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明月高升。
夜里的山風最是寒涼,呼嘯而過的空隙連帶著大地上殘留的燥熱也卷走了。
感受著絲絲涼意,蘇明真心靜神寧,觀想真君伏龍圖。
面目模糊、氣勢森嚴的真君神人出現在了心中,赤足之下,惡龍哀嚎,作降服狀,不敢再有半點反噬。
在嘯父真意引導下,不到九天時間,他就將徹底練成觀想圖。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真君形象逐漸清晰,隱約能看到五官。
在這要緊關頭前,蘇明真意識出現了恍惚,好似神游天外,不知身在何處。
失去意念支撐,觀想圖有渙散跡象。
但就在此時,真君面上紅光閃過,五官瞬間真切,雙目有神,好似一下子活了過來。
再看上去,模樣與蘇明真一般無二。
真君形象明晰,腳下的惡龍也染上顏色,鱗甲皆赤,赤目朱髯,氣息鮮明,猶如活物。
虛空嗡嗡顫鳴。
蘇明真只覺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各處景象,被他一一洞悉,氣血奔涌之聲,嘩嘩可聞。
觀心照己,內視之術。
真君伏龍圖徹底練成,蘇明真念動間,便能以此觀照體內各處。
烘爐勁秘訣于心頭閃過,沒有急著運功,再次沉心揣摩參悟,以往困擾之處豁然貫通。
玄功中記載的兩道開元法門,被他盡數明悟,再無秘密可言。
略作梳理,才運轉功訣。
自身好似化作了高大烘爐,心法化作點燃的木柴薪火,無聲燃燒,以炙熱火光溫養爐壁,對其中的滾滾精氣,反復烹煮煎熬。
而心中的真君形象,便像爐蓋一樣,鎮壓住了烘爐,不讓任何精氣逃脫。
蘇明真心神收斂。
他一身充沛精氣遠超旁人,這熬煉的過程也要比尋常人來得漫長,不是片刻能夠成就。
架好烘爐,他開始參悟吐氣成煙法。
此是陳氏先祖所留術法,并未記錄在《流火丹玄功》的開元法門中,想來普通尋常,不被嘯父看重。
但對此時的蘇明真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妙法。
此法修煉要求不高,凝練先天元精,就可憑此施展,等他功成之后,便可立時修習。
升天臺上人影不動,臺下火光前,陳季貞一手持短劍,一手托蛟珠,腰間掛著先祖留下的神符,為蘇明真護法。
夜幕漸沉,涌動的烏云不知何時遮住了明月,凜冽山風撞上山石,發出低沉聲響,仿佛有惡鬼嗚咽,連燃燒的篝火都似因畏懼,俯身倒在地上。
不知怎的,陳季貞感覺,今夜的風更冷了幾分。
沒等他多想,忽地脊背一涼,那股白天消失的被窺探感,再次出現在了心頭,揮之不去,如同陰影將他籠罩。
來了。
陳季貞神情嚴肅,握住蛟珠的手又從篝火中取出根火把,將他先前布置在升天臺外圍的柴垛一一點燃。
轟。
山頂火光通明,離得老遠都能看到。
隔著圍起來的火光,那股感覺終于消退了幾分,陳季貞想了想,也覺得窺探他們的鐵羽妖鳥應該不會來襲。
畢竟,升天臺中的神力可并未耗盡。
正心想時,不遠處有腳步聲響起。
陳季貞轉頭看去。
唯一一條通往山頂的路口,此時出現了數道人影,直直往升天臺這邊走來。
隨著逐漸靠近,陳季貞認出了一人,眉頭緊皺,問道:
“陳全,你怎么會來這里,他們是?”
走在前面這人,是族中與他關系較近的兄弟,前些天他還去其巨橋城的家中打聽過族老居處。
被陳季貞發問,陳全老實巴交的臉上顯得有些畏縮,有有些愧疚,眼光不時往后瞥去,嘴唇張了張,似欲說些什么。
但話還沒出口,就覺劇痛襲來。
低頭看去,半截閃爍著寒光的沾血劍刃破腹而出。
“咯咯......”陳全牙齒打顫,看著陳季貞想說些什么,身后一股巨力涌出,不由自主地撲落在地。
“對,對不......”
最后的意識湮沒。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
迎著兄弟死前看來的目光,陳季貞胸口好似有團烈火在燃燒,看著后面那幾人,怒喝道:
“你們究竟是誰?”
“我們是誰?”輕笑聲響起,殺死陳全的年輕人走上前來,冰冷得像刀子的眼神從陳季貞身上刮過,淡淡道:
“這不是你一介賤民能夠知道的。”
年輕人的臉上并沒有輕蔑之色,但那股發自骨子里的高傲,卻比任何神色都讓人惱怒。
“離開這里,還能保住性命,否則......”年輕人身后走出名赤著雙臂的壯碩大漢,火光映照下,臂膀上數不清的傷疤,面頰上的黥刑留下的深青印記,使本就丑陋的面龐越發猙獰可怖。
“你們是為了郎君。”強壓怒火,陳季貞心思轉動,猜出了幾人的目的。
很顯然,這些人是沖著蘇明真而來,看其打扮裝束明顯出身不凡,極有可能是大有權勢之人,否則也不可能讓陳全帶來此處。
“有些聰明。”年輕人有些詫異,又重新打量了陳季貞幾眼,道:
“看你還有幾分勇力,伏在地上,認我為主,我可收你為仆。”
“收我為仆?”面對這恩賜般的語氣,陳季貞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問候道:
“收你阿母的X。”
伴隨著聲音而出的,還有數根從篝火中抽出的火把。
“山奴,殺了他。”被問候的年輕人神色扭曲,將手一指,猙獰大漢揮動雙臂,直接撞開了身前篝火堆,朝陳季貞身上抓來。
“死。”
壯碩大漢來得兇猛,但陳季貞早已今非昔比,借著暴怒之勢,揮出烘爐之拳。
嘭。
拳掌觸碰,勁風呼嘯,陳季貞身形不動,而大漢則連退數步。
如此一來,反倒激起了大漢兇性,對隨之刺來的劍刃不管不顧,大如蒲扇的手掌攥成鐵錘,狠狠朝陳季貞腦袋砸來。
那股力道,讓人絲毫不懷疑,能將人腦殼打碎。
陳季貞閃身避開。
“去,將那小子抓來。”年輕人看著陷入糾纏的兩人,頭也不回地朝身后奴仆下了命令。
目光所望,赫然便是升天臺上沉寂不動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