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在一切都沒有好轉前，我是不會離開這里的。”

伊吹嵐上前牽住了母親的手。

“這是我自己決定的，所以，我們先回去吧，晚飯還沒有做呢……”

伊吹夢突然反握住嵐的手：“我說，你跟你的班主任之間，沒有發生什么吧？剛才那個女人看你的眼神很不對勁。”

“有嗎？”伊吹嵐心虛低頭。

伊吹夢轉過身，表情擔憂地握住了嵐的另一只手：“剛才，我發現她看你的眼神，那種眼神可不是老師看學生，而是，看異性的。”

看著兒子心事重重的表情，伊吹們著急問道：“那個女人有對嵐做過什么嗎？”

伊吹嵐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母親終究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無處逃避，又想不出可以轉移的話題，只好嘗試將這件事情拖延下去：“媽，我們回去再聊吧。”

但伊吹夢完全是一副抓住不放、迫不及待的架勢，更何況在聽到嵐有意搪塞的回應后，她更是確信了自己的猜想。

伊吹夢繼續追問：“而且她給你的那個文件袋里，肯定不只有幾張紙對吧，她的眼神不對勁，你的臉色也不對勁，那個袋子里還裝了什么？”

“媽……”

伊吹嵐本想說對方多慮了，但當抬起頭看到母親的面龐，他卻怎么也提不起撒謊的勇氣。

伊吹夢愈加著急：“到底有什么事非得瞞著我？”

伊吹嵐閉上眼掙扎了許久，最后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伊吹夢短嘆口氣，輕聲安慰：“慢慢說吧，我不會生氣的，嵐什么時候見到媽媽生氣的樣子了。”

仿佛做下什么重要的決定，伊吹嵐深呼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眸，目光失神。

“其實是這樣的，上周五的晚上，南森老師恰巧發現想要跳河的我，就把我帶去了她家。”

“你說什么？”伊吹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森老師很擔心我，不放心我離開，所以當晚就留我過夜，是第二天我保證不會再輕生，又答應了老師一些要求后，她才讓我回家的。”

“所以說，那天晚上你并沒有跟小靜在一起？”

伊吹夢緊盯著兒子，見他點頭承認，思緒猛地一陣恍惚。

“原來是這樣……”

她這才松開手，捂住了自己陣痛的額頭，又不小心踉蹌著后退了一步，緩了好半天，腦子的眩暈感才消散。

望著天邊的黃昏，伊吹夢不知是有意無意地說道：“也是啊，別說你了，我也早就有這種想法了。”

“嵐要是想再跳一次的話，把媽媽也帶上吧。”

話音一落，伊吹嵐的瞳孔突然緊縮，他立即抬起頭，看到母親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樣，忍不住喊了句：“媽！”

仿佛是突然回過神來，伊吹夢收起了臉上不由自主的表情，搖了搖頭：“不，別放在心上，就當我剛才什么都沒有說。”

她重新握住兒子的手，反倒安慰起他：“以后別再做這種傻事了，我知道嵐不是輕言放棄的性格，如果有什么難事，我們一起想辦法吧。”

伊吹嵐點頭不語。

他今天才確信，自己對母親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一不了解她的過去，二不了解她的現在。

原來她的內心也已經到了極限，恐怕平時也沒少提起過輕生的念頭，說不定已經實踐了，只不過跟自己一樣沒能成功。

所有人都像踩在懸崖上的鋼絲，這個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

伊吹夢強顏歡笑，牽著他的手往回走，路上不忘回到之前的話題：“至于你的班主任那邊，袋子里多余的東西，明天還是要還回去的，她沒有為難過你吧？”

伊吹嵐低頭不語，而伊吹夢也不是非得讓他回答。

在問出這個問題前，她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眼神微瞇，若有所思。

班主任那邊雖然很麻煩，但目前最礙眼的還是那個外鄉人呢，班主任對嵐的感情反而可以先利用一下。

她換了個話題：“對了，你今晚不用打工了嗎？”

“我辭掉了。”伊吹嵐簡單回應。

“也好。”

……

晚餐過后，鎮里的夜生活逐漸熱鬧起來，于此相反的，醫院的氣氛反倒清閑了不少。

伊吹夢穿著常服，久違地來到了住院部大樓。

盡管她衣著樸素，但路上還是沒少引人移神注目，畢竟無論長相還是身材，伊吹夢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尤其是那雙湛藍的眼睛，靈動得像是會說話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離開電梯后，她走進一間病房，映入眼簾的是兩張隔簾、三張床鋪，外面兩張是空著的，而最里面的位置，躺著的正是伊吹嵐的父親。

伊吹夢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看似溫柔地注視著床上的男人。

“看見我這么開心嗎？親愛的？”

話音一落，男人這才看清楚來者，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伊吹夢莞爾：“這樣的眼神才對嘛。”

她伸手摸向丈夫枯瘦的臉頰：“還是跟過去一樣，你就這么恨我嗎？”

接著，又柔聲在他耳旁道：“你看看，都糊涂了，連我跟嵐都分不清了。”

男人無法說話，只能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她。

見狀，伊吹夢嘆息一聲，幽怨地說道：“嵐來看你的時候，你不會把他當成我了吧，惡狠狠地瞪他，傷透他的心。”

“嵐可是什么都沒有做哦，他可是把你當做親生父親尊重呢，你想想你對得起他嗎？”

見丈夫稍稍收起了兇狠的目光，同時眉宇間多了幾分悲哀，伊吹夢也終于道出了來意。

“最近幾天發生了很多事呢，嵐和希禮接連輕生未遂。”

聞言，男人露出詫異的表情。

伊吹夢嘆了口氣：“真是好險，嵐可是我最后的精神支柱了。”

“是因為壓力太大了，承受不住了吧。”

“所以，我覺得，也許你斷氣了反而會更好。”

伊吹夢說著，修長的手指在丈夫的頸脖上緩緩劃過，直到最后忍俊不禁。

“開玩笑的，我現在還用得著你，親愛的，你可得好好活著啊。”

話音剛落，房門再次打開，一名護士在門口向她點頭致意，伊吹夢欠身回禮后，打算到此為止。

“我這次來。為的就是告訴你這件事，護士來給你翻身了，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