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玉虛宮前聽教誨 仙人臺上爭高低

長大后的姜子牙常?；貞浧鹦r候的故事和他幾十年不平凡的經歷。那往事摻和著許多悲苦與歡樂。

遠處傳來申公豹的呼喊：“師兄——姜子牙——姜師兄——天尊師父喚你——”

姜子牙聽到了，回答說：“唔，知道了。”說著，邁開大步，在山石中穿行。不大工夫，就來到了玉虛宮洞口。他向師父行了禮，說：“天尊師父，徒兒姜子牙向您問安！聽師弟喊，師父叫我前來，不知有何教導？”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說：“你來得正好。聽說你又下山去了，一定看到許多人間變化，為師亦很想知曉?！?/p>

申公豹一擠眼，故意說：“師父，這樣講，您就不對了。眾所周知，您也常常教導徒弟們，上山修道就要超俗脫凡，遠離塵世。現在，您又說很想知道人間變化，這不是矛盾嗎？”

元始天尊聽了，擺了擺手，一只山鷹從峰頂飛來，落在他的肩頭。他一邊用一只手撫摩著山鷹，一邊回答申公豹的問題：“申公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等入山修行，修行的是性格、魂靈與德行。超凡脫俗，是講的脫離凡人瑣事、低俗雜念、鉤心斗角和爭權奪利。超脫并不是不去觀察了解。以為修行者應與人間一刀兩斷，這是一種誤解。唯有真正的超脫才能觀世俗、探規律、出污泥而不染，然后才能超度眾生，凈化世界?！?/p>

姜子牙向天尊又拜了一拜，說：“師父所言極是。徒弟過去也常為這一矛盾困惑，今日聽了師父闡述，頓開茅塞?！?/p>

元始天尊將另一只手中的桃兒舉了一舉，笑著說：“姜子牙，看那桃樹上的桃兒，你去選一個熟透了的摘下來。”

姜子牙說聲“遵命”，便走過去在桃樹上尋找那熟透的桃兒。尋到了一個，他伸出雙手，輕輕一扯，桃兒便落在他手中。

申公豹看了，心中想：怪哉怪哉，我怎么硬是摘不下來，他卻輕而易舉？

姜子牙捧了桃子，走到天尊面前，雙手將桃兒奉上。元始天尊兩只手托著桃兒，轉身走入玉虛宮洞口。

他回頭說：“你們跟我來！”

話音未落，那鷹撲棱棱飛了出去，落在玉虛宮正面蓮花座的上方。幾乎與老鷹騰空飛起的同時，元始天尊也一個鷂子翻身，端坐在那蓮花寶座上。

姜子牙與申公豹連忙走進洞中，跪在蓮花寶座前。元始天尊聲若洪鐘地說：“姜子牙，你上山拜我為師多少年了？”

姜子牙立刻答道：“已有二十年?！?/p>

元始天尊又問申公豹：“申公豹，你呢？”

申公豹想了想，答道：“回稟師父，徒弟上山已有七年?！?/p>

元始天尊點點頭，說：“不錯。今日湊巧，你們師兄弟二人均在這里，也是天意。我的門生數千人，有的已修成正果，有的另立門戶，有的云游天下，雖然同為玉虛門人，各個志向有別，不可劃一。你師兄弟二人卻屬一類，是俗根難斷，牽掛人世，成為正果，實難實現。依師父之見，目前天下大亂，你二人下山，都可以有一番作為。我已看出，你二人心中均有此念。山上所學，絕非無用。”

申公豹聽了天尊的話，正合他的心意，說：“師父說得有理?！?/p>

姜子牙卻還心存矛盾，有些不舍，說：“師父判斷，應是正確無誤，我等心中確是難忘人間善惡，只是跟隨師父多年，實實不舍遠離?！?/p>

元始天尊笑了，說：“世事萬物，都有規律，這就是道。道者，路也。有生命的與無生命的，還有視而不見的事與物，各自都在走著自己的路。這路，這道，有些是不可更改的，有些卻是大路套小路，路路交錯，極其復雜，也許能夠更改。當前，山下各種勢力，風起云涌，都在路上奔跑。你們二人也可去馳騁一番，只是要牢記一句話‘正義必勝’。好了，我今日特別摘了兩只桃兒，就是為你們倆餞行的?！?/p>

說到這兒，元始天尊輕輕搖了搖兩只手中的桃兒，霎時，洞上竟流下一股清泉，將桃沖洗得干干凈凈。他又搖了一搖，那泉水忽然停了。

姜子牙和申公豹都抬頭觀看洞頂，并未看到有孔洞可以流下泉水，心中不免十分驚奇，但又不敢詢問。那泉水也許是師父的意念，也許是一種什么機關，說不清楚。不管怎么說，那桃兒已確確實實洗得潔凈無比。

天尊望了望跪著的兩個徒弟，輕輕喊道：“二人接桃兒！”

話音剛落，天尊將桃兒“嗖”地一下拋了出去。兩只桃兒各自飛向姜子牙和申公豹。姜子牙憑著二十年的功力，眼疾手快，接住了那飛來的還沾有水滴的桃兒。

申公豹精神不集中，他對于摘桃時自己出了丑耿耿于懷，當他見師父將桃兒拋了過來時，忙伸出雙手一抓，因為用力過猛，竟將那桃兒捏得稀爛，桃汁兒濺了他一臉。

那老鷹突然叫起來，跟笑聲一模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始天尊呵斥老鷹說：“放肆！”

老鷹立即閉上了嘴，不再叫了。

申公豹羞得滿臉通紅。元始天尊卻裝作沒有看見，只是說：“請兩位徒兒品嘗。”

姜子牙吃了桃兒，心中想道：此桃兒是師父精心培育的，讓我們吃，是讓我們把他的教誨點點滴滴記在心頭，師父用心良苦啊！

申公豹心慌意亂，糊里糊涂地將稀爛的桃兒吞了下去。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禮，又連連說：“好吃好吃。謝謝師父！”

姜子牙也向天尊施禮，說：“桃兒香甜，滋潤心田；師父教誨，牢記心間?！?/p>

元始天尊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有些話，我還要告知你們。當今商湯天下，紂為天子。天下各路諸侯各顯神通，東夷起兵，已被平息。西周興起，屢遭鎮壓。天下大局，動蕩不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亙古至今，至理名言。我有四個字，從你們吃的桃說起，桃、淘、咷、陶。”

申公豹記起了師父摘桃前的自言自語，他不解“桃、淘、咷、陶”是何意思，連忙問：“此四字怎講？”

元始天尊反問：“你能否悟出？”

申公豹搖頭，說：“先前聽到師父講過，我已反復思考，不知其意，還望師父明示?！?/p>

元始天尊又問姜子牙：“子牙徒兒，你可有所悟？”

姜子牙想了想，說：“師父容稟。徒弟有悟，只是不知對否？”

天尊點點頭，說：“講來我聽。聽者為聽，悟者為悟，前者為耳，后者為心，大有不同?！?/p>

姜子牙不快不慢地說：“弟子是這樣想的，桃香陶醉人，心潮逐浪高；大浪能淘沙，逆者淚嚎咷；順應潮流好，才得樂陶陶。桃、淘、咷、陶——弟子胡言亂語，還望天尊指教！”

元始天尊聽罷，雙手擊掌，說：“好極了！子牙所悟，正是我意。好了，你們去吧！”

只見元始天尊將剛剛擊掌的雙手向外一推，“呼啦啦”突起一股狂風，轉眼之間，竟將姜子牙和申公豹推出了玉虛宮，站立在洞門外側旁的仙人臺上。

他們回頭看那玉虛宮，早已宮門緊閉，悄然寂靜，仿佛剛才什么事情都未曾發生過似的。

姜子牙向著玉虛宮連連行禮說：“感謝師父教誨之恩，弟子告別了！”

申公豹“呸”的一聲，啐了口黏痰在仙人臺上，對姜子牙說：“姜子牙，瞧你那低三下四的窩囊樣兒！師父又看不見，一會兒行禮，一會兒感激，耍什么虛偽的鬼把戲！”

姜子牙雙眉緊鎖，說：“師弟，話可不能這樣講。”

申公豹哼了一聲，說：“我知道，你會拍馬屁，逢迎師父，所以師父總是向著你。其實，你也比我強不了哪兒去，到頭來，還不是跟我一樣，被師父趕下山！”

姜子牙生氣地說：“你的話越說越無道理。明明是你要下山，卻說師父趕你走。我虛偽？明明是你虛偽嘛！”

申公豹將歪脖兒一搖，雙目圓睜，罵道：“姜子牙，你敢說我虛偽？我下山去輔佐紂王天子，平定天下，難道不對？你別總覺得高我一頭，師兄怎么樣，飯桶一個！比文，比武，你說吧，由你挑！”

申公豹的無禮，氣得姜子牙渾身發抖，他心中明白，申公豹恨他。恨他的原因絕不只是掛在他嘴邊上的什么師父向著誰的話，而是姜子牙受師父委派監視和揭發過他的過錯……

申公豹自恃年輕，十分自負，他相信自己的文才武功均勝過姜子牙一籌。他越說越有氣，一不做，二不休，竟想對師兄姜子牙下毒手！他在師父的指導下練就了黑砂掌，丹田運氣，口中念“砂”，右掌平伸，使足了力氣，這一掌打出去，可以折斷碗口粗的大樹，可以推倒十寸厚的土墻，如若打在人的身上，那個人的五臟六腑就會變成爛糊糊，頓時一命嗚呼。

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申公豹瞄準了姜子牙的胸膛，說時遲，那時快，大喝一聲：“砂！”

隨著喊聲，右掌已經如同霹靂一樣打了出去。

姜子牙毫無防備，只聽他“啊呀”大叫一聲，向仙人臺側旁的萬丈懸崖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