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天氣多半是陰著臉。阿德來電了,通過“語音通話”說:“我發低熱了!明哥。沒有確診新冠肺炎,但是,先讓我隔離了?!?
“你有接觸史嗎?”明人禁不住問道。他小年夜前一晚,還和阿德碰過,也沒聽阿德說他前段時間去過武漢。阿德說:“沒有呀,我這教書匠要備課,寒假春節都在家,哪都沒去過,就出來和你聚了一次?!卑⒌抡Z氣平靜,可話中有話?!澳銘岩晌??我也沒接觸史呀!”明人心直口快。“不是,明哥,我沒懷疑你,就是你上次帶來的劉律師,他會不會……”阿德也憋不住,言歸正傳了。那天晚上,就他們三人小聚。劉律師是明人的老同學,正好要找明人咨詢點事,明人就把他叫上了。但再三確認,他此前一直待在重慶,與武漢不沾邊。
阿德這回是明知故問,明人念及他的處境,壓了壓火,調整語氣,好言相勸:“不會是這么回事的。你安下心來,查個清楚,把病治好。”
結束通話,明人的心一時無法平靜。少頃,他向劉律師發了微信:“春節可好?”幾分鐘后,劉律師回復道:“慘了,已被隔離兩天了。”“??!你被感染了?”“不,疑似。”劉律師回得很快,挺樂觀的語氣。明人愣了,怎么回事?這么巧,他們兩人都有狀況,又都說沒有接觸史?是哪個有隱瞞、撒謊嗎?
阿德又發來一則微信:“明哥,如果我染病,多半是你那位朋友出問題了,你一定得好好問問他。我們這邊正要排查我可能的感染源呢!”
還沒發問,劉律師也傳來微信:“明哥,我仔細琢磨,這段時間沒接觸多少人。你那哥們,叫阿德吧,他是不是有過接觸史?你最好讓他想想?!?
明人眉頭擰緊了,頭疼了。這兩位猜來疑去,其實是不是還把自己也猜疑進去了?只不過明人畢竟是兄長,他們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罷了。早知道,就不小聚了!千小心,萬小心,還惹出這樣的麻煩。兄弟情義,怕是會在猜疑中變淡了,生涼了。
猶豫了好一陣,明人才向他倆各發了一條微信,內容一樣:“你們自己先想想,還有過哪種接觸可能,我也想想?!?
阿德很快回復:“我真不可能有其他接觸?!毙攀牡┑?。傍晚,劉律師的回音來了:“我想了想,回滬的高鐵上,隔著好幾排,有位可愛的小男孩,一對老夫妻帶著。征得他們同意,我給小男孩拍了好幾張照,還捋過他頭發、理過他衣領。他們是武漢上車的?!?
明人腦袋暈了。這是重大細節了。不僅他們,自己也危險了。千不該萬不該,那天怎么叫上劉大律師了呢?!整整一宿,明人無法入眠,手機上疫情消息刷屏。想到兩個正處于“疑似”之中的朋友,他但覺渾身乏力。
昏昏沉沉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九點多鐘,劉律師的微信發來:“明哥,虛驚一場,我就是流感,已解除‘疑似’,居家隔離了。幾位醫生共同診斷的。放心,那個小男孩應該沒問題?!?
明人的心依舊懸著——阿德尚待確診,天知道誰會傳染誰呢!
好在阿德的“疑似”,幾天后也被解除了。
明人亦身體無恙。
這一天,太陽明晃晃的。阿德拉了一個微信群,把明人和劉律師都拉上了。他和劉律師在群里互稱患難兄弟,又親密無間地聊開了。
明人微瞇雙眼,仰望天空,喃喃:“有陽光,真好!”
(原載于2020年2月26日《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