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
韓紀削瘦身影輕巧從一處密林之中鉆出，眼見四周總算開闊。
他將唇角粘上的野草細葉抹去，吐了兩口口水。
頓時滿是怨念道：“媽媽生的！早知便不帶上慧明這死禿驢了。不僅沒能幫得上忙，眼下還害得老子走不得大道，無奈要鉆這山林野路。”
“也就是這貨死得干脆，不然怎么也得好生教訓一番，出出心頭惡氣。”
好在開云縣城已經相去不遠。
只打他所在山嶺遠眺，隱約更能看見幾分縣城輪廓。
韓紀也不耽擱。
腳下一快，便拖風塵，埋頭往縣城方向趕去。
他如此抓緊時間，倒不是真差了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
那捕虎捉狼的差事，沒個十來日功夫，本就不好辦妥，想來王金禪遣他下山之時，對此也有過考慮。
趕路上耽誤幾分，卻是不會影響。
之所以不想在路上耽誤，還是因為此前撞見的赤威軍那數十甲士緣故。
只聽那武將朱雄所言，距離開云縣也不算多遠的桐山縣都生了戰亂，如今這些赤威軍甲士，更是直接策馬趕來開云縣城，實也難說這亂事會否蔓延到這邊來。
倘若這邊真也生了戰亂，縣中江湖勢力，存不存在可就兩說。
如此一來，那王金禪交托的差事，便不好辦了。
平陰嶺可不是什么小山，山脈綿延數百里，要想尋得其中虎狼猛獸，沒有百十人手，可不是什么易事。
總不能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一個人費心費力的在偌大平陰嶺中搜尋虎狼。
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到時差事沒辦妥當，耽誤了王金禪修行，指定沒啥好印象。
往后人家真個開宗立派有成。
自己可就不好混了。
……
好在韓紀趕到開云縣時，氣氛還算寧靜。
不見什么亂象。
只是他順著官道行至城門之時，卻見城外不遠處，立了一座大營。
內中軍帳林立，旗幡飄揚，周遭還見據馬樁圍攏。
營中也見不少甲士巡守。
只看那些甲士著裝，赫然與他此前在路上撞見過的赤威軍兵卒所著一般無二。
抬眼再看那營中飄揚旗幡，還能見上書‘赤火’二字。
想也正是那赤威軍武將口中所稱的‘赤火游騎營’所立營盤了。
‘這左近不見什么亂軍，卻不知這赤火營為何駐扎于此，莫非是過些時日會有什么人要攻打開云縣不成？’韓紀一面朝著城門而去，一面打量赤火營營盤，心中不少思索。
‘若是真要打仗，希望這戰事還是慢些來好，等我處理了手頭差事，便也不關我事了。’
韓紀忽然又想起了朱雄說過的冥山派之事來，一時倒是又不免生來好奇。
‘說來我倒是不曾想過，這方外修行之輩，還能和朝廷搭上關系。看來此世修行界，與我所想實有不小區別。’
‘俗世朝廷和修行者相處一處，修行之輩也會參與到國家戰事之中。而大梁國在這等環境之下，還能統治廣袤國土，說不得朝廷方面，同樣有什么修行機構也未可知。’
‘這事兒對我是個警醒，往后卻不可因為練了幾分本事，就將大梁朝廷置于無物，不然若是招惹了什么國師、供奉之流的修行高人，那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不過這對我而言，未必就是什么壞事。按照王金禪的說法，此世修行界中，門派收徒，對出身傳承頗為看重。我如今修得王金禪所授法門，往后定然是沒什么機會另投別派的。倘若王金禪立不了這道派，我修行未成之前，沒個勢力依靠終究還是差點意思，而大梁朝廷，或許就是一個不錯去處。’
當然。
這一番想法，也就是韓紀受到了朱雄口中消息觸動后，所生出的一時之念。
他自己倒也沒有太過深想。
搖了搖頭，再看了赤火營營盤一眼，終究入了開云縣城之中。
……
韓紀入城之時，還頗受了一番盤問。
交了幾文銅錢，才避過了更多盤查，得以進入城中。
受這一番對待，韓紀更覺開云縣只怕安寧不得多久。
于是入城之后，他也沒再四處浪蕩。
一門心思只把王金禪交代的差事放在了首位。
只是沒了慧明和尚這地頭蛇指引，他左右尋摸一番，卻發現沒個好的入手之處。
一時不由有些煩惱起來。
主要前身小韓，也不是什么江湖混子，而是個老實奴仆。
哪怕認得幾個市井人物，到底也沒和江湖人有過往來。
自然也就不會知道這開云縣中的江湖勢力信息相關。
煩悶之下，他先是尋了一間茶肆喚了壺茶水解渴，這才琢磨起如何辦差來。
瞧著茶肆外行人稀疏，略顯蕭條的街市，心道：‘我若是捉個市井潑皮來問，想來倒是能問出幾分信息，只是如此卻難見了縣中幫派會堂之流真正主事之人。哪怕見了正主，也還得耗費一些手段，才能成事，卻不知要耽誤多少功夫。’
想到這里，韓紀腦中忽然閃過一靈光，眸中一亮。
‘我實也是想得差了，想與那些江湖龍蛇做生意，未必就得親自尋上門去。’
‘何況以我年紀、來歷，縱使顯露幾分修家本領，那些個尖滑的江湖人面上或許應付，未必就能盡心辦事。’
‘而這些江湖勢力，做的多是見不得光的生意，少不了與縣中富貴人家、官士文客來往。’
‘我何不使了本事，尋戶富貴人家，請來個什么員外典吏之流的遮奢人士出面做個中人？’
生出這番計較，韓紀心中更閃過一個人名。
隨后也沒猶豫。
放下幾枚茶錢。
附近一轉，卻在街市上尋了一家成衣鋪子，直接購置了一件合身的道袍。
換上后，又對著店家奉上的銅鏡一番觀量。
眼見鏡中之人，分明一個肌膚飽滿，五官端正的清秀道童樣貌，哪里還見曾經干瘦奴仆影子？
韓紀頓時滿意點頭。
‘我這般模樣，單怕是劉府之中與小韓日夜相處的下人，都未必還能認出身份，想來足以做這一番籌謀。’
他心下思量，自覺諸事妥備。
隨后更不遲疑，直往小韓出身的劉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