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帶著尚未熄滅的火焰穿過了門扉，門后的空間很大，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處很漂亮的景觀池塘，一群五彩斑斕的細小錦鯉在其中四處游來游去。

隨手撫了下赤紅色的巫女服，娜塔莉在池塘邊的木質地板上坐下。

伸手褪去短襪、光腳踏在池邊的青石，清涼濕潤的感覺透過足底傳達到了全身，使得精神有些疲憊的她感到舒服許多。

登島到現在才不過兩個小時，除去進食的一個多小時，剩下半個小時獲取的信息量太多了，搞得她頭有些疼，雖然變身之后已經不再頭疼，但是精神上的慣性還是讓她有些疲憊。

長舒了一口氣后，娜塔莉看向池塘正中央的那一尾青藍色的錦鯉，看著那身細小而精致的鱗片似乎能聽拂過耳旁的風聲。

只有祂半浮在水上吐著泡泡看著她，好像一直在這里等著，等著有人過來。

“玖。”

雖然不認識，但娜塔莉感覺得出來對方是和momo一樣的存在，那位華庭的上神大人。

玖吐了一個泡泡，那嘴巴一張一合與她對話著，“娜塔莉，對嗎？我聽momo提起過你，安臨的那幾個小丫頭也介紹過你，就在不久前。”

聲音聽上去與海野千花一模一樣，讓娜塔莉感覺有些怪怪的。

祂說的是華庭語，旁白的翻譯在她耳邊響起，只是這一次娜塔莉并沒有借助旁白的幫助，而是自己聽懂了其中的意義。

【需要我幫忙問些什么嗎？】

“是嗎？”娜塔莉沒有理會旁白，而是自顧自的和玖交流起來。

聽起來她們離開這個世界后還過得不錯，娜塔莉笑著躺下，看著無云的天空，時隔八個月后的再次登場，直接就是好消息，感覺還蠻不賴的。

“她們有說我的壞話嗎，要是說了的話，我以后可要找她們算賬了。”

流利的華庭語讓旁白都感到了吃驚，明明剛才有它的幫助都念得磕磕絆絆（所以才讓海野千花覺得她是個說話都不利索的靦腆孩子），現在表現的卻像是一個真正的巫女了。

“沒有沒有，伊萊恩說你做的飯很好吃，比塔西婭和薇薇安娜厲害多了，塔西婭和薇薇安娜對你留下來表示不解，但希望你能在這里過得開心。”

“如果有機會，請替我向她們問好，告訴她們我在這邊還算開心，希望重逢之日可以早些到來。”

不同于自己解除變身的狀態，娜塔莉對于伊萊恩她們抱有很濃厚的感情，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是因為她們是自己取回力量后見到的第一批同類，還是因為自己把她們當做后輩、子嗣看待？

“我記下了。”

玖那小巧而又精致的魚頭點了點，看上去頗為悠閑的在水中游著，然后像是想起什么的樣子轉過身看向她。

“不過就我個人而言，不對，是個神而言，聽上去怎么這么怪，算了，總之就是對你擅長煮魚湯表示不滿。”

“和我沒關系，我不喜歡...”

娜塔莉本來想說自己不喜歡喝魚湯，因為她不需要進食，自然對食物的品質和味道沒有欲望與要求。

但還沒等她說出口，腦中自顧自的浮現了以前煮魚湯時的場景，那時的香味似乎跨越了時空，來到此刻她的鼻尖下。

娜塔莉不自覺的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壓下自己泛起的食欲，思維卻是不自覺的發散到自己以前烹飪過的那些食物，以前的自己為什么不曾注意那些美味呢？

“是她們想喝，我才煮的。momo不喜歡用魚做的菜，所以除非是她們要求，不然我是不會做的。”

娜塔莉看著眼前的這一尾小魚突然想到一件事，momo是因為祂的朋友是這樣的魚，所以才不喜歡吃魚嗎？

盡管祂不介意塔西婭她們吃魚。

想到就要問，娜塔莉很直接的問出來了。

“哈，娜塔莉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呢，momo那家伙只是自己不喜歡吃魚罷了。”

呃，果然如此嗎？雖然momo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穩重與成熟，但實際上和外表一樣......外表。娜塔莉突然想起來momo的本質，祂并不是單純的薩摩耶型的妖精。

所以，momo的同類，眼前的玖會不會也是同樣的存在呢，那樣的話，momo不喜歡魚的原因也就是單純不喜歡魚罷了。

想到這里，娜塔莉的眼中緩緩燃起了無聲之火。在火焰的映照下，隱藏在那尾小錦鯉之下的存在也在她的眼中顯出了真正的模樣。

【看見了什么？】

旁白顯然是看出了娜塔莉的打算，因此它也十分好奇娜塔莉的所見。

娜塔莉沒有和它講解的打算，因為她知道，在結束變身后自己會毫無保留的和它交代，現在沒有這個必要。

“不過總的來說，看見你還活著，下次和她們聯絡的時候也能讓她們放心了，雖然不知道要多久之后了。”玖慢慢沉下池塘，咕嘟咕嘟的吐出氣泡。

原來剛才在屋外聽到的玩水聲音是你發出來的嗎，娜塔莉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而且什么叫我還活著，我可是魔法少女，怎么會死呢？

“確實，”娜塔莉點頭應下玖說的話，想到祂的名字后有些好奇的問道，“你為什么叫玖？難道還有一二三四嗎？”

“你是怎么知道的，”玖的動作驟然一停，“其實這并無意義，因為十四個都是我，我們除了外形不一樣以外，其實共享一份意志與記憶，當然你不要和外面的人說，他們一直將我（們）當成了不同的存在，單獨供奉起來，怎么說呢，還蠻爽的。”

“十一在這！”又一尾小魚從魚群中脫離出來，這尾橘紅色的小錦鯉在游曳過來的同時還在小聲嚷嚷著，明明聲音與玖一樣，但由于聽上去更加幼小的關系，所以顯得很是可愛。

“我是十。”這次應聲的是一尾銀白色的漂亮錦鯉，同樣的聲音因為很清冽，再加上外表的關系讓人感覺她很清冷。

即使沒有看到祂的本體時，魚形的外表就已經足夠美麗了。

剛才只注意看玖，沒有關注魚群，娜塔莉瞄向其他兩尾漂亮的錦鯉時，果然也在祂們身上發現了與玖一樣的存在，只是有著細微的差距。

以防萬一，娜塔莉這次一并看過了所有的魚群，確認了此處的上神只有這三位。

玖游到了池塘邊上，祂吐了一個泡泡到娜塔莉的腳上，泡泡在觸碰的瞬間應聲而碎，“你要在祂們兩位中選擇一位嗎？”

娜塔莉看向那兩只看向她的錦鯉，有些理解但又不是完全明白，“什么意思，成為人巫女的步驟嗎？”

“是啊，一般是我就自己的品類來挑人，但你就無所謂了，隨你調吧，要是這兩個不喜歡，我可以把另外四個叫來。”

“呃，我可以不選嗎？或者說選你不可以嗎？”

“呃，可以不選，也可以選我，”玖顯得有些為難，“因為你擁有能力，根本不需要由我賜予力量，可這樣你在外面就名不正言不順。但如果選我的話，我就得把海野千花的力量取回來。”

“一個你只能賜予一個人力量？”

“那倒不是，想給多少人就可以給多少人，”

玖游到十和十一的中間，上一刻還是祂在開口，下一刻就是十一那幼小的女聲。

“可外面的人類是這么覺得的，一位上神對應一位巫女，既然他們這么想，那我就順從他們的想法咯。”

“而玖已經賜予了海野千花力量，按照規則，我得取回她的力量，才能被你選擇。”接著就是十清冽的女聲，明明都是以海野千花的聲線為基礎，可聽上去卻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算了，那我還是從你們兩個里面選吧。”

娜塔莉踏入池塘中，嚇得那群錦鯉紛紛游到池塘的另一頭。

不過此刻她無暇關注那些普通的錦鯉，而是看向了池塘正中央的十和十一。

銀白色的十真的很漂亮，即使是沒怎么見過魚的娜塔莉也不得不承認，可能連不喜歡魚的人看見了都會心生憐愛。

娜塔莉看了幾眼只是覺得很漂亮，然后就把目光轉向了十一，很是果斷的彎下腰用左手抓住十一那橘紅色的尾巴將祂拎到了眼前，仔細的上下瞧了瞧。

“嗯，顏色和我比較接近，就你了。”

“那我賜予你力量。”

十一的嘴張開，光線在其中凝聚成團，娜塔莉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力量。

就連塔西婭這近乎百年的魔法少女都無法相提并論，只是還沒等祂完成一切，祂的嘴就被娜塔莉用右手的食指與拇指給輕輕捏合了。

“唔唔，”被命運捂住嘴的十一只能扭動身體掙扎著發出嗚咽聲，隨后玖就發聲了。“你這樣會顯得我很沒用。”

“但我真的不需要，我自己的力量就足夠了，只要名義上我和你有關就行。”娜塔莉松開了手，將十一放回池塘中。

這份力量誠然十分強大，但那也是相對而言。

這份力量對于娜塔莉而言，都不能說是錦上添花，因為娜塔莉只要自己愿意，她隨時也可以分出無數份這樣的力量出去。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她之前因為安臨自然人事件給夏哲夫妻的娜塔莉花，就是蘊含了她力量的存在，甚至還是口服式的。

“行.....”雖然只是一只魚，但娜塔莉卻從對方身上看出了明顯的失落情緒。

不過這份力量確實比暮光階層的塔西婭所持有的魔力量還要龐大，是十一偏心了，還是祂們賜予所有的巫女都是這樣的力量。

可是，海野千花明明只有烈日階層，旁白說這是覲神階的巫女。

“你們賜予所有巫女的，都是這樣的力量？”娜塔莉向來有話直說，懶得遮遮掩掩。

“是啊，怎么了？”

玖游到娜塔莉浸沒在水中的小腿旁，驅使著那群錦鯉在觸碰她，明明祂們都沒有說話，但是聲音就是這樣出現了。

“那為什么海野千花那么弱？”娜塔莉感知到海野千花并不在此處，所以她很是直接的問了，也不用擔心傷到她的心。

“那你怎么不想想，為什么伊萊恩和薇薇安娜那么弱呢？”

玖停下了游動，浮上水面看著她反問了一句。

“薇薇安娜成為魔法少女二十多年也只是覲神，更別說四五年寸步未進的伊萊恩，始終位于靈韻。”

“而且，實際上不是她們弱，是你太過不合常理。”

“巫女與魔法少女雖有差別，但殊途同歸，都需要學習，積累自己的力量，天賦也是很重要的。”

“天賦，可是魔法少女并不看重.....”娜塔莉想要反駁玖的話，但隨即就被十打斷了。

“那是因為momo改變了她們的體質，將她們的上下限都極大的拉高了，那自然不需要看中天賦，我賜予力量幫她們開靈已是極限，剩下都要看她們自己，是死是活我都懶的管。”

“最關鍵的是，要見證天地之間的偉力。”

“......”娜塔莉好像明白了什么，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

【嘛意思？】

“這本該是momo來教給你的，但那天祂走的時候忘了說，”

玖看上去很是無奈，看著娜塔莉走到池邊坐到青石上，祂慢慢說著。

“拿那位我未曾謀面的伊萊恩舉例吧，她好像被稱作星星少女對吧？她一直就是你們的黎明階魔法少女，除了魔力量增長與修習魔法的增加，卻始終沒有進階為烈日階，你知道為什么嗎？”

感受著青石上濕潤的池水浸透自己身下不知名布料的緋袴，沾濕自己的肌膚，那種清涼的感覺很是舒適。

娜塔莉很少這么接觸水，上次碰到這么多水，還是和魔法少女們一起泡澡的時候了。

聽到玖的問題，娜塔莉微微頷首，回答道，“是玖你剛剛提到的偉力吧？”

“安臨被關在黑夜里近兩千年，被叫做星星少女的人卻連真正的星星都看不見，想要掌握來自星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呢？”

“不曾見過那樣的風景，又怎能踏上這樣的路？”

“至于你們那邊踏入暮光的塔西婭，她是來自安蒂亞的精靈，她見過摧毀一切的風，親自感受到那毀滅，這才是她得以進步的基礎。”

薇薇安娜為了掌握力量，各種魔法把自己的時間觀念都徹底混亂，歷經二十多年才踏入烈日階層。

娜塔莉突然想起了薇薇安娜，現在才明白對方的時間觀念為什么那么差。

似乎是看出了娜塔莉在想什么，玖淡淡的說道，“她那算是繞了遠路，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本來去尋找時光沖刷的事物，嘗試讓滄海變桑田，這既是捷徑又是正途。可誰叫安臨完全沒有那個條件呢？”

“她們進步的那么慢不是沒有理由的，momo太過溺愛她們了，拿著那所謂的靈魂結晶給她們設置了那么多的錨點，即使死了也能立刻復活死前的她們，任何傷痛、詛咒都不能超越祂的時間。”

.......

【？】

娜塔莉倒是早有預料，畢竟自己成為魔法少女后獲取了許多本能般的知識，而復活并不在此類。

在看見momo回溯整個安臨市的時間后，她就多少猜到了。

妖精掌握的力量強大到簡直不講任何道理，若是祂們愿意出手，整個世界的災厄恐怕在瞬間就會消弭。

但不知道為什么，祂們都只是看著。

“正如剛才所說，所以娜塔莉，我很好奇啊。這世間可不存在像你這般的火，你又是如何駕馭它們的呢？”

娜塔莉沉默著，但腦中卻回憶起自己以前做過的瑰麗的夢，那漫長的夢中自己見過各色各樣的火。

“我見過很美的火。”

“是這樣嗎，我知道了。”玖點點頭，像是認同這樣的理由。

“所以海野千花她？”

“她的天賦一般，本來就是選出來的人巫女，我給她的力量已經是她的負擔了，再加上她想守護人類，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人巫女本就不斷跌落的力量在她那邊簡直算是斷崖式衰落。”

“對于巫女來說，靈力最充沛的時候就是剛成為巫女的階段，最強大的時候就是成為巫女后的兩年內，身體健康沒有太多的傷，靈力也正處于充沛的階段，年輕的身體可以盡情發揮。”

“而往后靈力總量在不斷衰退，無法痊愈的暗傷在不斷增加，身體也因為加速衰老而導致無法發揮全力。”

“能活到靈力消退，成為一個普通人的人巫女那真是少之又少。”

娜塔莉突然明白了海野千花為什么那么關心她了，按照玖的說法，人巫女這種存在越幼小越強大，而她已經不行了。

娜塔莉突然覺得有些諷刺，尊重生命的妖精momo帶出來的魔法少女反而不在乎生命，看上去漠視一切的玖造就的巫女卻在守護人類。

“不聊這些了，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那位青藍色的小錦鯉游到池邊，口吐人聲。

壓下了心中那些紊亂的念頭，娜塔莉想起來剛剛玖見到她時就說momo提到過自己，“玖你好像在等我？”

“是也不是。”

娜塔莉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等待對方做出回答。

“我剛才說過momo提及了你的存在，得知了你撕裂黑夜后，我就在等著你來，這是這段時間的等待。”

“那玖你以前在等什么？”

“華庭的救世主，這片無可救藥的土地總有一日會有人來拯救它，所以我一直等著。”

【不愧是華庭的神，說話就是中二。】

“是我？”

“不是，你不符合條件。”十一游到她沉在水中的手心，被她一把撈起，然后在娜塔莉的眼前這么說著。

【不按套路出牌啊】

“是嗎？”沒有失望，娜塔莉倒也樂意不用額外擔上一份責任，變成巫女已經讓她有些嫌煩了。

手機鬧鐘突然響起，娜塔莉掏出手機發現已經臨近下午兩點，距離預定的卸貨完成時間只有十幾分鐘。

“那我先告辭了，記得告訴海野千花，我還挺喜歡她的。”

“我知道了，記得走正門......”

玖有些無奈又欣慰的看著娜塔莉從手心凝聚出了一抹火苗，真實的天幕開始在上空緩緩展開，天色在頃刻間變暗，烏云布滿了這片天空。

在雨水即將落下之時，那束火苗已經飛向了天空。

“去吧。”

下一刻，漫天的烏云被轟出了巨大的缺口。

陽光灑落。

一抹紅色的火光朝著天空飛行而去，陽光曬在池塘之中顯得波光粼粼。明明還是那般明亮，但是氛圍卻大有不同。

錦鯉群此刻一同浮出了水面，隨玖他們一同看著娜塔莉遠去的背影，異口同聲的輕聲念著。

“救世主自火中出現，撕裂一成不變的夜晚，蒸干高天上的雨云，叫那終日奔走的巨獸停下，吹散環繞群山的大霧，目睹黑色沙暴的毀滅，消融千年不化的雪原.......”

“杜別（娜塔莉），您現在是救世主了。”

華庭市的上空響起了轟鳴的鐘聲，宣告著與十一上神所結緣的人巫女已經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