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6年 10月19日
新的訪客阿爾伯克來到鳶尾湖畔。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左手沒有咬痕。
黃昏的光線像融化的黃金,緩慢沉入鳶尾湖的深處。
阿爾伯克站在湖畔,靴底陷進潮濕的泥土,每一步都留下深褐色的印記,仿佛大地正試圖將他拽入其中。
他手里有一封華麗的請柬,上面的火漆印是一朵玫瑰與鳶尾花的交織圖案,花瓣邊緣滲著暗紅色的蠟淚,像是干涸的血跡。
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
“親愛的阿爾伯克”
他低聲念出信箋上的第一行字,喉嚨發緊。
這字跡他再熟悉不過——纖細、優雅,每一個字母的收尾都帶著微微上揚的弧度,像艾琳微笑時的唇角。
“1783年8月3日——這個日期,你一定未曾忘記。”
“鳶尾湖畔的玫瑰莊園婚禮即將開始。”
“而你,我的摯愛。”
“你是唯一的新郎。”
“我在這里等著你的到來。”
”你的新娘。“
”艾琳。”
阿爾伯克曾以為這封信是某種幻覺,或是某個惡毒的玩笑。
但現在,這封信真實地躺在他手中,紙張觸感冰涼,卻帶著若有若無的玫瑰香氣,像是剛從某人的梳妝臺上取下,送到阿爾伯克的手中。
三年前妻子的難產而亡,尸體依舊是下葬的前一晚莫名消失,只留下一枚懷表。
這給了阿爾伯克帶來了很沉重的打擊。
妻子難產而亡,尸體也不翼而飛。
他幾乎崩潰,整日沉浸在酒精與機械圖紙之間,試圖用齒輪與發條填補內心的空洞。
直到昨日這封請柬出現在閣樓門外的信箱里,得知亡妻還活著的消息,這個滿臉胡茬,雙眼滿是血絲的男人,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湖面忽然無風自動,泛起漣漪,夕陽的倒影被某種東西攪碎,將阿爾伯克吹回現實。
盡管這座莊園整體都透露詭異的氣氛,花蕊里長牙齒?淤泥像是活物般吐著泡泡?湖面時不時飄上來一些黑色點狀物體在蠕動,阿爾伯克從未見過這些,但不妨他尋找亡妻的決心。
他的世界原本破碎過,只留下一片虛無,盡管內心有些不安,但阿爾伯克明白,比起這些奇怪的東西,他更害怕再一次失去艾琳。
水面涌動,水面下浮現一張貓頭鷹的臉,身形緩緩上升,修長的體型標準至極。
哈維從湖水中緩步走出,全身上滴水未沾,琥珀色的液體從喙尖滴落,在湖岸的淤泥上腐蝕出細小的焦痕。
阿爾伯克也注意到遠處的水面升上來的奇怪人形動物。
“阿爾伯克先生”
他微微欠身,白色手套撫在胸前。
哈維的聲音不再嘶啞,反而帶著詭異溫柔。
阿爾伯克盯著他,沒有后退,只是攥緊了手中的請柬。
“夫人等您很久了。
“你是?”
“哈維,這座莊園的管家”
哈維舉止優雅,絲毫不吝嗇介紹自己的身份。
“艾琳她......在哪?”
哈維沒有回答,只是側身讓開一條路,湖水分開,露出一條通往湖心莊園的石板小徑。
水面兩側下,兩旁的景色被某種神秘力量隔絕,看著無數模糊的黑影游動,像是被驚擾的魚群,又有些像人形的黑影一動不動,又有些像是某種更龐大的怪狀黑影、緩緩漂浮。
這就是模糊輪廓的魅力,就像“猜猜我誰的黑影皮卡丘”,你以為是,但答案依舊會顛覆你的想象。
阿爾伯克踏上小徑,水下的黑影立刻圍攏到分割的水面旁,像觀賞動物表演那般直愣愣的望著二人的身影。
哈維引領阿爾伯克到書房門口,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見。
推開沉重的橡木門,阿爾伯克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這間書房,和他閣樓里的那間一模一樣。
同樣的胡桃木書桌,上面攤開的機械圖紙墨跡未干;同樣的黃銅地球儀,只不過時間停在1783年8月3日的位置;甚至連壁爐旁那把他常坐的扶手椅,扶手上的磨損痕跡都分毫不差。
而艾琳,就坐在窗邊的位置。
夕陽透過彩繪玻璃,將她的側臉染成荼白色。她穿著那件阿爾伯克最熟悉的紅色連衣裙,指尖輕輕摩挲著一本翻開的書頁。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你來了。“
聲音輕盈,空靈的柔和貫穿阿爾伯特。
阿爾伯克站在原地,喉嚨發緊。
三年前,他親眼看著她在產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氣,親手為她合上雙眼。
而現在,她就坐在那里,睫毛在光線下投下細小的陰影,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艾琳......“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阿爾伯特表情似哭似笑,他的目光被晶瑩占據,唇瓣連著兩條細絲黏液,發出支吾的聲響,牙齒緊繃,淚如雨下。
艾琳合上書,站起身,裙擺拂過地毯。
她走到阿爾伯克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她的手指溫暖,指腹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你瘦了。“
阿爾伯克顫抖的雙手緊緊握住艾琳的手腕,仿佛害怕她會在下一秒消散。
他的淚水滴落在艾琳的手背上,在夕陽下折射出溫瑩的光。
“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后悔那天沒有能力守護你,后悔沒能多看你哪怕一眼...“
艾琳的指尖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眼眸中的光柔情似水。
但卻在觸碰的瞬間,阿爾伯克注意到她的指甲下滲出細小的齒輪紋路。
那些金屬紋路如同活物般在她皮膚下游走,最終匯聚在手腕內側,形成一個精致的玫瑰與齒輪交織的圖案。
“親愛的。“艾琳的聲音突然帶上機械般的回音。
“你還會愛現在的我嗎?“
阿爾伯克愣住了。就在這一瞬間,書房的光線驟然變化。
房屋內,漆黑一片。
夜色忽然籠罩這座莊園。
艾琳的身體不復柔軟,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由機械齒輪精密組合的身體。
黃銅的齒輪結構的眼睛,冒著幽幽的紅光,直勾勾的望著阿爾伯克,像是等待他回答。
“我不在乎!“
阿爾伯克突然爆發出一聲嘶吼,將艾琳緊緊摟入懷中。
“無論是人是鬼,是機械還是幻影...只要是你......“
“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