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炸響的信號彈是其他地質隊員們向大牛他們發出的位置信號,栗子根本不明白這些,她覺得那是其他人跟她一樣也犯險求助了。
“怎么這么多人有麻煩?你們都跟我一樣嗎?對不起,我可沒那么多空去管他們,我管好我們自己就行了!”
她喃喃地自言自語,快速從地上拾起那捆繩索,又把大牛用的登山杖撿起,拆開,開始用砍伐的大象果樹枝捆扎擔架。她費了好半天的時間終于捆扎出來了一個東西,那不是擔架,是一個疙瘩爬犁,就像東北常見的那種大頭爬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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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在彌留狀態中掙扎著,感覺自己正在跟靈魂對話。
大牛:“唉,我真想睜開眼睛幫幫她,她心地真好,可也是真笨!她這樣出行,不找一個地方隱蔽是很危險的,簡直無法幸存。”
“女孩子的這種傻還是很可愛的,只可惜我們無法跨越,無法干涉,除非你能回歸肉體,回歸物質世界。”
“告訴我怎么做你才能回來?”
“你現在身體里的各個器官正在衰竭,你沒有尿了,腎臟正在失去過濾功能,肝臟細胞由于沒有足量的血液供應正在大批量的失去活性細胞;心臟正在拼命泵血,但是循環系統出現了很多阻礙,心肌負擔加重,很快就是心力衰竭;血液循環不暢影響大腦,你的思考能力也正在喪失,肺部功能的血氧交換處于極低水平,更加重了血液供氧不足的問題,而且你失血過多,血流太少,蛇毒其實已經不是問題了。栗子姑娘應該給你多喝水,增加循環液體,可惜她不懂,錯失好時機了!”
“有什么辦法提醒他嗎?”
“沒有!你處在彌留之際,無法與外界交流了!”
“生命就這么脆弱嗎?為什么一定要受這么多條件的限制?”
“因為生命是物質的,物質是由基本粒子組成的,而所有的粒子組合都是有始有終的,就像建了一座樓,那樓會永遠存在嗎?終會有老化倒塌的時候。大到星系黑洞,小到細菌病毒都是臨時組合,終有消散的時候,只是持續的時間長度不同而已,不像純粹的意識世界,無始無終,一直在那兒。所以你身體原本有規律性的時間長度,只因為條件突然改變而改變了,你現在看到了,雖然你的器官物質組織還在,但功能失去了,你現在的生命就是這種情況!”
“不能改變嗎?”
“看栗子姑娘的意志力了,還有我們的求生欲望。問題是,你還留戀這副皮囊嗎?”
“留戀!這副皮囊還能用舌頭品嘗天下好吃的,能聽音樂,能看美麗的色彩和栗子姑娘,而愛情能讓你有心跳的感覺,你能哭,你能笑。我當然留戀!
“呵呵,你只看到了生命美好的一面,那反面呢?你病了才發現身體不是自己的,你喜歡的姑娘拒絕了你,你還有心情聽音樂嗎?除去這種物質生理需求所產生的痛苦之外,你別忘了還有社會性痛苦,你的房貸,你的車貸,信用貸是不是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這種社會性痛苦跟你剜去身體的一塊肉所感受的痛苦是不是更大?”
“你說的都對,可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還是留戀!我想幫栗子逃離危險,她準備在這莽荒的非洲大地上孤身犯險,還拖著我,她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我丟下這副皮囊沒關系,她就可惜了,多好的年紀,大大的眼睛,美麗的樣子,她的人生應該更美好才是。所以我想,她脫險以后哪怕我不要這副皮囊,我也愿意。”
“那好吧!那你就要努力使得你的各個器官重新工作,等于重啟系統,可這并不容易。”
“我該怎么做?”
“先補水!強化循環系統,恢復腎功能,然后是肝功能。”
“剛剛暴雨,有些雨水灌進了我脖子和鞋窠,皮膚應該能吸收吧?”
“是的,可以,但是速度很慢,不如消化系統來得快,現在看栗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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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的大頭爬犁做好了,兩支樹枝被幾節登山杖撐住,救生繩又攏了幾道,然后打結再延伸出套索,她可以套在自己身上。
“真丑,真難看!”
她看看自己的杰作很不滿意,但是看到太陽已經快西斜天空了,她有些著急:“大牛哥,我要帶你走了,趁著天沒黑,地上還濕滑,我應該能拉得動你!你看我忙的,我都來不及曬干我的腳和靴子。”
她脫下鞋子,索性光著腳站在地上,她抖了抖T恤和褲子,非洲強烈的眼光幾乎快烤干了他們。
盡管她聲稱她在國內當過驢友,但嚴格來說,她才二十四五歲,在國內的環境里大多是溫室里長大,集所有人的寵愛,根本不可能有足夠多的機會經歷野外的生存訓練,積累的常識有限。對危險的判斷,極端環境的預判通通沒有感覺。現在是太陽西斜,有經驗的驢友應該琢磨如何宿營打尖了,以策安全,而不是在曠野里遑夜奔逃,那簡直是送死的節奏。
栗子只憑感覺做事,更是想不到在不同的空間維度里她在被大牛觀察著。大牛很是為她著急,但是無能為力。
栗子把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以后,四周又都查看一番,確認沒有什么遺漏,把護心匕首重新掛到腰間,來到大牛身邊,靠上她的簡易爬犁,手腳并用,把大牛挪到了爬犁上。
拍拍大牛的肩膀說:“大牛哥,我們準備出發了!我已經看好了方向,不走我早上瘋瘋癲癲跑過的路了,那有齊腰高的草甸,誰知道里面藏著啥動物,我不敢走。我準備向東北方向走,那里有很開闊的地帶,地平線那里還有一條河,至少開闊地帶能看清情況,也讓別人看見我們。你有25小時找醫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加快速度!聽天由命吧,我們出發!”
她出發了,在時近黃昏的時候,牽拉著躺在幾根樹枝上的大牛踩著濕漉漉的草地向礦區外的平原走去。
她已經觀察了方向,規劃了路線,但這些都是想當然,大自然暗藏的風險隨處可見。她選擇的路線是丘陵到草原上的一個高程一百多米的緩坡,她第一步是先把大牛拉上一個臺階,再下到一個30度的巖石斜坡才可能進入緩坡,緩坡腳下有七八顆樹根長在巖石縫里的灌木叢,灌木叢之外才是枯黃的草原,而灌木叢的樹葉早已被不久前經過的蝗蟲云給啃光了。
好在雨后濕滑,剛開始拖著大牛并沒費太多勁,到高臺把他弄上去就費勁了,手忙腳亂之后她還是把大牛滾了上去。這要是在平常栗子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力量,她坐在臺階上喘氣的時候還由衷地贊嘆了自己,感慨發現了自身的潛力。
可還沒等她完全喘足這口氣,一股旋風刮過,大牛身子一斜就從斜坡上滾了下去,連同簡易爬犁和背包。栗子嚇得跳起來去追趕,斜坡不能跑路,只能坐在斜坡上下滑。
“不得了!不得了了!怎么會這樣?千萬別撞到石頭啊!”
滾了幾十米在緩坡結合處的一個水洼處大牛停住了,臉朝下趴在水中。上方,栗子一路尖叫著帶著碎石泥土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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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和他的靈魂看到這一幕,大牛笑了。
“呵呵,需要補水這就來了!”
“你所有的器官中只有肺部和心臟還沒喪失功能,你大腦也沒受影響,但是你還沒有恢復自理,寤在水里會嗆到肺部,再者這水沒有經過凈化,里面各種鳥屎糞便,尸體污物,你喝下會感染的。”
“不管那么多了,先恢復每個器官的功能,如果污水感染正好調動免疫系統工作,也是好事!最多我忍受體溫高燒而已。”
“只要各個器官沒有組織性壞死,分子結構沒有坍塌,能保持并恢復功能你就有希望!期待奇跡吧!”
“是的,還要期待栗子的奇跡!她今晚帶我要在哪里宿營?她連準備都沒有,根本沒規劃,完全跟著感覺走!不知會被哪種動物沖擊,毒蛇我連想都不敢想了,看她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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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重重地摔在大牛的身上,她連忙爬起來,翻過大牛,大牛滿臉泥污,張著嘴巴,顯然他已經喝了不少水,但沒有嗆咳。栗子把他扶坐起來拍打他的后背:
“大牛哥,真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沒放好你,讓你滾下來了。這么折騰你沒事吧,我感覺你還有體溫,應該沒事!”
這時,他們的位置已經離緩坡下的灌木叢不遠了。那里突然傳來激烈的嘈雜聲,是動物們的呼號,聲音很大,栗子感覺到聲波沖擊山體的震動。
怎么回事?栗子站起來向下觀察,原來是一群狒狒來了。他們成群結隊,浩浩蕩蕩,以那些棵灌木叢為中心爭吵著。
看到是狒狒,栗子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在她看來狒狒跟人類是近親,對他們這兩個穿著衣服的親戚應該不會構成什么威脅。她甚至向它們雙手揮舞高喊起來!
“嘿,你們好!狒狒們!咱們是親戚!遇見你們太好了,你們能幫我嗎?”
她的喊聲沒有引起喧鬧中狒狒們的注意,她搖搖頭,有些悻悻然,然后繼續收拾滾落的器具背包,猛一抬頭她看到一只碩大的狒狒正坐在她和大牛之間,呲著長長的犬齒,兇狠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