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居士，敢問貴府劉員外可在府上？”

劉府大門前。

韓紀執一道家禮，吟吟一笑，卻與門前正自打量自己的門子問道。

那門子上下看了韓紀一眼，倒也客氣得很，只問道：“敢問仙士尊號？與我家老爺可是有約？”

前身小韓在劉府做了數年牛馬，府上人士卻是全數認得。

眼前門子自然也在其中。

而韓紀見這門子果然沒認出自己，心下不由生來幾分滿意。

隨即又笑道：“倒是不曾有約，不過我家老師早前路過開云縣城，曾因盤纏不足，典賣過一副仕女圖卷與貴府劉員外。那圖卷本是我師一位好友所贈，還頗有幾分情誼寄托。于是老師如今賺得幾分存銀在身，卻命我來劉府贖買?！?

“這樁生意當時正是劉員外經手，我師姓賈，居士只管與員外說了這些信息，想來員外自能明白?！?

“仙士稍待，還容小人通稟?！遍T子不敢怠慢，忙入內通傳消息去了。

韓紀也未等上多久。

不一會兒功夫，便見劉員外挺著肥肚，滿面激動的從府里迎了出來。

“哎呀！仙士可是賈真人門下？老夫自月前與賈真人一番言談，所獲頗多。打那之后，日夜還想再與真人一會，左右也曾遣人打聽真人消息，不想一直未能有獲。”

“如今可算是盼來了仙士！”

“仙士快請入內！”

韓紀含笑點頭，卻也從善如流。

只隨劉員外入得劉府廳堂。

將將坐定，未等下人奉上茶水，韓紀便對著滿面熱情的劉員外開門見山道：“小道來意，方才府上伙計應該已與員外說了明白?！?

“小道此番是奉師命，特為贖買那幅仕女圖卷而來，還望員外開個價錢，成全一二。”

韓紀這話并非沒有根據。

他此番為自家謀劃，是借了賈崇道的名頭來劉府拜訪的。

對于青狐圖如何入的劉府過程，他早早便從胡月兒口中了解清楚。

如今一番運用，自然十分順手。

當然。

他如此請求，自不是為了拿‘青狐圖’，這圖如今何在，沒人比他更為清楚。

這一番話，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

聽得韓如此直接問起青狐圖，劉員外面上微僵，笑呵呵道：“那幅畫確實是賈真人寄存我處，早前在解庫典當之時，立的也是活契。眼下仙士替尊師前來贖買，按照解行規矩，老夫是不該拒絕的。”

“只是那畫兒自入老夫之手，老夫一番賞玩，甚覺喜歡，如今實也有些不舍讓出?！?

眼見韓紀不答，劉員外又道：“此畫對尊師有此寄托，確實也是十分珍貴，照理老夫不該奪人所愛。只是人活一世，實也難遇見幾樁心頭好。卻不知仙士能否回去與尊師言說一二，就說老夫愿再奉上一些金銀，只想把那畫卷留在手中。”

“當然，尊師若愿過府一敘，老夫當面再做告罪亦是無妨?！?

韓紀皺眉道：“員外如此，可是不信我的身份？那當契如今正在小道身上，我這便取來與員外一觀，還望員外莫要推脫?！?

“此畫對我師而言，十分珍貴，早前無奈典賣，已是心有芥蒂。我為弟子，卻不能不替老師辦好這件差?！?

說著。

韓紀右手探入左袖之中，還做掏摸狀。

劉員外面色一變，忙抬手攔道：“仙士這是哪里話，昔時賈真人在我處典賣畫卷，左右并無六耳，此事自也不曾有第三人知曉。仙士既是專為此事上門，老夫哪里會不信你的身份?！?

說到這里，劉員外神色變幻不定。

眸中更有遲疑，似乎在做什么決定。

韓紀見他如此，心里有了把握。

他等得便是這個時候。

于是上下打量劉員外一眼，不著痕跡的將探入袖中的右手抽回，若有所指道：“員外在這縣中也是遮奢人物，府中似那小畫一般的仕女圖，想來也是不少，當不至于為了這么一幅小畫，便背了生意規矩。”

“既然不是不信小道身份，想必還有原因……”

“……員外可是見識了那幅小畫的一些妙處了？”

劉員外登時看來，臉上涌來幾分糾結。

半晌，方才苦笑道：“仙士與賈真人俱是方外仙家，得道之人，想來早就知道那畫卷神異了，老夫卻還遮遮掩掩，心懷僥幸，實在也是不該。”

“不瞞仙士，老夫的確早早便知曉了那畫卷奇異，還曾與畫中仙子有過往來。不過卻不是有心昧下這樁寶貝，而是因為此畫早在半月之前，便被我府上一個惡奴盜走，如今已是無從找起了！”

眼見韓紀眉頭皺起，劉員外連忙又道：“仙士若是不信，自可在我府上搜查，這事兒我卻沒有半點瞞人。”

“此物失竊，老夫當然也有責任，卻也不會推脫，愿意奉上金銀賠償?！?

“倒不是不信員外，貴府有惡奴盜取銀貨之事，我來時也正聽了一耳消息，只是不知連那小畫也一并失了而已?！表n紀搖頭道：“不過既是惡奴為禍，這事兒說來倒也怪不得員外?！?

“只是不說我師寄托此畫情念，單說這小畫異寶之身，也是俗物難換?！?

“早前我師尋上貴府解庫，本就是想著貴府積富之家，員外又是良善之人，不至因為寄存，失了此寶。哪里想得還會有這等波折？”

劉員外這般年歲，能積得這般富貴，本就不是什么善人。

前面之所以有些慌張，只是見韓紀這畫主弟子尋來，一時有些亂了分寸而已。

如今將事情說得明白，他反倒冷靜下來，作無奈道：“老夫也知此物珍貴，只是如今寶物已失，左右更難尋回，也只能用些金銀做賠。”

“仙士若是不愿要這俗物，老夫也是無法了。”

韓紀對此倒也有所預料，自然知道似劉員外這般老財，不是那么好糊弄。

他心下冷笑，抬袖一抖，卻將袖中子母兇魂索催將出來。

下一刻。

只見堂中烏光閃過，員外身側一方桌案，瞬息裂碎開來！

劉員外年紀雖然不小，也識得一些江湖人物，可哪里見過這般修家本事，一時不由驚愣！

回過神來，又見韓紀將那烏索收回，盤在掌中，更是面色煞白！

正這時。

韓紀聲音再度響起：“我師將那異畫寄存劉府，本是想著員外為人親善，有意結上一份善緣。還想著日后將那小畫贖買回來，也與員外幾分仙機，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可惜了。”

劉員外神色本來驚惶。

聽得這話，忽然一愣。

隨即目光轉向韓紀，眼見眸中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