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討厭魚，北見正雪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應，這樣一個像是玩笑的答案。

因為太過滑稽，他甚至沒有升起一絲的憤懣，只是在想要不過會直接把她帶走。

“快點進去啊。”

海野千花并沒有因為千代拒絕了成為人魚的誘惑而感到開心，她現在寧愿她接受這個提議，而不是現在這樣害怕這個嘲諷般的拒絕會惹怒這位太政，那千代就危險了。

本就按在杜別背后的雙手更加用力，推著不愿邁開腳步的他，她的語氣中都帶上一絲哀求，她的聲線都在顫抖著，她小聲催促著。

“這里我來就好，你趕緊進去啊。”

來自身后的恐懼與害怕在充斥杜別的內心，但又被某種不知名的溫暖情緒所覆蓋。海野千花想保護他，保護新生的巫女。

等等，為什么我能感受到巫女的情緒？

杜別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明明魔法少女之間并不能互相感知情感的。

只是還沒等他思考出結果，北見正雪就開口問道。

“您是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的朋友確實不喜歡魚，為了日后與它的重逢，我可不能變成它討厭的樣子。”杜別笑著回應著。

杜別能感受到海野千花的焦急，能感受那股害怕他出事的情緒，是真的在替他著想。

不能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這是杜別這么多年里學會的最重要的事。

感受到北見正雪在看著他，其中似乎有情緒在流轉，杜別有些不滿微微瞪了他一眼，然后側頭看向了身后著急的海野千花，伸出手輕輕在她手上拍了兩下，柔聲說道，“別怕，交給我吧。”

“千代大人您還沒有成為巫女呢，這樣不太好吧？剛才的發言，若是讓在下的同胞聽到了，您怕是會不得安寧。”

看上去既像好心的提醒又像是威脅，可杜別沒有感受到對方的關心也沒有感受到憤怒，那轉瞬即逝的惡意好像就是他的錯覺一樣。

杜別甚至感覺現在對方只有理性的存在，明明剛才他們聊天的時候還能感知到他的情緒。

就算你們的王來了我都照說不誤，杜別本來是想這么說的，但又想到自己待會見完那上神大人就要找借口離開，之后肯定會給海野千花添大麻煩。

“多謝你的忠告，”甚至懶得用敬語，杜別心里翻譯了自己想說的東西該怎么說，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我還是拒絕。”

“是嗎？”

北見正雪閉上眼稍稍吸了口氣，隨后慢慢睜開眼，那依舊平靜的目光卻開始讓人有些不太舒服。

“煦風巫女大人，請問在下的同胞為什么死在您的神社范圍呢？”

“我那被惡徒玷污的同胞身上都受到極強的重擊，保留最為完好的那具尸身也僅有幾根臂骨完好，另外兩位的尸體更是直接被鈍器擊穿。”

“想要做到程度要么是符咒輔助，要么干脆是咒術，說那是被攻城槌直接命中都會有人信以為真。”

“這可與我無關了，都是他們咎由自取，誰讓他們對安臨的貴客暴起發難，那位大人情急之下的反擊沒有控制力度，能給他們留著全尸就不錯了。”

杜別感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聽上去像是安臨兩個字。下一刻，旁白的翻譯就肯定了他的想法。

似乎是怕杜別搞不清楚狀況，旁白甚至很是貼心的簡單介紹了一下狀況

【是你們安臨的治安員換取血酬回去的路上，被有意的卷入了紛擾。放心，他沒事。】

【和他同行的人你倒是認識，你的學姐。】

雖然在出發前就知道夏哲和秦冷安沒事，但現在得知學姐還活蹦亂跳的消息，杜別還是放下心來。

雖然他不太理解旁白說的血酬是什么。

“是嗎？那剩下兩位呢，在下剛才可是檢查了那具被這幫惡徒吃了一半的同胞，明明外表沒有明顯外傷，內部卻已經熟透了。甚至在他身上找到了精神操縱的痕跡。”

“何況在下還聽聞，您帶著他們去拜訪了安臨宅。當時的樣子還有人認為巫女大人是被押送過去的呢。”

北見正雪微笑著調侃，像是在和朋友講著笑話，只是下一刻話鋒就一轉。

“可誰知道走出安臨宅后，他們兩個就死了，變成了這幅半生不熟的模樣。”

【變成熟人有什么不好。】

？不太明白旁白的吐槽，但杜別很快就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

感覺到按在背后的雙手輕輕捏了他一樣，杜別立刻就捂住了嘴。但在對峙般的談話中這么突兀的笑出聲已經足夠醒目了。

瞥了一眼笑出聲的杜別，北見正雪繼續正色說道，“這只執法小隊是在追捕一名小偷，為了被盜的贓物而來。”

“然后呢？”

“這些惡徒身上并沒有發現那件贓物，包括這一具尸體身上一樣不存在。”

“興許還在那個小偷身上吧，畢竟他們還沒來得及翻找那小偷的尸體就被殺了，不過北見大人您來遲一步，在下已經遵循貴客的要求將那小偷的尸體給送去安臨宅了。”

我已經去過了，北見正雪本想這么說。

可這樣說又幾乎在暗示他認為是海野千花帶走了贓物，所以他只是沉默。

靜靜感受著眼前二人身上的靈力波動，借此查看那東西是不是在二人身上。

海野千花比幾年前見到時還要弱一點，再過幾個月可能就要跌落天人之境，根本不足為懼，大概再過兩年煦風巫女就得換人了。

倒是眼前這個叫做千代的人值得注意，明明還沒成為巫女，也沒有踏上修行的痕跡，但她就這樣直接站在雨中卻是毫無反應，衣物更是一塵不染。

明明沒有靈力波動，身上卻沒有一點被侵蝕的跡象。

而且還有一點簡直匪夷所思，剛才在千代拒絕他的時候，北見正雪就動過將其擄走的念頭。

可他還沒開始行動，渾身的靈力都為之一滯，體內的式神們全部扭曲起來發出了讓他靈魂幾近碎裂的尖嘯，險些全部破體而出。

這代表著，上神在注視此處。

幸好腰間的寶石掛飾[冷情]在瞬間冰涼刺骨，幾乎將他的靈魂凍結，了。拜此所賜他才終于得以靜心，將所有的情感都在剎那間凍結，只余理性。

上神大人就這么看重這位預備巫女？

十四位上神，它們上一次出手都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了？

這次不知道哪位竟然一直盯著，他只是打算出手就這么直接警告。

北見正雪記下這一點，準備回去后問問燚大人。

不過就這么看下來，二人身上都沒有特殊的靈力波動，那東西確實不在這里，把尸體回收了就走吧。

“還有什么事嗎？”杜別看著這位正注視著他們而一言不發的人，語氣有些不善的問道，“沒事的話可以請你離開嗎？”

杜別不太喜歡眼前的人，本來他是想中立的，但是北見正雪雖然語氣溫和，但是說出的話卻是灼灼逼人。

雖然杜別清楚海野千花是因為把他當成預備巫女才如此關心他，可他還是不忍心讓她在這么害怕的情況下還要強裝鎮定的保護他。

“別惹怒他啊，千代。”感到后背的肉又被捏了捏，杜別卻不以為然，他感受不到任何來自北見正雪的情感，對方現在就像是一臺權衡利弊的機器，再怎么挑釁都沒事。

但為了不讓她更加擔心，杜別選擇不再學習夏哲放垃圾話，而是轉身拉著海野千花跨步踏進了神社。

“他不攔著我們嗎？”發現北見正雪只是靜靜看著她們走進了神社，海野千花有些驚訝。

默默注視著他們穿過門消失不見，北見正雪從鳥居的根卷取下栓繩系在手上，然后彎下身抱起了滿是污泥的魚人尸體。

用力拽了一下栓繩，北見正雪拖著幾個食尸者就這么離開了。

............

雨停了嗎？

這是杜別走進神社后的第一感受，隨后他才發現天亮了，天上沒有太陽卻亮如白晝。他回頭看去，鳥居的另一側卻是烏黑一片。

“別看了，神社不在現實中。”看見在發呆的杜別，海野千花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一下，看得出來她自從進了神社后就明顯松了口氣。

“不在現實？那是在虛....靈界嗎？”杜別本來想說虛空，但還好及時反應過來虛空在華庭被稱為靈界。

海野千花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為什么千代會有這個問題，于是她直接否定了，“不在啊，神社都在上神大人開辟的空間里，我們除了誅魔以外，一般不會去靈界的，太危險了。”

危險嗎，對于常人來說確實危險。但魔法少女就連打架都會去虛空，免得把家拆了。所以對于等同魔法少女的巫女來說，虛空竟然是危險的地方嗎？

杜別感覺，巫女與魔法少女的區別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但海野千花沒有心情計較這些，她顫抖著將雙手放在杜別的肩部上，不自覺的用力捏緊了。

雖然不疼，但杜別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情感。

不是海野千花對杜別，而是一名人巫女，對于將要成為人巫女的存在，那種近乎執著的保護欲與責任感。

“你剛才真的嚇壞我了，雖然有些丟人，但我真的打不過那個老怪物，我好害怕他會對你下手。”

“沒事的，我這不是沒事嗎？”

杜別安慰著伸出手，想要摸摸海野千花的頭，但又想起他們的關系好像并沒有好到那個地步，最后只能把手放在肩膀上，合在了她的手上，輕聲的說道。

“沒事的。”

“答應我，以后別這樣了，那老怪物是人間，這千年來都排的上號的陰陽師啊，就算我沒受傷，十個我加起來都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真的動起手來，我可能拼上命也沒法把你安全的送走，所以答應我好嗎，別再這樣了。”

海野千花又重復了一遍。

杜別看著對方那副近乎乞求的模樣，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也只能點頭應下，“嗯。”

“你答應了我啊，一定要做到啊。”

為什么要做到這樣啊？杜別不理解，他原以為自己是魔法少女，那么想來也能理解巫女的存在。可現在看來，根本不能。

“呼，”海野千花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呼出去，雙手輕輕在臉上拍了拍，“好了，別聊那些了，我們已經安全了，我帶你參觀一下神社吧，你沒有來過吧。”

走過眾多的神獸石雕，海野千花一一為他介紹這些雕像的由來，絮絮叨叨但又很有趣。

只是很快的，杜別見到了與神社風格格格不入的事物，以至于海野千花在他說的東西他都聽不進去。

幾架停在雨棚下的偵查無人機，在其兩側甚至還有平安快遞的logo。杜別揉了揉眼睛，確保自己的眼神沒有問題。

再三確認后，杜別確信那就是平安快遞的無人機。

這不是非賣品嗎？

“你在看那個嗎，那是我們從安臨人那邊....購買來的東西，會飛哦，很厲害吧。”海野千花注意到了杜別的目光，很是驕傲的向他介紹著。

“我們在學習它的操作方式，等我學會之后，就用它帶著你飛。”

“？”杜別想說我自己會飛，但是又憋了回去。

【目前的人巫女中只有海野千花會飛，因為只有她的權能有接近飛行的風。其他人巫女只能通過取巧的方式在空中逗留，而不能做到飛行。】

？

等有人注意到海野千花的歸來，有很多人圍了過來。

“海野大人辛苦了”“巫女大人您回來了”“千花大人此行順利嗎？”

熱情的問候聲絡繹不絕，看得出來海野千花在這些人中很受歡迎

一一向大家回應之后，海野千花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目光轉移到了身邊的人身上，于是她把杜別拉到身前向眾人介紹。

“很高興的告訴大家，我們的人巫女即將多出一位，這位是上神大人直接選中的巫女候補，杜別千代小姐。”

“呃，你們好，”

杜別很是尷尬的和他們打著招呼，只能任由一群人說著大部分聽不懂的話在自己面前嘰嘰喳喳。

他只要點頭然后尷尬的笑笑，隨便說你好就行。

等一下，那是什么？

本以為見到平安快遞的無人機已經是旁白在之前提醒的別太吃驚了的事物，但杜別沒想到還有其他的。

杜別在向他問候的人身上看見了眼熟的東西。

那是槍支的零部件，和此次他帶來的備用槍支型號很像，只是要小上不少，更像是某種仿制品。

“好了，好了，別圍著她了，我還要帶著千代去覲見上神大人呢。”

心中多了疑惑，但從擁擠的人群里離開還是多少讓杜別松了口氣。

神社的大殿并不算宏偉，相比起外面院子中那些考究的布局以及堪稱精致的裝飾品，此間的裝潢甚至算的上是敷衍。

大殿的空間很大，明明沒有光源，但其中卻是非常的明亮。

一眼往下來神龕就有十幾處之多，這讓杜別有些奇怪，因為上面供奉的神像并不是人形，而是魚型的雕塑，除了幾尊神像有著明顯的差異，大多數看上去都一樣。

本以為那個上神會在大殿中，結果這里只有雕像，但杜別沒有多問什么，免得暴露身份，他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跟在對方身后。

穿過大殿，海野千花帶著他來到一棵巨樹之下，這里的整齊的木屋鱗次櫛比。海野千花帶著他走到了最大的木屋前，這間木屋與其他房屋相隔甚遠，看上去也是最為精致。

海野千花脫下了鞋，踏上木質的長廊。杜別有樣學樣，跟著照做跟了上去。

木屋的障子門自己向兩側打開了，海野千花看到這一幕后小聲對杜別叮囑著，“杜別，謹言慎行，雖然玖大人脾氣并不壞，但也不要出言不遜。”

因為杜別剛才面對北見正雪的舉動，海野千花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一個靦腆害羞的孩子，結果現在看來并不是那么回事。

門后的房間可以說是非常簡潔，除了地面鋪設的榻榻米，中間擺著一張矮桌一塊坐墊，就剩下另一側的障子門，可是房間內空無一人。

神明不在這里嗎？只是想到這里，杜別注意到了從那邊門后傳來的咕嚕咕嚕的水聲，就好像有人在玩水一樣。

“嗯。”

杜別看著對方站直了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房間盡頭，然后轉身與門的方向平齊，恭敬的跪伏在地上。

【士下座啊，她還真是尊敬這個什么神明。】

“玖大人，我已將千代帶來。”

“我已知曉，讓他來見我吧。”障子門后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聽上去竟然與海野千花的聲音別無二致。

“遵從您的意愿。”海野千花坐起身，雙手緩慢而有力的拉開了障子門，然后她起身走過了杜別，“請，千代小姐。”

門在他的身后被關閉，杜別只能向前覲神。

“凈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