即刻下令傳喚,本案將在八日后審理。
衙役將開審的消息通知布莊,布莊掌柜當下派人到晉昌告知泉叔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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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期至。
緲站在人群第一排,看著城令審案。因是命案,都異常嚴肅的對待。
先是泉叔那邊地訟師將事情的經(jīng)過細述,最后請求將證據(jù)示眾。新城令應允,隨后,兩名衙役將兩張藥方和白馬夜眼的藥鋪藥放在堂前。
看到證物,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新城令開恩讓和丁、達多、白馬夜眼將自己涉事過程說一遍。最后,請了數(shù)名醫(yī)術高超的醫(yī)師當眾對藥方、藥進行剖析,說明,最后得到定論,三人都有小過,但不是蓄意害人,泉叔的死亡不是謀殺,而是各種因素湊在一起引起的。兩個時辰過去了,師爺宣布休半個時辰宣判。
兩曹在焦急等了半個時辰后,靜靜地跪在在訟堂聽候城令判決,人群也在靜待判決。
“晉昌人士泉,年時高,至鎮(zhèn)壽行商,有疾。尋醫(yī)和丁,鎮(zhèn)壽人士,用藥偏頗,理氣不足,通泄有余;尋藥白馬,荒谷人士,給藥有失,一道熱忱,未及詳察;醫(yī)者達多,鎮(zhèn)壽人士,開方未周,只見焦山,不見幽泉。若為尋常,人藥無失;但遇不良機巧,山崩人逝。特判如下:醫(yī)者和丁,償銀二百諸泉之家屬,限十日內交訖,杖責六十,即刻行刑;藥者白馬,償銀二百諸泉之家屬,限十日內交訖,杖責六十,即刻行刑;醫(yī)者達多,償銀二百諸泉之家屬,限十日內交訖,杖責六十,即刻行刑。有不滿者,他日重審。”
聽完判決,和丁、達多、白馬夜眼當即表示信服,隨后,泉叔長子也表示信服。隨后畫押,泉叔長子回布莊等待賠償;和丁、達多、白馬夜眼被帶下去受杖刑,隨即一片鬼哭狼嚎聲響起。由于每戶人家都事先打點,痛歸痛,不至于杖斃。
緲聽到判決,心中一是高興,事情終于了結了,二來又是憂愁,二百銀如何湊齊。她一面給丈夫送食送藥,一邊想方設法籌償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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緲將用作庫房的宅院通過牙人賣得七十銀,庫內的藥材無人問津,只得托人搬到城南草房。剩下的部分只能將藥鋪也售出,而藥鋪房子還不如庫房宅院價高,只是久住情深不曾搬離。正在發(fā)愁之際,緲想到卓倫過來的時候說,事情他也有責,愿意幫忙解決;于是,緲連忙托人到遠亭關求助。
三日后,卓倫下面的布莊軻掌柜代卓倫過來處理此事。軻掌柜頭發(fā)半白,眼角額頭有少許皺紋,目光有神,談吐不急不慢,說話有條有理。
剛見面,一番寒暄后,他詢問緲有關審判的事。緲一一作答。
“卓倫東家這次給了我一百銀。此時東家也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四處湊措后只得一百銀。加上你那邊賣宅院的,還差三十銀。”軻掌柜拿出一個方盒,將其交給緲。
“我們全家深謝卓倫老爺和軻掌柜的厚意,沒有這些銀兩,這關恐不能過。剩余的空缺,準備將藥鋪售出,湊齊以付訖償資。”緲感謝說。
軻掌柜聽后,環(huán)顧四周說:“此藥鋪想必是阿德的一生心血,若干有其他值錢之物,可用其置換銀兩,比售出藥鋪更勝一籌。”
緲搖搖頭說:“平常人家少有貴重之物,有幾件傳家之物,都是情重而價不貴之物。”
軻掌柜點點頭,確實普通人家也不會有太多能夠售出的珍貴之物。于是,便想祭拜阿德后,告辭回遠亭關。雖然之前和阿德不曾見面,可是也聽卓倫東家提起過很多回。當初心灰意懶,在好友扶波介紹下,到卓倫下面做伙計,從事布行商行,開始東西南北的奔波,一直在打聽愛妻和愛子的消息。可惜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
緲領著軻掌柜來到父親牌位前,軻掌柜端詳阿德的牌位,然后被桑的牌位所吸引。
鞠拜完畢,軻掌柜問:“令堂的名與我的妻子一樣,請問令堂是何方人士?”
緲連忙解釋道:“我母親出于鎮(zhèn)壽本土,在早年已亡故。供桌上的是我的養(yǎng)母,莫無人士。”
軻掌柜一聽,大驚道:“啊!能否詳細述與我聽?”
緲將桑收養(yǎng)她,他們在晉昌生活,以及桑去世的過程簡略說給軻掌柜聽。軻掌柜聽完已痛哭流涕,抱著桑的牌位坐在地上不停的哭嚎。緲被眼前的情景嚇的不知所措。過了半晌,軻掌柜情緒逐漸平復。緲攙扶他到外面坐著。
軻掌柜緊抱著桑的牌位對緲說:“你養(yǎng)母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妻子!”
緲一聽,立刻明白了,軻掌柜正是離軻,連忙行跪拜之禮向養(yǎng)父請安。離軻將緲扶起后,又詳細的問了很多桑生前的事情,緲一一詳細講述。離軻聽著,聽著,泣不成聲。
“銘軒弟是否找到回家?”緲問。
離軻搖搖頭。
“遲早會見面的,就像我和父親一樣。”緲安慰養(yǎng)父道,“母親生前留給我一些東西,大部分都在晉昌,身邊只帶了一把梳子和發(fā)簪。”說完,到房內將梳子和發(fā)簪給養(yǎng)父。
離軻拿著梳子和發(fā)簪,睹物思人,告訴緲:“發(fā)簪是早年我們在游園路上買的,桑戴著很美,像花一樣。梳子是她出閣時用的。”
這時,從外來了一個年輕人,招呼離軻要啟程回遠亭關。
離軻讓年輕人稍等,將牌位交給緲說:“閨女,你好好在這里等待兩日。叔父我回遠亭關就回來。我這些年略有些積蓄,我回去將剩余的三十銀取來。”
說完,離軻告辭回遠亭關。緲出門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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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離軻來到藥鋪,帶著一個包裹。他一進門便將包裹打開,從內拿出一個布袋。他將布袋交給緲,說:“閨女,這是三十銀,把償金湊齊。”
稍作歇息后,緲和離軻帶著償銀到布莊請泉叔長子一同到鎮(zhèn)壽府衙,在律吏的面前將償銀清點交給泉叔長子。緲畫押,打點各獄吏后;兩人扶著白馬夜眼,一路緩行回家。路上不斷有熟人向白馬夜眼道賀脫離牢獄之災。
當夜,離軻留宿藥鋪。
次日,離軻幫著緲一同收拾藥鋪,準備午后帶著桑的牌位骨灰回莫無。白馬夜眼帶著傷在旁做些輕活。收拾后,白馬夜眼陪著養(yǎng)父聊著家常。離軻對白馬夜眼的名字有些好奇,問為什么叫白馬夜眼?
白馬夜眼將自己的身世和名字來歷對離軻一說。
離軻激動的雙手發(fā)抖,要看白馬夜眼的膝蓋處的傷疤。白馬夜眼將傷疤給養(yǎng)父看后,離軻拉著白馬夜眼的手激動的說:“孩兒,銘軒我兒,我終于找到你了。二十多年啊,我找了二十多年。今天終于找到了。”
離軻又是一陣老淚縱橫。
緲也將桑交代的事一說,竟然都合上了。三人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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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軻又多住幾日,將往昔自己對愛子的思念之情,還有坎坷尋子路一一述給白馬夜眼夫妻聽。之后,三人商定,先送阿德骨灰回荒谷安葬,再送桑骨灰回莫無。他們打算整理好后,三日后出發(fā)。不想第一日,在稍作整理后,夜里藥鋪竟無緣無故地著火。他們帶著整理好的行囊匆匆離開藥鋪。出去后,他們發(fā)現(xiàn)整條街都亂了,有些大哭大鬧,有些神情悲傷呆滯,有些望著火海束手無策。在手忙腳亂中,用水澆,用棍打,用拆房的拆房,最后用火好歹滅了。
三人望著一片焦黑的火場,藥鋪不再存在。白馬夜眼哀傷地看著自己熟悉的家變成廢墟。
“火是從榨油坊燒起來的。”走過的人討論著昨晚的火。
“好像是榨油的老頭累倒了,把燈打翻了。人也在火里沒了。”另一個人說。
離軻安慰白馬夜眼道:“人沒事就好,以后再修新屋。”
于是,他們只能提前出發(fā)。白馬夜眼牽著駝馬,離軻坐在車右邊,緲坐在車左邊,離軻在緲座位上特意多加幾層棉墊。從城北門出后,一路沿著大路往荒谷行去。
本來一日余的行程安排兩日走完;傍晚,三人準備在山腳下安歇。
離軻在車旁照顧兒媳,白馬夜眼到山上尋些柴火以備點火取暖。當白馬夜眼在山頂時,看見五人騎馬疾馳而來,感覺來著不善。白馬夜眼扔下柴火,直奔山下。
五人將離軻與緲圍住,其中一人用刀架著離軻,一人用刀架著緲,另一人牽著駝馬;兩人抽出刀準備上山對付白馬夜眼。
“老實點,跟著我們回去見我家主人,否則,哼...”一個上山追白馬夜眼的人大聲說著。
白馬夜眼手握一根粗壯的樹枝當做武器,想與兩人拼命。兩人收起刀,一前一后圍著白馬夜眼。白馬夜眼拿著手中的樹枝向身前的人橫掃過去。只見身前的那人向后一步,身體略偏,輕易的躲過去。白馬夜眼又向身后的人橫掃去,身后的人同樣閃避。
白馬夜眼前后打來打去,只是不能動別人一分。
天色漸暗,白馬夜眼想著這個方法沒有用,那就亂打一氣吧。白馬夜眼拿著手里的樹枝亂打一通,沒想到,竟然將身前的人,打了兩棒。
“給他一點顏色!”被打的人說。
然后,白馬夜眼身上被刀鞘啪啪的打了一陣。白馬夜眼心想:“不能死在這兩個賊人手里,父親和妻子還等著我去救。趁夜逃走,明日想法救人。”
于是,白馬夜眼向灌木叢中鉆去,然后低頭向山里跑去。兩人在后面窮追不舍。
追路難行,兩人追了一陣,便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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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一宿,白馬夜眼來到昨天的地點,望著空無一人的荒野。他心中的憤怒已經(jīng)到達頂點,向天大喊一聲,向前沒有方向的奔跑。
汗水不停的留下,心仿佛要跳出胸膛,四肢麻木的像消失一般,他跑不動了。慢慢地,他的思想逐漸清晰,要找到那個歹人,要找到父親和妻子;要讓歹人付出代價,要解救親人。
一路混沌走著,不自覺地來到已經(jīng)是一片焦黑的藥鋪。著火現(xiàn)場已經(jīng)恢復平靜,有家可歸的人已經(jīng)離去,無家可歸的人默默的在收拾燒毀的家園。
“這里怎么變化這么大,上次過去還是好好的。”一個高瘦小廝說。
“應該是著火了。老爺明天會過來吧?”另一個矮胖小廝說。
“本來今天回來的,由于多了兩個人,行路慢一些。”高瘦小廝說,“聽小福說,那兩人還事多,出了各種幺蛾子。”
“希望老爺早點到,我們就可以早些回晉昌了。”矮胖小廝說。
白馬夜眼一把抓住矮胖小廝問:“你們老爺是誰?”
矮胖小廝一臉驚訝地看著白馬夜眼,說:“默......默......默石老爺。”
“你們老爺從哪里來?”白馬夜眼問。
“從......從......若水來。”矮胖小廝說。
白馬夜眼松開他的手。
矮胖小廝連忙甩甩手,和同伴急忙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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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爾首領見笑了,前番是晚輩無禮,乞請包涵。”阿洛向杜爾首領深作一揖。
“十三,和這位少年練練。”杜爾說。接著,一人從馬上下來,示意阿洛到旁邊去比試。
阿洛遲疑一下,然后拿著青瞳锏走到旁邊。
十三沒有多說話,“請!”拔出刀直接向阿洛砍去。阿洛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直接的比試武藝之人,連連閃避。
阿洛匆忙拔出青瞳锏,與十三比起武藝來。
十三的刀快而有力,經(jīng)過兩個來回的交手,阿洛明白這個對手很難纏。十三全力以赴的和阿洛比試,阿洛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十三揮著刀快如閃電,阿洛使的锏迅如明光;十三的刀如鷹隼凌厲,阿洛的锏如游龍靈矯;一旁觀看的人,不停地喝彩。
兩人打著打著,逐漸遠離人群。
“你想一直打下去嗎?”一個細小的聲音傳入阿洛耳中。阿洛回過神來,原來十三在和他說話。
“不想,我看你一直不停手。”阿洛說。
“我們再打一陣,然后停手,再互相吹捧一番如何?”十三說。
“很好,此法甚好!”阿洛說。
兩人又比試了一陣,慢慢地回到人群旁。最后,阿洛用锏一檔然后向后退三步,說:“十三兄的刀法出神入化,在下有幸領教,真是莫大的恩惠。”
十三拱拱手說:“兄臺,你的锏法用的也是如火純青,在下以前還未曾遇到過用锏如此精妙的高人。”
接下來,十三向杜爾將阿洛的功夫一陣吹捧。杜爾聽了高興不已,邀請阿洛到山上一聚。然后,兩名手下下馬,將馬讓給阿洛與白馬夜眼乘騎,他們則牽著駱駝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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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爾的山寨在荊林山的一隱秘之處,易守難攻;在關鍵的上山道上設了關卡和陷阱。
到了山寨里面,杜爾首領在主堂招待兩位客人,聊了一陣后,杜爾吩咐手下待阿洛與白馬夜眼到客房去休息,并準備宴席迎接客人。
兩人在客房停留不久,便有人在敲門。
阿洛過去開門,來訪的是十三。十三已經(jīng)沐浴更衣后,比起剛才風塵仆仆,現(xiàn)在顯得神采非凡,俊朗堂堂。
“阿洛兄,現(xiàn)在和在下出去聊一聊可否方便?”十三說。
“十三兄多禮,現(xiàn)在在下方便!”阿洛答。
十三帶著阿洛來到客房旁一處幽靜處。
“阿洛兄,你武藝高超,在比試過程中,好幾次都可以傷我,可是你都沒有繼續(xù)發(fā)力。在下特來感謝,對你的武藝佩服五體投地!”十三說完,忙作揖。
“十三兄,見笑了。比試不能當真。”阿洛連忙將十三扶起。
在一番交談后,知道十三年已二十,自幼好武,去年打死同鄉(xiāng)惡霸后,逃亡至杜爾首領下面,目前在杜爾下面順位第七頭領。杜爾首領安排他專門對付難辦的刺頭。
“十三兄,在比試的時候,你是故意越打越遠吧?”阿洛問。
“我看你為人仁厚,不想和你打下去了。和你先說好,然后在杜爾首領面前吹捧一番,杜爾首領是愛才、好客之人自然不會為難你們。”十三說。
“多謝,十三兄暗助我們過難關!”說完,阿洛對著十三深作一揖。
“哈哈,能得到阿洛兄這樣的朋友,實乃幸事。”十三扶住阿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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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爾首領帶著下面六個頭領夜里宴請阿洛與白馬夜眼。
宴席間,首領和頭領氣度豪爽,不拘小節(jié),說著自己的故事和碰到的奇事。阿洛也將自己游歷過程的事情說與眾人。
“你說的,白大人我父親很有印象,當年我父親在晉昌邊的昌山與昌湖的綠林游走,其他的官員半遮半掩也就糊弄了。而白大人不依不饒,將我父親的頭兒捕,山寨也拆了,不得已三三兩兩抱團到別處討生活。想不到竟然在這里做大了。看了我還是要感謝白大人的。”杜爾首領打趣的說,然后哈哈大笑。
“無巧不成書!”阿洛應道。
“我們雖不是良人,但是我們不是歹人。”杜爾說,“我這邊有規(guī)矩,一、不反抗不動刀;二、動刀不濫殺;三、劫富不劫貧;四、取財只取五分。”
其他頭領跟著一起附和,大贊杜爾首領有德有為。
接著,白馬夜眼將他最近一些的事說與眾人聽,眾人聽了無不驚嘆如此的巧合。
六頭領大聲道:“巧,太巧了。半月前,我們得到消息說有富戶帶著錢銀要路過,我們派了五人去劫道。最后,我們劫錯,富戶走了別的道。我的手下帶回一老一少,老的叫離軻,少的有身孕叫緲,一問不是富人。打算第二天放人走,誰想少的動了胎氣,不能行動。就在東寨曲抱住處修養(yǎng)。今晨曲抱送兩人去鎮(zhèn)壽。在兩位來之前。”
“難怪曲抱叔今晨過來道別要與友人一同回鄉(xiāng)。”杜爾首領說。
白馬夜眼一聽,激動的想立馬要去追,最后在眾人勸說下次日出發(fā)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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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十三帶著阿洛與白馬夜眼一同騎馬去追。一路打聽相問,終于在鎮(zhèn)壽城下找到他們三人。
緲見到白馬夜眼,喜極而泣,離軻直呼上蒼恩德護佑。
阿洛不隨白馬夜眼等人到城南草屋,打算與十三一同回荊林山后,再游覽荊林山一番。
在城邊小茶鋪,餞別阿洛和十三,幾巡茶后,就此告別。
白馬夜眼緊握阿洛的手,縱有千言萬語,卻只能沉重的道出“保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