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終于來了,阿爾伯克先生”
哈維微微欠身,雙手穿戴的白色手套,優雅的撫在胸口。
阿爾伯克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請問,你的名字是….?”
“哈維。”
“請您跟我來,晚宴就差您一人了。”
當阿爾伯克跟隨哈維踏入宴會廳時,燭火突然全部轉為幽藍色。
長桌鋪著暗紅色天鵝絨,上面繡著無數細小的齒輪圖案,偶爾凸起蠕動,像皮下藏著活物。
哈維站在角落,貓頭鷹頭顱的喙部滴落著某種粘稠的琥珀色液體,在地毯上腐蝕出焦黑的玫瑰形痕跡。
齒輪吊燈在餐廳頂部緩緩旋轉,投下蛛網般的光影。
“讓我們歡迎,阿爾伯克先生。”他的聲音像是老式留聲機卡帶,蛛網般的光照不清哈維陷入黑暗的臉,但深褐色的眼睛異常清晰。
長桌的一邊,有三個類人的生物,并不能說不像人類,但實在有些非人。
女巫索菲亞。
她的身軀像扭歪的稻草人,骨架由樺木樹拼接而成,五官無相,是由白色陶瓷替代的不透明“玻璃臉”,四周烏鴉成群,環繞組成她的裙衣。
修女伊莎貝拉。
她癱坐輪,霍金般的躺姿,讓人看起來萎靡不堪。全身被銀線縫合在椅子上,像一具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形標本。
面部覆蓋著詭異的亞麻布,布上用紅發繡著血色的十字架,左手是正常人類的手,但手背上有許多針孔,右手則是專業的解剖手術刀,刀尖的血跡銹跡斑斑,趁著燭光,訴說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男孩諾亞。
他的身高看起來像是個天真的8歲孩童,但臉上卻戴著兔頭面具,面具兩個耳朵垂直向上,但右耳折斷,面具早已臟亂不堪,許多黑色的凝狀物附著上面。
破洞的麻布衣服,穿在身上很不合身,給人一種小大人的錯覺,可能是衣服小導致視覺的差異吧。
“阿爾伯克先生“女巫索菲亞的陶瓷臉緩緩轉動,烏鴉在她肩頭發出沙啞的嘶鳴,“您的記憶,聞起來像腐爛的玫瑰。“
她的聲音不是從“臉“上傳來的,而是從她肩頭的烏鴉傳遞出來的聲音,但索菲亞無面的臉依舊望著他。
修女伊莎貝拉的輪椅突然向前滑動,銀線拉扯著她的皮膚,發出琴弦般的顫音。她的亞麻布面罩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布料上暈染出一行字:
“你的心臟,會痛嗎?”
她抬起解剖刀般的右手,刀尖反射的燭光在墻上投下演繹一幅畫面。
阿爾伯克站在手術臺前,手中握著一顆機械心臟。
男孩諾亞歪了歪頭,呆呆的望著阿爾貝克,兩條兔耳相繼垂下來。
“先生,你遲到了”
阿爾伯克望著這些扭曲的擬人怪物,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晚宴開始“
哈維的聲音傳入阿爾貝克的耳中,他看著貓頭鷹頭顱緩緩轉動360度,從角落里緩慢走向長桌旁。
鳥喙滴下的液體如同活物般蜿蜒流淌,在暗紅的天鵝絨中央上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很大的鳶尾花與玫瑰圖案。
阿爾伯克發現自己被安排坐在主位,面前擺著一個花瓷的空餐盤,盤底刻著“1783 8.3“的數字。
阿爾伯克剛坐下,那三個怪異的“人”便同時有了動作。
女巫索菲亞肩頭的烏鴉一哄而散,朝阿爾伯克飛來,爪子抓撓著他的衣服,發出尖銳叫聲。
修女伊莎貝拉的輪椅快速沖向他,解剖刀高高舉起,似要狠狠落下。
男孩諾亞則蹦蹦跳跳地靠近,兔頭面具下傳來詭異的笑聲。
阿爾伯克本能地站起身,警惕地看著他們。這時,長桌上的鳶尾花與玫瑰圖案突然閃爍起光芒,圖案的花瓣化作一條條觸手,將阿爾伯克緊緊纏住。他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
哈維緩緩走來,他的身影在幽藍色燭火下顯得更加陰森。“阿爾伯克先生,這晚宴的菜品,就是你的記憶與心臟。”哈維的聲音冰冷而詭異。
阿爾伯克心中一驚。
“為什么?”
“因為您欠我們一頓晚餐。“哈維面無表情的回應著他。
修女伊莎貝拉的解剖刀停在阿爾伯克胸前,刀尖輕輕劃開他的衣襟。亞麻布面罩上的血字變了:
“親愛的...你的心好狠...“
阿爾伯克低頭,發現自己的胸口皮膚下,隱約可見機械齒輪的輪廓。
“這不可能......“
他的聲音干澀。
“我明明是活人。“
女巫索菲亞的烏鴉突然集體爆裂,化作黑霧鉆入他的口鼻。阿爾伯克的眼前閃過無數記憶碎片。
“他跪在雨夜的閣樓里,雙手沾滿泥土。”
“地下室的祭壇,亦或者叫分娩臺躺著面色蒼白的艾琳。“
“一個機械嬰兒在玻璃罐中無聲哭泣。”
“您忘了嗎?“男孩諾亞摘下兔頭面具,面具下是一張和阿爾伯克一模一樣的、布滿銹跡的臉。
“那晚您選擇了“永生”。”
哈維的白手套撫上餐盤,數字突然滲出鮮血,在桌面蔓延成一條小徑,爬往角落的鏡子。鏡中映出的不是現在的阿爾伯克,而是三年前的他。
正用沾血的手,將一顆機械心臟塞進自己的胸腔。
“阿爾伯克先生。“
哈維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您一直在逃避的,正是您親手創造的。“
女巫索菲亞的陶瓷臉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精密的齒輪結構,里面竟是破爛零件拼湊的老式留影機。
“啪!“
墻上開始出現畫面...
暴雨傾盆,閣樓的地下室。
阿爾伯克望著祭壇上瀕死的艾琳,眼中露出了瘋狂的神色,為了永生,他可以拋棄一切,包括人性。
儀式終于完成了。
“艾琳腹部微微隆起,他手拿雕刻刀緩緩向她走去...“
修女伊莎貝拉突然激動的發出駭人的喊叫,解剖刀指向墻上的畫面,“你這個惡魔,她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怎么這么狠心...“
阿爾伯克渾身顫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他想起那天暴雨傾盆.........
”我...“
阿爾伯克剛要說說些什么,卻聽到哈維的打斷。
“閉嘴!阿爾伯特。“哈維的貓頭鷹眼睛突然變成血紅色。
“你想創造永生。代價是艾琳和孩子的生命“
阿爾伯克踉蹌后退,撞翻了燭臺。
在火光熄滅前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雙手正在金屬化,皮膚下浮現出精密的齒輪紋路。
”修改記憶,逃避內心,就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了嗎?“
哈維與其它三人的身影開始消失,空蕩蕩的宴會廳重復飄蕩著這句。
只有窗外的機械鴿子開始唱歌。它的旋律和當初的阿爾伯克為妻子雕刻的八音盒的音調一模一樣,但歌詞只有一句。
”所有悲劇,都是未完待續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