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許元睜開了眼睛。

光腦自動脫落，接駁線纜也同時被回收。

但出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玻璃房間和到處都是的機械手臂，而是熟悉的黃色天花板。

這副模樣，這，不是我公寓嗎？

“啊？”

他下意識驚聲道，然后伸出手，眼前出現一條白嫩的手臂，抬起來對著頭頂的燈光，看得到上面的細微血管痕跡。

這是人造軀殼才會有的痕跡，皮膚組織沒有生長到位便被拉出來售賣。

“呀，醒啦？”

耳畔傳來女人的聲音，許元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瓜子臉，櫻桃嘴，一雙卡姿蘭大眼睛，還有，像鷹勾一樣挺翹的鼻子。

第一感覺是美。

第二感覺，這模樣，和他媽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我，出現幻覺了？

許元一時有些恍惚，撐著床鋪坐起來，看了一眼熟悉的屋內陳設，臉上疑惑之色更濃：“媽？”

“表姐。”

她手里拿著光腦，笑著說道。

可是，我哪里來的表姐？

我媽是獨生女啊？

生完我媽，我外婆就去世了啊……

許元看著她，沉默不語，打量著屋里的陳設，倒是一點沒變，壞掉的門已經被修好，看起來換上了更精致的鐵門。

“哎呀，不要糾結，眉頭都皺起來了。給你換了副身體，還適應不？”似乎看出許元心中的疑惑，女人坐在床邊，柔聲說道，“怎么樣？”

“還行。”

雖然說是新換的身體，但卻沒有任何奇怪的感受。

好像自己本就應該適應著這副身體。

或者說，自己已經適應很久了？

人體的很多機能是依靠骨髓中的神經元傳遞的，只要和大腦接駁沒有排異反應，就會很適應。

“看一下，屋里丟了什么東西嗎？”女人站起身來，將光腦放到游戲倉旁邊，“聽說你被襲擊了，我立馬從星環趕了回來。”

星環，是靠近太陽的能量收集裝置，俗稱戴森球。

隨著太陽逐漸老去，能被攫取的能量急速衰減，戴森球也就慢慢無人維護。

所以，星環早就自動化，上面已經沒有人了啊？

我特么住藍星貧民區，但不是不看新聞的啊？

“唔。”許元沉默不語，摩挲著老舊的床單和被子，低聲道，“可我媽沒有哥哥姐姐啊，她是獨生女。”

那女人臉上笑容更濃，嘴角翹起來，卻看不到一絲皺紋。

“但是，我就是你表姐啊，遠房表姐。”

“我給你交了保險的賠付金額，給你換了副身體，還把你帶回了家里，我就是你現在最親的親人啊！”

“你不是。”許元斬釘截鐵地說道，“你有什么目的？是誰派你來的？你要干什么？”

靈魂三問。

女人那精致到完美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皺紋，她半張著嘴巴威脅道：“你的那個東西，在哪里？”

毒蛇露出了獠牙。

女人精致的面容突然變得猙獰。

“什么東西啊？不知道。”許元下床，倚靠著老舊的折疊鐵凳，“你到底要干什么？”

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滿嘴謊話，十分危險。

必要時，他會拿起折疊凳，砸在女人頭上。

“怎么會對你沒效果。”女人惱怒道，扯爛領口上的小巧話筒，大聲喊道，“美人計失敗了，快滾進來。”

“怦”然一聲響，半掩著的公寓門被一腳踢開。

一個身穿白色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抬腳關上了房門，淡淡掃過許元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

“不應該啊？買到過期的魅藥了？黑市這幫雜種真特么不靠譜。”

“你搞不定，那就我來唄。”

男人右手回轉，輕輕擰了擰脖子。

這特么又是誰？

這是我家啊？

不是公共廁所！！

顧不得背后冒起來的細密冷汗，許元渾身緊繃，手上根根青筋暴起，捏住折疊凳靠背，顫聲問道：“你們是誰？”

“取你命的人！”

男人腳下一轉，身形瞬間爆起，一息之間就來到了許元面門，變拳為掌，捏住他的脖子，厲聲道：

“給你三秒，說出那個東西被放在了哪里。”

力量的差距是致命鴻溝。

許元掙扎著，逃不開束縛，男人將他摁在床上，手越捏越緊。

呼吸慢慢變得困難，血液流動也變慢，大腦極度缺氧，思維變得遲緩。

但是暴虐的怒火卻在許元心中極速堆積。

他腦中再沒有別的想法，只想殺掉面前的這個男人。

用冷冰凝送他的那把【赤霄劍】把他的頭像斬西瓜一樣劈開。

可他做不到，因為意識正在像無根之水一樣，流出自己的身體……

正在這個時候，他眼前模糊視界卻出現了一枚十分清晰的硬幣，滴溜溜轉著，發著淡淡金色的光芒。

許元本已意識模糊，此刻卻能看到它流動著的文字。

正面的象形文字扭曲著，變成了一個“交”字。

反面的象形文字像蚯蚓一般，斷裂又合起來，變成了一個“易”字。

“交易！”許元在心中大喊。

這玩意兒他認識，是自己五歲那年住郊區的時候，拿一碗面坨坨和一個老人交換的古董硬幣。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么作用，但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殘存的意識在心底大喊道。

“交易！”

“叮咚”

如同有兩滴清泉落入心底。

許元半閉著的眼睛驟然睜開，右手之中出現一把通體碧紅的古劍。

古劍在手中，如臂使指。

那劍鋒銳不可擋，隨他抬手，便卸下那男人一只手臂。

“啊！我草……”

男人右臂應聲落地，切口平整如激光切割，鮮血噴涌似泉水。

許元臉上沒有一絲悸動，再次舉劍，越過男人頭頂，然后狠狠斬下。

七步之內，劍快。

三步之內，劍更快。

“噗呲”一聲，男人頭顱便被一刀兩分，渾身脫力墜地，死的不能再死。

這兩劍上挑下斬，前后不過十秒。

男人表情驚愕，如同見惡鬼拍門。

鮮血濺到許元衣衫上，綻開片片碧紅桃花，許元面無表情，輕輕踢了男人一腳，抬劍對準女人：“三秒，滾。”

女人呆立當場，還未有反應過來，拔腿便跑。

“一。”

“二。”

“三！”

“慢了。”

女人跑到門口，還沒能開門，聽到這兩個詞，心存僥幸轉過頭來。

許元早已丟出手中劍刃，一劍穿心。

“撲通”

女人嘴唇半張，微笑著俯首跌倒在地。

碧紅劍刃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屋中，旋即彌散起劃不開的血腥氣。

許元雙手交叉，壓制住源自內心的戰栗，翻箱倒柜，終于在桌子的右邊抽屜里，找到了自己的觸屏式老式手機，里面還有一些電量，他撥通了治安管理署的電話。

“喂？”

“你好，這里是冠盟二區治安管理總署。”一個平靜的女聲。

“我家里，死了兩個人。”

許元盡量壓抑自己激動的聲線，卻有掩飾不住的緊張。

“已定位，治安管理署治安員馬上就到。”女人掛斷了電話，伸了個懶腰，半嘲笑道，“現在藍星真還有人在用手機……”

隨即對著面前的巨型光幕說道：“冠盟海青區宜家三號公寓八樓809，報案人稱兩人在家中死亡，信息搜尋。”

旋即大屏幕跳轉出一系列信息，其中便有許元一日前被外賣機器人謀殺的消息。

“被謀殺？然后家里死人？”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定有古怪。

她便說道：“取消治安機器人執法，編號Z3970申請執行此任務。”

“申請通過，消息已同步給醫院。”冰冷機械聲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