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揚州慢
- 紅樓之不貳臣
- 啼鳥還知如許恨
- 2068字
- 2023-02-25 09:53:02
主院,書房,茶廳。
賈枚笑問:“聽說你今日在讀書?”
賈珣答:“胡亂看了一些。”
賈枚抿了口茶,又倒掉,再沖了一泡。
“我們回金陵多久了?”
賈珣回想:“有一年多了。”
一時沉默,忽然一陣香風飄來,一華服麗人穿堂而入。
賈珣起身道:“白姨娘。”
“坐著吧。”麗人笑道,又轉向賈枚,“這大衣還遺在園子里,屋里不向陽,莫著涼了。”
賈枚接過大衣,沒話,白姨娘自退出去了。
這般過了許久,賈珣抬頭望去,賈枚堅毅的眼上竟掛著淚,賈珣不解。
“還記得你娘嗎?”
賈珣搖頭:“不記得了,也沒人同我說過。”
“上前天的時候,你舅舅家來人,想接你去。”
賈珣不知哪個舅舅,自小到大,不曾走過娘家親戚。
賈枚又道:“這些年沒走動,卻和你無關,他們因你娘的事怨我,卻是歡喜你,你外祖母有信給我,讓我必讓你去,否則便再不認我,我自是不能不從的,你去了京城,替我好好孝敬你外祖母。”
賈珣道:“兒子上京去孝敬外祖母,原是應當的,只不能在父親跟前盡孝,難免冷落了。”
賈枚笑罵道:“你這胡說,只你上了京,須知高官顯貴無數,不可橫行生事。”
賈珣道:“父親卻是冤枉了我,我雖花錢多了些,又何時仗勢欺人的,左右不過是個‘理’字罷了,何況,有錢的不去花錢,窮人又該去掙誰的錢,細算來,我還是個大善人呢。”
賈枚喝了口茶:“你雖行止放蕩了些,卻不是糊涂人,萬事有個度,須知過猶不及,你忽然向學,倒叫我心里不安穩起來。”
“父親這話,卻叫我糊涂起來。”
“左右不過是些牢騷話罷了,也不當記心上,你自去打點行李,除幾個親近的,人也少帶些,不然顯得你和外祖母外見了,老人家會不開心的。”
賈珣終究是成年人的心境,雖父子血脈相連,卻說不出煽情的話,只連應諾,自回院子去了。
……
三日后。
賈珣上了樓船,只帶了雨霽、初晴、香菱三個丫鬟并兩個嬤嬤,來葷、來素兩個小廝,并兩個長隨名喚蟋蟀、蚱蜢的。
來接賈珣的是他大舅家的二哥,名喚劉欽的,才加了冠,訂了親,待回京便要準備迎親。
劉府原本安排的不是他。
他自要請命,又敘說往日里姑姑的好處,想要接弟弟來,老太太自傷感又欣慰起來,哪里還有不準的。
他不過想趁此機會南下游玩一番,加之對家里安排的婚事多有些恐懼,這才風風火火來了。
對這個小自己六七歲的小弟,倒也算關心,一路上說些南北有無之事,給見些世面。
初時還只當他是個聽客,漸漸卻不對勁起來。
不管自己談到何事,賈珣都能接得住,甚至闡發議論一番,其見解獨特,論述又頗有章法,不幾日時間,便無話不談了,比尋常兄弟更親近幾分。
賈珣亦喜劉欽慷慨大氣,說話爽利,甚是親近。
通過劉欽,賈珣也了解些娘親家事。
原來這劉氏先祖本姓黃,在前明是個鄉紳人家,曾隨太祖守青州府城,獻財竭力。
子弟死傷無數,家主戰死,主家唯留有一個幼子,名易,后太祖征伐,常隨左右,機敏多智略,得太祖心,遂收為養子。
及太祖踐帝位,欲以為王,易以功寡,恐傷功臣心,辭不受。
帝不能強,遂賜易劉姓,封膠東侯,世襲罔替。
劉易隨太祖久,常與皇子同居同學,后代以為常,故累世恩寵不衰。
易有嫡子二人,嫡女一人,長子名和,承爵,次子名稼,本無爵,太宗加恩,封安縣伯,亦不在減爵之列。
國朝鼎立,為免前明皇族勛貴之費,承爵降等乃常事,亦可見其榮寵。
這劉欽即今膠東侯劉和之次子。
嫡女名穆,正是賈珣之母。
……
卻說這日天清氣朗,船行至揚州地界。
這是第一等煙柳繁華之地,劉欽下金陵時未及停歇,念及婚期將近,如何不去游玩一番。
而這維揚地界,還有一位故人堪拜訪。
劉欽邀賈珣去雪月風花一般,賈珣推辭不去,他便自高樂去了。
賈珣只帶個長隨并丫鬟作男裝,去街市中買些雜物,些許雜趣物件,卻逗得丫頭們好不開心。
再則一些園林風景,古跡名勝,香火鼎沸之處,亦堪尋訪一番,時日易過。
……
一日,時值下衙時分,劉欽頂著黑眼圈,整理衣冠,遮掩一番,帶著名帖,攜賈珣往鹽政衙門去。
主官乃前科的探花,祖上曾襲過列侯,官至蘭臺寺大夫,欽點巡鹽御史,到任兩年,喚作林如海。
林如海正當歇息,收了貼子,便請了進去,往后衙接見。
這林如海年已四十有余,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忙于公務,難及教養,已于前些時候送入京中外祖母家中,收留教養,難免落寞。
正當壯年,已有幾分憔悴不振之感。
這林家遇劉氏先公劉易于貧賤,后雖驟貴,亦未有易友之嫌隙,后林如海入蘭臺,劉和有力焉,于都中便多往來,雖文臣武勛不宜交游過密,然君子之交,未嘗語及朝中事,頗和融相樂。
劉欽一邊將賈珣說與如海,一邊敘述別情。
林如海聽聞其為金陵賈家的人,一時思念亡妻,不免落寞,為免失態,連吩咐人于臨水軒中擺酒。
斜陽晚照,流水稀疏,偶有鳥雀嘰喳之聲,時有林葉搖晃之響。
這如海是個慣富貴的人,雖無好色之雅致,唯愛管弦之流氣。
眾人方落座畢,酒未斟,對水有一臺,已是吹管之聲纏綿。
劉欽見如海不過兩年之別,便如此憔悴,問道:“小叔在京時,你我同出入歌樓舞館,何等意氣風流,管弦歌賦之聲不絕,如今案牘之間,如何勞形至于此。”
如海微笑而已。
緩緩道:“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之往來,這鹽政關系太多錢袋子,自然多有阻撓,然人活一世,總要做些實事,你還年輕,未有時不我待之嘆,我卻不同,事縱然難些,也只好斗到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