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商品的勞動價格與貨幣價格
在分工完全確立之前,一個人享受人生的必需品、便利品和娛樂品的程度,反映了他的貧富水平。但是,自從分工確立了之后,各人所需要的物品大部分都來自他人的勞動。所以,衡量貧富水平的尺度,變成了一個人能夠支配的勞動的多少,也就是他能夠購買的勞動的多少。一個人占有某種貨物,但他自己不愿消費,而是用它去交換其他貨物。那么,這一貨物的價值,就等于他能購買或支配的勞動量。因此,勞動是衡量一切商品交換價值的真實尺度。
對任何一個物品來說,其真實價格,或者說是取得它的實際代價,都是獲得它所需要付出的辛苦和精力。如果一個人占有這一物品并愿意用它來交換他物,那么它對這個人的真正價值,等于這個人占有它之后減少的辛苦和精力。貨幣或貨物與勞動等價,都可以用來購買物品,就像我們用自己的勞動取得的一樣,還能使我們免除相當的勞動。因為,它們含有一定勞動量的價值,我們完全可以用來交換其他有同量勞動價值的物品。勞動作為第一性價格,最初可以用來購買一切貨物和財富。在人世間,用來購買財富的,原本就是勞動,而不是金銀。所以,勞動的價值,等于一個占有財富并愿意用來交換他物的人,用它來購買或支配的勞動量。
霍布斯7說過,財富就是權力。而事實上,獲得或承繼了大宗財產的人未必就擁有了政治權力,不管這一權力是民政還是軍政方面的。財產只是獲得政權的一種手段,而不是決定因素,人們未必能靠它獲得政權。財產向占有他的人提供的權力,只是購買力,只是支配當時市場上各種勞動或勞動生產物的權力。而且,這種支配權的大小,恰恰跟他的財產多少成比例。也就是說,財產的大小,制約著他所能購買或支配的他人勞動量或勞動生產物的數量。一種物品的交換價值,必然與其可供人們支配的勞動量相等。
勞動可以用來衡量一切商品的交換價值,卻不能衡量一切商品的價值。我們往往很難確定兩個不同的勞動量的比例,因為決定這一比例的因素有很多。在分析時,除了要考慮花費在兩種工作上的時間,還要考慮它們的困難度和精巧度有什么不同。同樣是用一個鐘頭完成的工作,困難工作所包含的勞動量,也許要比容易工作所包含的勞動量要多。需要經過10年學習才能做的工作,即使做一個小時,它所含的勞動量也可能比普通工作做一個月所含的勞動量要多。
然而,要找到衡量困難度和精巧度的準確尺度卻不那么容易。人們在進行交換時,通過市場議價來大致調整困難度和精巧度,從而使它們在大體上兩不相虧,而并沒有用任何準確的尺度。這么做雖然不夠準確,但對日常買賣也足夠了。當然了,人們在交換不同的勞動生產物時,通常都會考慮上述困難度和精巧度。
此外,當商品種類較多時,交換通常在商品之間進行;而當商品種類較少時,則是用商品交換勞動。因此,在估定某一商品的交換價值時,衡量尺度自然也就是它所購得的另一種商品量,而不是它所購得的勞動量。而且,“一定分量的特定商品”跟“一定分量的勞動”相比,前者更容易讓人理解。因為前者是一個物體,人們可以看得到摸得著;而后者卻只是一個概念,非常抽象,即使可以被人充分理解,也不像具體的物體那樣明顯、自然。
隨著社會的發展,物物交換停止了,貨幣成了商品交換的一般媒介,人們開始用商品來交換貨幣。這時,如果屠戶需要面包或麥酒,他會先拿著牛肉或羊肉去市場,把它換成貨幣,再到面包店或酒店去,用貨幣購買面包或麥酒。他所能購得的面包或麥酒的量,取決于他售賣牛羊肉所得的貨幣量。因此,對屠戶來說,牛羊肉的價值,自然就是它能換得的貨幣量,而不是等量的面包和麥酒量。同樣,在說到家畜肉的價值時,用每磅值三四便士,比用每磅值三四斤面包和三四夸脫麥酒都更合適。所以,人們在計算商品的交換價值時,多是以貨幣量為尺度,而不是按它所能換得的勞動或其他商品的量為尺度。
實際上,金銀雖然是一般媒介,卻也跟其他一切商品一樣,其價值高低、購買難易度都會隨時間而變化。在一定時期內,決定金銀可以支配的勞動量或他種商品量的因素,往往是當時已經發現的著名金銀礦山的出產量。16世紀,歐洲金銀的價值大幅下降,幾乎減少為原價的三分之一,就是由于人們在美洲發現了許多金銀礦山。分析其原因,是因為發現大量金銀之后,金銀上市所需的勞動量相對減少,它所能購買或支配的勞動也就相應減少了。但是,這只是金銀價值史上最大的一次變革,卻不是歷史上唯一的一次變革。
我們知道,測定其他物品數量的正確尺度,其本身絕對不能不斷變動。比如一步的遠近、一把所抓東西的多少、兩臂合抱的長度,都會因人而異,所以不能作為測定其他物品的尺度。同樣,自身價值不斷變動的商品,也不能作為計量他種商品價值的尺度。然而,勞動卻另當別論。因為,勞動本身是無差別的。
對于勞動者來說,無論何時何地,等量的勞動都有同等的價值。精力和熟練度差不多的勞動者,其勞動時所犧牲的安樂、自由與幸福必然是等量的。他所付出的勞動代價決定了他所能購買的貨物量。
事實上,同樣的勞動所能購買的貨物量,在不同時期也是不同的。但這種變動只是貨物價值的變動,購買這一貨物的勞動的價值并沒有因此而發生變化。只要是難以購得或者需要花費大量勞動才能取得的貨物,無論何時何地都價值昂貴;相反地,只要某一貨物易于購得或取得,它的價值也必然低廉。因此,只有勞動才能隨時隨地地估量和比較各種商品的價值。無論何時何地,勞動的價值都不會變動,它是商品的真實價格。至于貨幣,它只是商品的名義價格。
對于勞動者來說,等量的勞動一般都有等量的價值,但是,對雇用勞動者的雇主來說,等量勞動的價值卻會因時而變。因為,在不同時期,雇主購買勞動所需要的貨物量是不同的。因此,對他而言,勞動跟其他一切物品一樣,經常會發生價格變動。某一勞動,如果需要花費大量貨物才能購得,它的價格就高昂;反之,則價格低廉。換句話說,就是勞動價格高時,貨物的價格低;勞動價格低時,貨物的價格高。
因此,可以通俗地說,勞動價格也有真實價格與名義價格之分,這一點與商品是一樣的。勞動的真實價格,就是一定數量的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它們與勞動等量;勞動的名義價格,就是一定數量的貨幣,它不一定與勞動等量。只有勞動的真實價格,才能決定勞動者的貧富、勞動報酬的高低;名義價格則不具備這一功能。
勞動的真實價格與名義價格的區別,在理論和實踐方面都非常重要。一般情況下,同一真實價格的價值是相等的,而同一名義價格的價值則可能存在極大的差異。造成這一差異的原因,往往就是金銀價值的變動。所以,如果一個人要把土地永久地租出去,那么他就不能用一定數額的、可能會發生變動的貨幣作為地租。不然,就不能保證土地的價值永久不變。一定數額的貨幣的價值變動,一般分為兩種:第一,隨著時代的變化,同一名稱的鑄幣所含的金銀分量會有所不同;第二,在不同的時代,同一分量的金銀價值也會不同。
在國家的統治者看來,對國家有利的方法之一,就是減少鑄幣內所含純金屬的量。他們很少認為增加鑄幣內所含純金屬的量是對他們有利的。毫無疑問,各國都在逐步減少鑄幣內所含的純金屬量。就是因為這一變動,貨幣地租的價值才降低了。
歐洲金銀的價值之所以會降低,就是因為人們發現了美洲礦山。當時,雖然沒有確實的論據,卻有許多人都做出了同一種推測:金銀價值還會長時間地繼續下降。在這一情況下,即使用貨幣地租的不是若干磅鑄幣,而是若干盎司的純銀或某種成色的白銀,也不會增加貨幣地租的價值。
相較于貨幣地租,谷物地租更能保持原有的價值,即使是在鑄幣名實一致時也是如此。伊麗莎白一世在她在位的第18年,就對地租做了這一規定:國內各學院的地租,三分之二用貨幣繳納,三分之一用谷物繳納。如果不愿意繳納那三分之一的谷物地租,可以按照谷物的時價將其折合成貨幣繳納。
在當時,由谷物折合成貨幣的部分僅占全部地租的三分之一;但現在,一個叫布勒克斯頓的博士卻說,這三分之一的地租實際上是其余三分之二的2倍。照此推算,各學院的貨幣地租應該要減到原值的四分之一,或是原谷物的四分之一才對。然而,自古至今,英國鑄幣單位幾乎沒有什么變化。同一數量的鑄幣,無論是鎊、先令還是便士,幾乎都含有同一分量的純銀。由此推斷,貨幣地租價值的跌落完全是由于銀價的下降。
若銀價下降,同時鑄幣內所含的純銀量也減少了,那么貨幣地租的損失就會更大。在含銀量的變動方面,法蘭西鑄幣比蘇格蘭鑄幣要大很多,而蘇格蘭鑄幣比英格蘭鑄幣也要大。這么一算,昔日有價值的地租現在幾乎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而等量的谷物,也就是勞動者的生活資料,卻不會出現上述情況。即使是在兩個相隔很遠的時期里,在購買等量勞動的可能性方面,等量谷物似乎都要比等量金銀或其他貨物大。因此,在兩個相隔很遠的時期里,等量谷物保持相同真實價格的可能性更大。換句話說,在購買或支配他人的等量勞動方面,有谷物者比有貨幣者更有優勢。我只能說,等量谷物比等量其他商品更可能購買或支配等量勞動,因為等量谷物不可能絲毫不差地購買或支配等量勞動。
就像后文所說的那樣,在不同時期,勞動者的生活資料(勞動的真實價格)是大不相同的,進步社會最多,靜止社會次之,退步社會最少。在一定時期內,用谷物之外的其他任何商品去購買生活資料,都可以購得相當的勞動量。因此,能夠影響谷物地租的因素,只有一定分量的谷物所能購買的勞動量的變動。但是,在用谷物以外的其他物品計算地租時,還要另外考慮這一物品所能換購的谷物量的變動。
不過,還有一點需要我們注意。谷物地租真實價值的變動,從世紀角度來看,比貨幣地租真實價值的變動要少得多;可從年代角度來看,卻比貨幣地租真實價值的變動要多得多。在后面的章節中,我們將詳細說明這一點:勞動的貨幣價格并不會逐年地隨谷物的貨幣價格漲落而變動。谷物的貨幣價格,會不時地偏離它的平均或普通價格,發生暫時或偶然的變動;而勞動的貨幣價格卻不會有很大的波動,它似乎與谷物的平均或普通價格保持一致。影響谷物平均或普通價格的因素,有金銀的價格、金銀礦山的出產額、把金銀運送到市場所必需的勞動量,還有整個社會必須消費的谷物量。這一點,將在后文進行詳細的 介紹。
從世紀角度來看,銀價的變動有時會非常大,但是從年代角度來看,銀價的變動卻很小,甚至經常是50年或100年不變。既然銀價在這么長時期內都幾乎不變,那么在其他社會情況全無或幾乎無變動時,平均或普通貨幣價格也就不會發生什么變動,而勞動的貨幣價格,無疑也保持不變。不過,由于谷物的貨幣價格會暫時或偶然性地發生變動,所以谷物今年的價格比去年高一倍的情況,是經常會發生的。比如,同樣品種的谷物,今天的價格還是25先令每夸脫,明年可能會漲到50先令每夸脫。
可是,當每夸脫谷物的價格由25先令漲到50先令時,谷物地租的名義價值和真實價值也會相應增長,而且比以前高一倍。換句話說,谷物地租跟以前相比,它所能支配的勞動量或其他貨物量又增加了一倍。但在這些變動中,勞動和其他大多數商品的貨幣價格卻始終沒有什么變化。
由此可見,只有勞動才是衡量價值的普遍和正確的尺度。換句話說,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可以以勞動為標準來比較各種商品的價值。所以,衡量某一物品的真實價值的尺度,在世紀范圍內就不能是它所能換得的銀量,而在年代的范圍內則不能是它所能換得的谷物量。但是,如果用它所能換得的勞動量作為尺度,那么無論是以世紀還是年代為期限,都可以極其準確地確定它的真實價值。在世紀范圍內,等量谷物支配等量勞動的可能性比等量白銀更大,所以谷物更適合作為價值尺度;而在以年代為期限時,等量谷物支配等量勞動的可能性又比等量的銀更小,因此白銀更適合作為價值尺度。
在制定永久地租或締結長期租地契約時,區分真實價格與名義價格還有些用處;而在日常的普通買賣中,則完全沒有必要對這兩種價格進行區分。
只要在同一時間和同一地點,一切物品的真實價格與名義價格都是成正比的。例如,在倫敦市場上,售賣一種商品所得的貨幣越多,這一商品所能購買或支配的勞動量也就越多;而售賣這一商品所得的貨幣越少,這一商品所能購買或支配的勞動量也就越少。所以,當且僅當在同一時間和同一地點時,貨幣才是衡量一切商品交換價值的正確尺度。
當兩地相隔很遠時,商品的真實價格與貨幣價格就不再成正比了。對往來販運貨物的商人來說,商品的貨幣價格更重要。也就是說,他只考慮購買與出售同一商品所花費的金銀數量的差額。同樣的勞動量或生活必需品、便利品,在中國廣州只需要花半盎司白銀就可以購買得到,而在倫敦卻需要1盎司甚至更多。所以,廣州商人以半盎司白銀出售的某一物品,也許比倫敦商人以1盎司白銀出售的這一物品更有價值、更重要。這時,如果廣州的這一商品被倫敦商人以半盎司白銀購得,然后又以1盎司白銀的價格在倫敦出售,那么這筆買賣就使倫敦商人獲得了100%的利潤。此時,倫敦銀價和廣州銀價幾乎完全相同。不過,就算廣州的半盎司白銀比倫敦1盎司白銀能支配較多的勞動量或生活必需品、便利品,對這個商人來說,那也不是最重要的。他所希望獲得的是,在倫敦花1盎司白銀就能支配兩倍于廣州半盎司白銀所能支配的勞動量或生活必需品、便利品。
名義價格(貨幣價格)決定了日常生活中幾乎一切買賣行為是否適當,所以人們大都只注意名義價格,卻不注意真實價格。
但是,這并不是說商品的真實價值就不需要討論了。本書會根據需要,適時地比較特定商品在不同時間、不同地方的不同真實價值。換句話說,我們有時必須比較特定商品在不同時期為其所有者所提供的不同的支配他人勞動的能力。這樣一來,我們實際上要比較的,與其說是出售特定商品所得的不同金銀量,不如說是由不同的金銀量購買的不同勞動量。但是,當時間和距離都相隔很遠時,往往又無法正確得知勞動的時價。雖然很少有地方會正式地記錄谷物的時價,但是,人們(特別是歷史學家和著述學家)一般都會清楚地記得谷物的時價。由于谷物時價和勞動時價的漲落比例一般是最近似的(不是同一比例),所以一般情況下我們可以放心地用谷物時價來進行比較,從而得出勞動的大致時價。下面,我將進行幾個類似的比較。
隨著產業的進步,商業國家為了便利,開始同時使用好幾種金屬鑄幣。比如,用金幣來償付大的款項、用銀幣來做款額不大不小的買賣、用銅幣或更廉價的金屬鑄幣來做數額更小的買賣。在這三類金屬中,往往有一種會被特別選定為主要的價值尺度。被選定的這類金屬,一般都是最先被用作為商業媒介的那一類。因為,這類金屬在還沒有其他貨幣可用時,就已經是本位幣了,即使后來需要改變,也往往被繼續沿用。
據說,羅馬在爆發第二次普尼克戰爭8之前只有銅幣,直到第二次普尼克戰爭爆發的前5年才開始鑄造銀幣。后來,羅馬共和國的價值尺度還是銅幣。因為,羅馬雖然出現了銀幣,但在國內的一切賬簿中,還是出現了若干的阿司鎊或塞斯特斯。塞斯特斯是銀幣的單位,1塞斯特斯等于25阿司鎊。塞斯特斯雖然是銀幣的計量單位,但其價值卻經常用銅幣來計算。因此,在羅馬,如果一個人負債很多,就會被人們說成“欠了別人很多銅”。
而那些建立在羅馬帝國廢墟上的北方民族國家,似乎只有銀幣,甚至若干年之后也沒有金幣和銅幣。英格蘭也是如此,在撒克遜人入主當地時,當地還只有銀幣,直到愛德華三世時才出現了少量金幣,詹姆士一世以后才有銅幣。
所以,依據這一理由,我可以相信英格蘭及近代歐洲的其他各國,都是用銀來計算一切賬簿、貨物以及財產的價值的。人們在表述一個人有多少財產時,不說他擁有多少幾尼9的金,而是說他有多少鎊純銀。
我相信無論哪個國家,其法定支付手段都是那種被認為是價值標準的金屬鑄幣。比如在英格蘭,黃金鑄幣即使出現了很久,還是沒有被用作法定的貨幣。金幣和銀幣的價值比例,只有市場能夠決定,而不是法律或公告所能規定的。所以,債權人可以拒絕債務人用金幣來償還債務,也可以按一個雙方都同意的金價來接受金幣。
現在,銅幣已經不再是法定貨幣了,只能用來兌換一些小銀幣。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本位與非本位金屬在名義上的區別,已經不再是它們的唯一區別了。
漸漸地,人們習慣了同時使用多種鑄幣,并且知道了如何按價值比例對各種鑄幣進行換算。我相信大多數國家都感受到了這一比例所帶來的便利,因此從法律上規定了這一比例。比如,多少純度和重量的幾尼應該兌換21先令。此外,還規定了大數額的債款可以用先令作為法定貨幣來償付。所以,在法定比例固定不變的狀態下,本位與非本位金屬的區別就只剩名義上的了。
但是,當法定比例發生變化時,本位與非本位金屬似乎又不僅僅只有名義上的區別。
例如,當一切賬目和債務都用銀幣來記載,而1幾尼金幣的法定價值又發生了變化(不管是由21先令落至20先令,還是升至22先令)時,再用相同數目的銀幣償還舊債,這種名義上的差異就非常大。在1幾尼金幣比21先令低的時候,需要數額更大的金幣才能等值償付;而當1幾尼金幣比21先令高時,又需要用數額較小的金幣償付才行。在這種情況下,銀價似乎不像金價那么容易變動。
這時,衡量一切物品的價值尺度似乎變成了銀,而不再是金。金的價值取決于它所能交換的銀量,而銀的價值則不然。這種差異之所以會出現,都是因為人們習慣了用銀幣來記載賬目數額。
相反地,如果有人欠了一張注明了價值25幾尼或50幾尼金幣的德拉蒙期票,那么即使是在法定比例發生了變動之后,他仍舊可以用同額金幣來償付。如果他用銀幣償付,則這筆銀幣的數目必定會隨著法定比例的變動而變動,甚至會有很大的不同。單就這張期票的支付來說,金價又似乎比銀價更穩定。這時,衡量一切物品的價值尺度似乎變成了金,而不再是銀了。因此,如果所有賬簿、契約、債券上的數額都是用金幣記載的,那么金而不是銀就會被認為是價值標準或價值尺度。
當不同金屬鑄幣有不同價值時,如果法定兌換比例保持不變,那么支配一切鑄幣價值的金屬就是價值最昂貴的那一種。例如,如果用常衡(16盎司為1磅)來計算,那么英國的12便士銅幣,重量應該等于半磅銅的重量;然而由于銅質不良,銅在被鑄成銅幣之前,基本上不值7便士銀幣。但是,法律又規定了12便士銅幣可以兌換1先令,于是12便士又值1先令了,而且隨時可以兌換。也就是說,在最近的金幣改革之前,英國金幣,至少是在倫敦及其附近流通的金幣,還沒有像大部分銀幣那樣低劣到標準重量以下,就連磨損的21先令銀幣,也還是等于1幾尼金幣。
最近,英國政府為了使英國金幣能夠像別國的通用鑄幣那樣盡量接近于標準重量,也采取了相關的法律措施,規定官署要在這一命令的有效期內,依重量來收受金幣,使其與標準重量接近;而磨損了的銀幣,仍然繼續保持磨損剝蝕狀態在市場上流通,而且21先令銀幣仍被認為值1幾尼優良的金幣。金幣的這一改革措施,顯然抬高了能和金幣兌換的銀幣的價值。
英國造幣廠在鑄造鑄幣時,把1磅的金鑄當作44.5幾尼的金幣。若是這樣,按照1幾尼等于21先令計算,1磅的金就可以鑄成46鎊14先令6便士。因此,1盎司金幣等值于3鎊17先令10.5便士的銀幣。再加上英格蘭一向不征收鑄幣稅,每塊重1磅或1盎司標準金塊的黃金,都可以換得等量的鑄幣。所以,英格蘭金幣的價格,就是所謂的金的造幣廠價格——每盎司3鎊17先令10.5便士。
在英國進行金幣改革之前的好多年,市場上每盎司標準金塊的價格都在3鎊18先令以上,常見的是3鎊19先令,甚至是4鎊。但是,當時的4鎊金幣基本上都有磨損,很少含有足值的1盎司標準金。自從金幣改革之后,每盎司標準金塊的市價甚至很少超過3鎊17先令7便士。改革前,其市場價格還會或多或少地超越造幣廠價格;改革后,其市場價格則一直低于造幣廠價格。
但是在進行支付時,金幣和銀幣的市價都是相同的。因此,金幣改革不僅提高了金幣的價值,也提高了金塊甚至和一切其他貨幣對比的銀幣的價值。不過,其他大部分貨物的價格還受其他許多因素的影響,因此和這些貨物相比,金幣或銀幣的價值增長并不像其他大部分貨物的價格增長那么顯著。
英格蘭造幣廠在鑄幣時,把1磅的標準銀塊鑄成了62先令的銀幣。所以,所謂的英格蘭銀的造幣廠價格,就是1盎司合5先令2便士。造幣廠在與人們進行標準銀塊的交換活動時,就以這個價格給付銀幣量。而在金幣改革之前,1盎司標準銀塊的市價卻時常在5先令4便士到5先令8便士之間浮動,最普通的似乎是5先令7便士。自從進行了金幣改革之后,1盎司標準銀塊的市價一路降到了5先令5便士、5先令4便士,甚至5先令3便士,很少有超過5先令5便士的時候。
當然,金幣改革也波及了銀幣,銀的市價也降低了許多,不過始終沒有低到造幣廠的價格。就拿所含金屬比價不同的英格蘭鑄幣來說,由于銅的比價遠遠超過了其真實價值,所以銀的比價也略低于其真實價值。在英格蘭,需要大約15盎司的銀才能換得1盎司的純金;而在歐洲市場,比如法國和荷蘭,大約只需要14盎司銀就可以換得1盎司金,高于銀在英格蘭的比價。
然而,銅塊的價格卻并沒有因為銅的比價過高而增高,就算是英格蘭的銅塊價格也是如此。同樣,銀塊的價格也沒有因為銀幣的比價過低而下落,而是仍然保持著它與金、銀的適當兌換比例。直到威廉三世進行了銀幣改革之后,銀的價格也仍然略高于造幣廠的價格。洛克認為,造成高銀價的原因,是允許銀塊輸出而禁止銀幣輸出。因為,允許銀塊輸出會減少國內銀塊的量,從而相對增加國內的銀幣需求,而國內需要銀幣的普通買賣人的人數,必然比為輸出或為其他目的而需要銀塊的人數多得多。
可是,當我們也對金塊采取同樣的措施,即允許金塊輸出而禁止金幣輸出時,金塊的價格卻比造幣廠的價格還要低。就像現在一樣,那時的金幣也被認為是無須改革的,它支配著一切鑄幣的真實價值,它的比價比銀幣要高得多。銀塊的價格,以前沒有因為銀幣改革而降低到造幣廠的價格,現在也不會因為任何類似的改革而降低。
如果銀幣能像金幣似的和標準重量大致相同,那么按照今日的比價,1幾尼金幣所能購買的銀塊就會比它換得的銀幣少。假如銀幣是足值的,就可以先把它熔成銀塊,換成等值的金幣,再用金幣換取更多的銀幣。要防止人們這樣圖利,似乎只有改變金銀比價這一種方法。
如果要防止上述圖利現象的出現,不僅要使銀幣的比價高于現行金銀鑄幣的比價,還要讓它像銅幣一樣,只能用來兌換先令,而不能再充當法定貨幣。如果這樣的話,高比價銀就會像現今的高比價銅一樣,絕對不會讓任何債權人吃虧,而是讓銀行業者吃虧。因為,當銀行里發生擠兌時,銀行業者為了拖延時間,以避免立即兌付,往往會用最小的6便士銀幣來支付存款者的款項。而一旦實行了高比價銀這一規定,銀行業者就不能再采取這種不名譽的方法了,而是必須保證金柜中隨時都有大量的現金。這一規定,自然對銀行業者非常不利,卻很好地保障了債權人的利益。
當然,即使是價值3鎊17先令10.5便士(金的造幣廠價格)的優良金幣,含有的標準金也未必在1盎司以上。因此,有人認為3鎊17先令10.5便士的金幣,最多只能換購1盎司的金塊。不過在使用時,金塊沒有金幣便利,而且,就算可以持金塊免費去造幣廠換金幣,也往往需要花費好幾個星期的時間。現在,造幣廠的工作更加繁忙了,取回鑄幣的時間也延長了好幾個月。如果這么拖延時間,就相當于抽取了小額的鑄幣稅,從而使金幣的價值升高,而不再等于等量金塊的價值了。所以,如果英國銀幣能夠保持其對金幣的適當比價,那么就算不實行銀幣改革,銀塊的價格也會比造幣廠的價格低,甚至連磨損的銀幣都可以按照這一金銀比價來兌換金塊。
如果收取持有金銀條塊者小額的鑄幣稅,會使金銀鑄幣的價值高出等量金銀條塊的價值,這時就需要按稅額比例增加金銀制品的價值。比如,在制造金銀器皿時,會根據制造費用的大小增加該器皿的價值。這樣一來,鑄幣的價值就比金銀塊的價值高,能夠防止出現熔解、輸出鑄幣的現象。就算出現了某種特殊情況,急需輸出一部分貨幣,這些貨幣的大部分也會在不久之后流回本國的。因為在國外,人們只能按照條塊的重量出售鑄幣;而在國內,鑄幣卻有超過其重量的購買力。人們為了圖利,自然會把這些輸出的貨幣帶回國內。據說,法蘭西自從收取了8%的鑄幣稅之后,國內輸出的貨幣都會自動流回來。
金銀條塊在鍍金、包金、鑲邊和繡花以及海陸運輸途中,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損耗,甚至在鑄幣及器皿上也會有磨損。所以,其市價會不時變動,就像其他一切商品的市價也會因為這一原因而不時變動一樣。那些沒有礦山的國家要想彌補這類損失和消耗,就得不斷地輸入金銀。我相信,金銀進口商一定會竭力按照市場需求輸入金銀,就像其他商人竭力滿足當時的市場需求一樣。
但是,他們所輸入的金銀量,有時難免會多于或少于當時的市場需求。無論他們考慮得有多么周到,也難以避免這種情況。假如輸入的金銀條塊多于需求,金銀進口商們為了避免擔負再輸出的危險與困難,就會在國內直接出售,哪怕售價略低于一般價格;相反地,假如輸入的金銀條塊少于需要,他們就能夠以高于一般價格的市價將其賣出。
由于需求偶然變動的影響,金銀條塊的市價一般都不穩定。如果金銀條塊的市價能夠在好幾年內持續地保持穩定,而且市價略高或略低于造幣廠的價格,那么我們就可以這么說,鑄幣的價值會持續地高于或低于鑄幣中應含有的金或銀量,一定與它自身的情況有關。只有穩定和持續的原因,才會導致穩定和持續的結果。
無論在任何國家,在某一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如果通用鑄幣的特點符合貨幣的標準,貨幣就可以成為準確的價值尺度。也就是說,如果鑄幣含有它應當含有的純金或純銀量,它就可以像貨幣一樣作為價值尺度。
比方說,如果英國的44.5幾尼正好含有1磅標準金,也就是11盎司純金和1盎司合金,那么在某一特定時間和地點,這種金幣就可以作為衡量商品實際價值的尺度。可是,如果這44.5幾尼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磨損消耗,其所含的標準金不足1磅重,那么再用它作價值尺度,就難免會出差錯。
實際上,市場上也沒有那么多適合作標準的度量衡。所以,商人們總是憑著一般經驗,以他們認為標準的那種度量衡為標準來調整自己商品的價格。在鑄幣紊亂的場合,商人們也是以經驗覺察到的鑄幣實際含量來調整商品價格的。對商人們來說,鑄幣應當含有的金或銀量并不實用。
我所說的商品貨幣價格無關哪種鑄幣,只是指出售這種商品所得的金或銀量。打個比方,在我看來,愛德華一世時代的6先令8便士和今天的1鎊貨幣價格相同,因為它們所含的純銀的分量幾乎相同。
7 托馬斯·霍布斯(1588—1679),英國政治家、思想家、哲學家。他提出“自然狀態”和國家起源說,認為國家是人們為了遵守“自然法”而訂立契約所形成的,是一部人造的機器,反對君權神授,主張君主專制。著有《論物體》《利維坦》《論人》《論社會》《對笛卡爾形而上學的沉思的第三組詰難》等。——譯者注
8 羅馬和迦太基以普尼克戰爭來決定誰將統治西地中海地區。第一次普尼克戰爭(前264—前241)于西西里島展開。羅馬人不是海上強權,只能根據占領的船艦草圖來建造船艦。他們最初的兩支艦隊擊敗了迦太基艦隊,但是卻因暴風雨而沉沒。他們的第三支艦隊終于在海上征服了迦太基。迦太基人被迫撤離西西里島,同時也失去了科西嘉島和薩丁尼亞島。第二次普尼克戰爭(前218—前201),只能歸功于迦太基人一時的好運和進展,幾乎是離勝利不遠。這場戰爭肇因于漢尼拔將軍帶領包括戰象在內的大軍,由西班牙出發,穿越現在的法國,橫越阿爾卑斯山,進入現今的意大利。在16年的戰役中,漢尼拔每戰必勝,但因無法給羅馬城致命一擊,而不能結束戰爭。羅馬人則因為無法擊敗在意大利的漢尼拔軍隊,于是先在西班牙攻擊迦太基人,然后攻擊北非。漢尼拔被迫撤軍返回本土防衛。最后羅馬人終于在薩馬的那場決定性戰役中,擊敗了迦太基軍隊。——譯者注
9 一種英國的舊的貨幣單位,1幾尼=21先令。——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