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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阿Q”——郭留仙口述

郭留仙,女,漢族,1979年出生,浙江省建德市人。1995年9月考入浙江省溫嶺師范學校,1998年6月畢業,進入浙江省杭州市楊綾子學校任教。先后擔任班主任、語文、數學和體育老師,小學高級教師。2002年帶領學生參加全國特奧會。2007年在第十二屆世界夏季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中擔任中國體育代表團的壘球教練。后帶領楊綾子學校參與國際特奧會東亞區融合青少年領袖力訓練營活動及貴州支教活動。

口述者:郭留仙

訪談者、撰稿者:章軍、王拓涵

訪談時間:2017年10月17日、2017年12月7日

訪談地點: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楊綾子學校“智慧樹”咖啡吧

上天留下的小仙女:不一般的童年

問:郭教練您好,您是哪年出生的?是杭州人嗎?

郭留仙:我是1979年出生,謊稱“80后”,哈哈。我應該算是廣義上的杭州人,因為我小時候在建德的外公外婆家長大,在建德讀書,建德也算是大杭州地區吧,所以從籍貫上,我算是廣義的杭州人。我完成學業后來杭州市區工作,現在也住在杭州,住的地方離學校蠻近的,騎自行車只要十分鐘,走路也就半小時不到,天氣好就沿著江邊走來學校。

問:您父母做什么工作?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怎么樣?有沒有兄弟姐妹?

郭留仙: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爸爸是杭州知青,本來是到黑龍江插隊的,因為受不了那里的氣候,最后來了建德插隊。我爸爸是個動手能力很強的人,他可以把以前那種解放牌的大貨車拆了再裝回去。剛好那時候我們村里缺一個修拖拉機的工人,所以他就在我們村里插隊住下來了,與我媽媽結了婚,有了我。雖然以前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但我的童年生活是相當幸福的。一方面,我媽媽在村里開小賣部,我們家當時的經濟條件不差,我小時候經常能有零食吃。另一方面,我家人特別是外婆對我非常關心。她覺得我是上天留給他們的小仙女,所以給我取名叫留仙。雖然看我這造型不太像小仙女,比較像女漢子(笑)。我外婆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她覺得不管怎么樣,家里有小孩都是幸運的,我也覺得我的名字很有意義。你可以去網上搜,你搜不到與我重名的人,不會有人取這樣的名字。

問:您是什么時候上學的?

郭留仙:小時候在農村長大,教育條件不是很好,但家里人都很重視教育,比如我外婆,我媽媽的兄弟姐妹里,最差的學歷就是初中畢業。你想那個年代的農村,能初中畢業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媽媽也很重視教育。小時候農村里辦幼兒園還不多,能上幼兒園的家庭也不多,能上興趣班就更少了。但我上小學前就上過幼兒園,也報過培訓班。因為媽媽對我上學的態度很堅決,有幼兒園就讓我去,有培訓班也讓我去。可以說只要有能學到東西的地方,她都愿意花代價送我去學。

我們村里有一個拉二胡很好的人,他暑假里給大家辦了一個二胡班,我也報名參加了,學會了拉二胡。附近的農村有文藝演出,我們就去演出,還給我們工資。我還記得讀六年級的時候,學校新來了一個數學老師,他很積極地推廣課外活動,辦了一個奧數班。那時奧數班在農村其實也蠻少的,我也報了奧數班,參加奧數比賽,結果那次比賽題目真的很難,滿分100分的試卷我只考了8分,連二十幾分的人都可以拿三等獎。

問:當時數學挺好的吧?

郭留仙:我小時候數學很少會下95分,但我的語文很少會上80分。當時偏科偏得很厲害,文理科相差很大。以前不像現在有這么多課,到六年級有一門課叫自然,說起來現在記憶挺深的,自然課我還考過我們鎮上第一名呢。

問:在小學擔任過班干部嗎?獲得過什么榮譽?

郭留仙:我當過數學課代表,哈哈。因為我是提前入學的,在班里年齡偏小,而且小時候我太野了,玩得太瘋了,老師覺得我不夠穩重,再加上我不愿意跟老師打小報告,所以沒當上什么班干部。當課代表也只是因為我數學成績好而已。至于榮譽,像剛才自然課考全鎮第一算不算?這方面沒什么太深的印象了,畢竟那個時候學校不大,農村學校也不太流行評三好學生、三好少年這些榮譽。以前的學校不像現在會搞這么多活動,榮譽更多是參加體育比賽、學科競賽得到的。

問:小時候有哪些好玩的事情呢?

郭留仙:好玩的事情就多了。比如說春游,現在孩子春游都是大家帶著零食,到公園鋪開吃。我們小時候春游都是野炊,自己扛著鍋去燒飯,自己釣魚,自己去挖蘑菇、野菜。現在的孩子是不會有這種體驗的。中學的時候,新來的地理老師特別年輕,他讓我們一人帶一塊柴,在學校操場上開篝火晚會。再有印象的事情就是運動會了。我小時候運動也挺好的,在縣里的比賽拿過第二名。那次比賽我印象很深,體育老師在墻上貼了一張表,上面寫你現在成績是多少,大賽去年第一名的成績是多少,賽會的紀錄是多少。然后告訴你,你如果能拿到好成績就把你往上排。

問:小時候接觸過智力特殊的人嗎?

郭留仙:說起來算有吧。小時候有一個比我大一歲還是兩歲的女孩子,掉水塘里因為窒息,腦細胞死亡,變成智障了。她家旁邊有個廟,她長大后就在廟里念經,后來又聽說她嫁人了,再也沒碰過面。當時我們同學間關系也比較單純,我們沒有欺負那個掉水塘里的女孩子,也就是不太理她,我們玩我們的,她玩她的。每次我們玩的時候,她都笑嘻嘻跟在我們后面。比如小時候玩跳皮筋啦,抓人啦,摸象啦這種游戲,我們在外面跑來跑去,她也跟著我們跑來跑去。捉迷藏的時候,我們躲起來,她也躲起來,我偶爾也會找她玩。

村里還有一個唐氏綜合征患兒,比我們小好多,我都讀初中了,他才讀小學。但他們家很寶貝他,教會他很多生活技能。現在回村還能看到他在街上走動,智能手機也玩得很好。他每天的狀態也不錯。我到村里早餐店偶爾能碰到他在那邊吃早飯,買包子。

還有一個孩子,他的腦子應該也是有問題,但那個孩子可瘋狂了,沒有人敢欺負他,都是他欺負我們。不過他唯獨不欺負我,因為我借過錢給他,沒要他還。我對他還有一件印象挺深的事:這個孩子老是欺負別人,老師就安排他做值日生,專門擺課桌椅。他放學后把凳子放在那里,拿粉筆畫了位置。如果第二天來發現人家掃地動了凳子一點,他就打誰。全班唯一不挨打的就是我,我是可以動他凳子的。但是我也被他欺負過,我現在手上有個疤就是他留下的。但我也跟我媽說,他不是故意打我的。畢竟小孩子間打打鬧鬧是很正常的,也知道他的情況,沒有必要去他家追究。

想法很簡單:只有城里才有特殊教育學校

問:小時候最擅長的運動是什么?有打破什么紀錄嗎?

郭留仙:打破比賽紀錄沒有,打破自己的紀錄是有的,哈哈。我那時候的主項應該是鉛球,我可以把5公斤的鉛球扔到12米外,在女同學里還是蠻厲害的。不過我小時候只是瘋玩,也不知道什么運動項目算主項。在專業運動員里其實我還是不上不下蠻尷尬的。

問:體育那么好,有考慮過進體校學習,走職業運動員道路嗎?

郭留仙:是的,我的體育老師也推薦我考體校。但我媽媽還是有想法的。我媽媽覺得,雖然我現在能參加比賽,拿到不錯的成績,看上去好像有運動天分,但我拿到的成績又算不上頂尖,女孩子做運動員實在太苦了,還是不要去走職業道路了。

她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我媽媽不反對我參加體育活動,她覺得我天性就是喜歡玩,能在體育運動上面耗耗精力,平時不那么皮蠻好的。另一方面我當時文化成績也挺好的,只是發揮不穩定。初中有四個班,一個班有六七十個人。我成績好的時候可以考到學校前十名,差的時候要掉到四五十名以外,班級里前十名都進不去。

問:中考沒有選擇體校,后來是升入普高讀書?

郭留仙:那時候中考錄取是這樣的,師范學校、重點高中先錄取學生,然后才輪到普通高中錄取,普通高中后再是職業高中和中專錄取。當時師范比高中更難考,因為考師范還要再參加一次升學考試,達到分數線才能上師范。我中考的時候成績超過重點中學梅城中學分數線六十多分,但我媽覺得我平時成績不穩定,還是應該去考師范。她說如果我想繼續讀大學,以后工作了可以接著讀,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我后來也到大學里進修過,但沒有讀過全日制的大學,可以說是一輩子的遺憾吧。

問:您當時考上哪一所學校?

郭留仙:考上了溫嶺師范學校,后來我在杭師大進修。專業方向呢,溫嶺師范是特殊教育,杭師大是體育教育。兩所學校的同學,從感情上來說溫嶺師范的會與我更近一些。但從工作上來說,碰到杭師大的我會更有親切感,因為聊起來總是有相同的話題,都遇到過共同的老師。

問:到溫嶺師范學校能自己選擇方向、專業嗎?

郭留仙:報名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這個方向了。農村孩子遇到升學這樣的大事,很多還是由大人做主的。但農村上一輩有文化的人不多,大人自己也定不了主意,所以他們很多時候會去跟學校的老師商量。

我們這一代人,如果是農村出身的,大部分會去考老師、警察、醫生這些比較固定的職業。我媽她就覺得護士太辛苦,我自己也不喜歡,所以當時讓我在警察和老師之間選一個職業。但是當警察身高要求一米六以上,雖然現在我達到這個身高了,但在讀初中時還在長身體,身高差兩公分,還是失去了這個機會。至于為什么報特殊教育這個專業呢?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因為只有城里才會有特殊教育學校。當時師范畢業很多都是要回村里去的。讀了特殊教育專業,我畢業后就不會回到村里工作了。就算去不了杭州,我至少也能夠留在建德市區。

問:在讀這個專業之前對特殊教育領域有了解嗎?

郭留仙:我有個學姐在溫嶺師范讀聾啞專業,所以在入學前對這個專業還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這是教殘疾孩子的專業。但是當時對智障這個概念沒有心理準備,我報到前一直認為自己是聾啞方向的。等到去了之后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學校特殊教育智障方向的第一屆學生。人生本來處處都是巧合,沒有誰知道今天的行為會造成明天什么樣的結果。

問:您什么時候從師范畢業?

郭留仙:我是1998年來楊綾子學校工作的,但在畢業前我已經來過這所學校了。在師范讀二年級的時候有個見習,去當地的特殊教育學校里面見習一個禮拜,見習的學校在臺州溫嶺。第三年又有專業實習,我的實習就是在楊綾子學校度過的,一共實習了五個星期。那時的學生并不都到楊綾子學校來實習,有同學被派到黃龍體育中心旁邊的黃龍洞學校,現在改名紫荊花學校了。還有同學被派到湖墅、健康路的學校。

問:參加實習的時候,有沒有一個類似師徒的組合?

郭留仙:有的有的。當時有兩位老師帶我,一位是姓湯的數學老師,他除了教語文和數學課外,還管著圖書室的工作。另一位是姓樊的語文老師,他除了語文課外還帶了音樂課。所以我實習的時候也有上音樂課。這兩位老師現在已經退休十多年了。

剛來實習的時候都是年輕人嘛,課間都喜歡帶著孩子們唱唱跳跳的。但帶我們實習的老師就會說,課間的時候你不能讓孩子太興奮,因為孩子太興奮以后,注意力就會分散,課上就會產生情緒。當時我們就特別不理解,覺得孩子就是應該開開心心的才對,課間帶孩子玩不是挺好么?雖然我們聽了指導老師的意見,但是內心上還是不樂意。我工作了這么多年,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他們當時的告誡是有道理的。

問:實習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么讓您印象深刻的事情?

郭留仙:我能表揚一下我自己嗎?哈哈。實習的時候我的教案過得很快的,特別是數學課。我基本上改過一稿兩稿就過了,到后期基本上一稿就過。這是挺好玩的事情,我教案改完后經常一個人看小說或出去玩,而我的同學都還在埋頭改教案。

總體來說我們的實習還是蠻忙的,那時師范教育是綜合性的,沒有很明確的學科分類,所以我剛來這所學校的時候大部分課程都教過。當時學校不像現在有白板,有投影儀,有各種現代化的教學手段,還沒有配備現在這樣現代化的教學設施。所以我們很注重鍛煉老師的個人技術,每天都要練粉筆字、毛筆字、鋼筆字,還要練唱歌。還要學簡筆畫,用四宮格把小猴子下山摘桃子,丟了桃子摘西瓜,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課文畫出來。

問:實習時有沒有對這份工作產生新的看法,影響您后來對職業道路的選擇?

郭留仙:當時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這就是我的工作。我們這一代人不像現在的孩子愿意去做更多的選擇,或者說習慣為自己做選擇。我們其實是接受安排的一代人。我去讀書就知道自己是這個專業的人了,去實習也是去這個專業領域相關的學校。如果工作順利的話就留在這個學校,繼續從事這個工作,反正做得也挺好的。

我們一個班四十個同學,離開特殊教育崗位的只有十來位。而且離開特殊教育崗位的同學大都有原因,有些同學是因為回去后當地沒有特殊學校,所以就只能去普小教書了。至于離開整個教育行業的同學大概就只有兩三個。那個時候師范教育基本上定向招生,進什么專業就從事與專業對口的工作。

問:說到定向招生,您畢業是要考編制嗎?還是有政策安排工作?

郭留仙:事實上我是屬于計劃委培的,計劃委培就相當于定向生,教育部門會為我們安排工作。但我們的檔案沒有直接到工作單位手上。當時是這樣流轉的:我是屬于大杭州地區,畢業后我的檔案先從溫嶺師范轉回杭州市教育局。因為我是建德人,所以檔案到了建德市教育局。最后因為我實習的楊綾子學校需要招老師,學校招了我,檔案就又來了楊綾子學校。

當時我對此一點都不知情,我是回建德教育局報到才知道檔案還在杭州。建德教育局直接跟我說,杭州已經把你給要了,你就留在杭州好了。因為我是委培生,所以建德市教育局就幫我寫申請去杭州,最后解決了工作問題。我來杭州市教育局報到后很順利地進入學校,中間沒有什么其他波折了。

問:剛進學校時教什么課程?

郭留仙:實習時不是有兩個指導老師嘛,我正式工作后還是跟著這兩個師父學。我實習到6月份的第一個禮拜結束,6月底7月初畢業,8月份就來報到,月底又參與了一些學習,9月份就來上班了。雖然我教的班級是一個全新的班,并不是實習時帶的那個班,但好歹老師們也是臉熟的。

課程方面,我本身偏向理科,實習時我就偏向數學,剛進校給我排的課就以數學課為主,第一年還帶過音樂課,最終走到體育這條路上,中間還是有波折的。我沒有去體校走職業道路,讀師范的時候也隱瞞了自己的體育特長。但等我到師范上完第一節體育課后,體育老師就叫我禮拜幾下午來參加訓練,他就直接把我拉進集訓隊了。我工作教體育也是無意〔促成〕的。師范教育是綜合性的,它沒有很明確的分類,剛來這所學校時,大部分課程都教過,音樂、美術也教過。可能因為從小就練體育,在這方面會有一些喜好或者一些固定的習慣,而且檔案上也寫了有在體訓隊參與訓練的記錄,剛好當時學校里有個體育老師退休了,前面的體育老師年紀也都慢慢大起來了。學校的班級也多,體育老師不夠,所以我就被派去當體育老師了。

但那時候還不是專職的體育老師,因為我剛工作的時候,老師〔的課程〕沒有現在分得那么細,很多時候我們都是教一門語文、數學主課再兼任一些其他的副課。后來隨著學校發展,老師分工慢慢地細化,我教數學課的任務就漸漸沒有了。

初出茅廬的教練:各種難忘的第一次

問:剛開始教這些學生,遇到什么困難?

郭留仙:總體感覺還好,因為我的兩個師父都很好,數學師父,為人很嚴謹,教給我很多理論知識。他對孩子要求很嚴格,但對孩子耐心也很好。這些方法都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語文老師特別溫柔。所以我整個過渡還是挺順利的。后來我剛上體育課時,學校派體育老師來帶我。學校里一代傳一代的這個傳統一直在堅持,這個方式挺好的。當然,到現在我就變成別人的師父啦,哈哈。

問:在執教過程中,有形成自己的方法嗎?

郭留仙:每位老師肯定會形成自己的風格。我現在雖然帶徒弟,但他跟我上課的風格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我在不同時間段的風格也不太一樣,最近就不斷地提醒自己和徒弟,要不斷減少家長對孩子的輔助。

現在因為孩子們的〔智力障礙〕程度重,教學過程中很多時候需要有家長來輔助。但為了培養孩子的獨立性,我們會跟家長和老師說,怎么樣來減少輔助,怎么樣來讓孩子更多地參與活動。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用游戲上課。因為學校排課變化,我們每年的班級經常會有變動,帶的班程度不一樣,教的東西就不一樣。但是有一個是不變的,就是肯定要把所有的技能都切碎,切細,然后在每一個細的環節上,采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訓練,不斷地、重復地去練。這個原則不管是什么程度、什么階段都要堅持。

其實方法說來說去大同小異,在書上也能找到,在其他場合也都能聽到,重點是你能把這些方法實踐到什么程度,落實到什么程度。即便都用同樣一個方法,換一個人去教同一個孩子,得到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

問:您身邊有具體的例子嗎?

郭留仙:我現在帶一個今年剛工作的老師上體育課,我在那吹哨子集合,孩子們都很聽話過來排隊。但他吹哨子叫孩子們集合,有幾個孩子沒來他就慌了。因為一年級的孩子沒有排隊的意識,有幾個孩子不知道吹哨子是要集合了,聽到哨子沒有反應,喊他名字才會來。這個新來的老師不知道這點,他一看四五個孩子排好了,還有幾個沒來,他就去抓。等他把沒排隊的孩子抓來了,這邊排好隊伍的孩子也跑掉了,隊伍就亂了。所以教學方法光說是沒有用的,是要靠一點點琢磨出來的。我們有時候開玩笑說,這個其實不是方法,是人的氣場。一個老教師往那一站,學生們會怕一點,所以會趕緊過來集合。倒不是學生怕不怕的問題,實際上我也笑嘻嘻的,也沒有特別兇他們。

問:您剛開始教體育的時候,還沒有帶隊參加特奧會比賽,是嗎?

郭留仙:是的。但是我從教課到帶隊比賽,中間時間很短,大概半年多就開始帶隊訓練了。這也是當時體育老師少的緣故,我有點被迫趕鴨子上架的意思。對于特奧訓練,我也是在不斷摸索。

問:您入職之前,這個學校有帶學生參加特奧比賽的經歷嗎?

郭留仙:有,我1998年入職,但事實上學校在1992年就參加過福建的全國比賽。1996年,我們有隊伍去上海參加亞太區的比賽。我入職之前學校還參加過香港的城市邀請賽。

問:當時學校已經形成了參與特奧競賽的傳統了?

郭留仙:也算不上傳統。我入職之前的特奧參賽是斷斷續續的,比賽形式也很難說已經成型了。即便是我入職以后,杭州市的特奧賽事仍舊按普通中小學生運動會的形式開展,兩年一次,跟普小一樣比誰高,比誰快,沒有按特奧的規則策劃賽事。

一直到2006年,輪到上城區的楊綾子學校主辦運動會的時候,我們才把運動會的規則改成特奧會的。那次比賽就算我們杭州市的第一屆特奧會了,現在就這樣輪下來,各區輪著辦。明年辦杭州市的第八屆特奧會。不過雖然外部的發展起步很晚,但我們學校一直都有這個氛圍在,每年都會辦運動會。

問:還記得第一次帶隊參賽的經歷嗎?

郭留仙:第一次帶隊參加比賽好像是2000年還是2001年,年份太久遠了,有點不太記得了。那時我們學校的女子隊參加了北京舉辦的全國籃球賽,在海淀區的一個籃球館比賽。當時定的賽制是女子三打三的半場。

參加這項賽事對我來說是一個挑戰:我一個玩田徑的,突然要帶一支女子籃球隊出去比賽。但我們最后取得的成績也還不錯,在自己組別里拿了第二名,雖然一個組別總共就三支隊伍,但我和孩子們也是挺高興的。我們當時的老校長非常重視這次比賽,他親自陪我們去。我們后來也很走運,我體育師父的先生在北京剛好有些公司上的關系,所以賽后還去看了天安門和長城。

比賽整體給人的觀感還可以,這次比賽讓我第一次覺得智障孩子的比賽也能做得很正規,有開幕式入場,甚至還有火炬傳遞。那時特奧運動剛剛引進中國,推廣時挺注重儀式感的。像我們這種小型比賽中,也會安排一個跑火炬的環節,讓選手和觀眾感受一下氛圍。現在想來有好有壞,反正形式感挺強的。

問:您最難忘的外出經歷是哪一次?

郭留仙:應該是2002年全國第三屆運動會。我們學校第一次派代表隊參加全國的綜合性賽事,當時我們出足球隊、女子籃球隊,還有田徑代表團。那是我們第一次參加很隆重的開幕式,跟電視里看到的一樣。這次比賽跟前一次比賽相差十年,所以辦得特別隆重。

大賽把開幕式安排在西安古城門上,把城墻當做背景,出場很炫,從城墻兩邊走下來,走過舞臺,從兩邊入座。我們坐的位置前面就是儀仗隊的兵哥哥。點火儀式也很炫,是桑蘭點火,然后煙花“唰”地竄上去。

還有件事情挺有意思的,我們前面不是儀仗兵嗎?燈光照得很熱,9月份西安的天氣也挺熱的。就看著一個兵哥哥中暑癱下去了,另一個兵補上,兩個兵把他抬走,我們就小聲音地說,前面坐著副主席呢,這個兵回去是會被記過還是處分呢?

郭留仙教練(右一)糾正學生的動作。

那年比賽的管理非常到位,所有比賽項目都在西安的國家跳水運動管理中心進行,主辦方按照國際性賽事的標準來承辦比賽。我當時帶的是女子籃球隊,我跟裁判聊天的時候聽他們說,所有裁判都是國家下文件從各個系統抽調上來,提早一個月就集中到國家跳水中心培訓。他們每天要跑三千米,每天學規則。因為特奧會很多規則跟普通運動會不太一樣,所以需要特別培訓。

比賽參加得多了,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況。到哈爾濱比賽的時候,住的是大學里的高低鋪,考慮到安全,我們都住下鋪,睡的是硬板床。不是每個房間都有浴室,洗澡都得去澡堂。南方人每天比賽回來有汗都要去洗澡,有個阿姨說就你們南方人事兒多,每天都來洗澡。

后來到上海參加世界特奧會,參加開幕式大家要從浦東到浦西去。集中起來總共有幾十輛大巴車,整個上海的交通全給我們讓位。上海特別棒的是志愿者,那些志愿者真辛苦,真是非常感謝他們。上海的開幕式,所有運動員都入場,把中間的草坪隔出做舞臺,把運動員都安排在這里。特奧會是重在參與的運動會,全部運動員有上萬人,整個入場式最起碼得有一個多小時快兩個小時。在體育館里一圈都有志愿者,全場統一指揮,只要運動員過來,全都是做歡呼的動作,一直做兩個多小時,還要面帶微笑。我們入場結束后看開幕式,他們還不能離場,就站在旁邊看,等我們離場的時候他們繼續歡呼,還給你加油,等所有人離場他們才能撤。

比賽中也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最近較好玩的事情,有個裁判老逗我們一個足球運動員。運動員他不太分得清小動作跟犯規的界限,他有小動作,裁判不吹,他們就覺得合理,動作大了就變犯規了,犯規嚴重了就會被紅牌罰下。裁判看到他就跟他開玩笑說,給你一張紅牌好不好,他就說紅牌不要,紅牌不要,不能踢球。有一次比賽,裁判上場之前又逗他玩了一下,結果他上場就站在那邊不跑不動了。我就問他干嘛不跑,他說紅牌不要,紅牌不要。然后我就告訴他,你只要不出現那個動作,就不會給你紅牌,你如果站在那邊不動,就要給你紅牌了,然后他就去踢球了。他是個很有運動天分的孩子,但是思維的抽象性不是很好,要讓他自己自主思考很難。

快樂的“阿Q”:工作中的困難與動力

問:您現在面臨的最大困難是什么?

郭留仙:現在還有個壓力,這兩年特奧會東亞區推進融合比賽,推進得太快了,跟杭州的教育發展有點脫節。特奧會舉辦的融合比賽,要求跟融合學校的正常學生一起參賽。

這個政策的初衷肯定是好的,校隊的一些隊員來給我們做日常的訓練,無論對我們隊員的人格發展,還是競技水平〔的提高〕都是有好處的。但是對他們來說,如果要放慢速度來跟我們訓練,和我們融合,他們日常訓練的節奏就會被打亂,他們自己也有校園系列賽的壓力。如果我們不和校隊的隊員融合,選擇競技能力弱一點的,跟我們配對剛好合適的學生,那人家也有學業壓力。

競技強的那部分孩子以后要走職業化道路,如果沒有走,那他肯定要好好學習,準備考試,不能跟我們一同開展日常訓練。所以我們融合隊員的年齡段其實是很尷尬的。如果按年齡相近來推,我們的特奧隊員融合十六到二十一歲年齡相近的正常孩子,他們都在初中和高中階段,沒有辦法來長期參加我們的訓練。如果把融合年齡段定到十八到二十一歲,可以去簽大學校隊的隊員,他們沒有學業壓力。但畢竟我們學校的孩子只到高中畢業,身體素質和大學生又有差距。所以要我們主動地去配合東亞區推進融合學校,用融合學校來推進融合運動、融合體育的話,客觀上存在很大困難。我們很認同東亞區的做法,但實踐的難度相當大。我們現在融合足球的訓練是跟小學融合,相對來說好一點,因為小學生更多以興趣為主,小孩子年齡小的時候,在智能上和運動能力上會接近一點。但總體而言,壓力依然很大。

問:這份工作應該是既有壓力又有很大的收獲,至少收獲和付出是成正比的吧?

郭留仙:如果我說不成正比你能接受嗎?哈哈(笑)。如果按正常標準來說,其實是不成正比。比如說我在普小去教一個孩子,教了五遍之后,他應該學會了。但是在這里的話,你教一個孩子有可能教二三十遍,他也不見得就會那個動作,因為他本身的條件限制了他。但是有時候又想想,你把一個什么不會的人都能教會,也夠強的。我們有時候也算是有阿Q精神了,你去教天才很容易,把方法教會他就可以了,因為他會自學,他自己會成長。但是你去教智障孩子,他的思維就限定了他很多東西。

問:天才能從一做到一百,智障兒童可能就要從零做到一?

郭留仙:能做到一,對他來說就是勝利。怎么說呢?去教天才,他本來就有那些外圍條件,本來就會很多東西。但是你去教智障兒童,很多東西都不會,他沒有那些外圍條件。就好像現在讓一個天才和一個智障兒童過錢塘江,天才看到旁邊有座橋,有橋多容易過呀。但智障兒童只看到了一條江,別的什么都沒有看到。后來他去找個木筏,找各種方法,最后也過江了,或者最后也能夠浮在水面上嘗試過江了,你想多不容易是吧?比那個能順著橋就走過去的人厲害,對吧?這有時候是阿Q精神,但事實上我覺得也是這樣,我們要去想更多的方法來做這些事情,才會有可能成功。這也是一份很有挑戰性的工作。

問:孩子父母應該都很配合您的工作吧?

郭留仙:也不完全是。大部分父母是配合的,因為畢竟特奧對孩子的進步幫助是很大的,這是其一。其二,中國很多家長都好面子,他回去不會跟別人說我的孩子去參加什么特奧比賽,只會跟人家說我孩子去參加全國比賽了。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榮譽,所以家長大部分是配合的。曾經也發生過家長因為沒讓他孩子去參加比賽來鬧的。有些家長不僅支持你去,還能幫著做一些事情。在普通教育中各種各樣的家長都有,但特奧這條線上很少會有奇葩的家長,也很少有不支持的家長。

問:這些孩子畢業后,和他們或家長還有聯系嗎?

郭留仙:會有的。畢業生會回來看我們,偶爾也會來邀飯。有一個孩子挺多年沒見了,他搬家了,與他的聯系斷掉了。以前通訊不像現在這么發達,他只給我留了座機號碼,座機換了就沒有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又把我的電話找回來了,他就來喊我吃飯。那天邀我吃飯,非得他和其他幾個學生請客。我說不行,我請你們吃吧。他說不行,非得他們自己AA掉。后來我跟他說你們再叫我吃飯,要么大家全AA,要么我請你們。如果你們再這樣請我,我就不來吃飯。所以后來我們再吃飯就大家全AA了,這也很有意思。我和孩子們就跟朋友一樣。家長也有一些有聯系的。有一些家長在孩子畢業以后,因為特奧運動過程當中大家關系挺好的,偶爾也會聚聚。他們有時也會訴訴苦,與我溝通一下。

問:這樣的話也相當于一個朋友圈,對吧?

郭留仙:對,相當于一個朋友圈。現在體訓隊來參加特奧比賽的這些孩子,〔障礙〕程度相對來說是比較輕的,所以他們很多都挺好的,都用微信,我朋友圈里就有很多孩子,這些孩子除了特奧運動以外,還有很多其他專長。有個學生愛畫畫,沒有人教他,他自己畫,畫得跟照片一樣,能畫到你驚訝為止。現在有朋友圈很方便,他們有什么進步,我給他點個贊,我有什么進展他們也給我點贊,有什么事情喊我一下,通訊發展帶來很多便利。有些畢業生畢業后還沒找到工作,在家沒事干,就會給我打電話。其實他也說不出什么,只是告訴你老師,我想你了,我想跟你聊聊天唄。然后就說我今天吃了什么之類的話。其實聊的東西也挺少的,聊一會就好。

問:孩子們對您的工作是有認可的。

郭留仙:現在〔孩子的障礙〕程度重了。程度輕的孩子基本上都認可我們的工作,很喜歡來參加體育活動。重的那些孩子呢,不太會表達,也有少數不愛運動的。但只要活動設計得合理有趣,還是愿意參加的。只要他能夠自主完成任務,能獲得成功感,就很愿意來玩。但有時候不能完全這樣,因為到一定程度后要練體能,就不可能完全有趣。出現這種情況,孩子還是會有抗拒心理。

發生在身邊的改變:特奧運動的現實影響

問:家人、朋友對您從事的工作有什么看法?

郭留仙:嗯嗯,我屬于獨立得比較早的孩子。上師范以后,我的大小事情都自己拿主意,基本上我自己定了,通知家里就可以了。家里還是蠻支持我的工作,有時候我媽媽會把我的工作當作一種炫耀的資本,跟鄰居聊天,他們問你女兒最近怎么樣,忙不忙什么。她說唉喲,我女兒很忙的,女兒又帶隊去參加全國比賽了。她并不覺得從事特殊教育是一份不能說的職業。我也有很多很好的朋友,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來幫忙,他們都很OK,他們有時候也覺得我這里蠻好玩的。家人或朋友,對我工作的認可度都挺不錯的。

問:從事這個工作,您對這些特殊人群的看法是否有所改變?

郭留仙:我讀書就是這個專業,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一開始就做好心理建設,沒有特別大的排斥或者說不舒服。而且我讀書和剛工作的時候,在國內接觸的大部分還是輕度的孩子。輕度孩子很多時候并不能從外表上看出來,你就只覺得他不會讀書,考試考個位數而已,其他的都沒有問題。你跟他交流、跟他聊天都沒問題。

但我讀書剛接觸〔智障孩子〕的時候,還是有一點心理震動的。上專業課,老師給我們看國外的錄像,讓我們看看國外的重度智障人群。看完錄像反應很大,我們班半數以上的人心里都不舒服。大家之前接觸到的特殊教育,更多的是盲啊聾啊,智障也是輕度的,并沒有接觸到影像里那么嚴重的孩子。我看完錄像那天中飯都沒吃。但人總有個適應的過程,錄像里的那種重度孩子,我們學校現在也已經有了。

問:程度越來越重,是為什么呢?

郭教練(右一)幫學生整理書包。

郭留仙:我覺得有多方面的因素。首先是我們社會進步了,人們愿意把那些程度輕的放到普通學校去做融合教育。第二是因為我們有越來越多的方法來發現他們了。你想想你小學時說不定你的班里,或者隔壁班里也有這樣的孩子。以前沒有辦法,只能說這孩子天生就笨,沒有讀書的天賦。現在有各種手段來檢查孩子的問題。今天我剛看到一條新聞說,一個智商130的孩子考試永遠在中下水平。130是天才呀,他為什么考試就在中下水平?去看醫生,發現這個孩子是多動癥,注意力缺陷,很少能把時間集中在學東西上。所以說醫療的發達會使我們有更多機會來發現、評估他們。此外,也有家長思想開放的緣故。家長思想開放了,愿意把孩子從家里送到學校接受教育,愿意選擇好的學校來讀,也愿意為孩子的未來花更多的精力,以前有很多孩子是被關在家里的。我們的教育事業也在發展,有更多的手段給他們做康復,去教育他們,讓他們適應社會。

潤物細無聲:從業二十年間的行業變革

問:您從業以來,特殊教育發生過一些什么變化,比如說生源、教育制度,或比賽方面?

郭留仙:有啊,除了說到的生源變化或比賽制度變化,學校本身也有變化。1998年剛到楊綾子學校的時候,學校的教學還是跟普小一樣,只是教的內容會簡單點,我們會花更長時間來教他。到2002年2003年,我們開始接觸個別化教育,開始接受培訓什么是個別化,到現在個別化已經成為我們的日常工作,我們會對每個孩子做一個評估,根據評估結果做一份適合他的學習方案。

我這個班里面的孩子,有的在數數,有的可能做加減法,不一樣的水平給予的內容不一樣,教學不一樣,有一些特殊的安置,這就是我們這所學校一個非常大的變化。這兩年有另一個變化,就是非常注重實踐。孩子可能學不會一萬以內的加減,但可以用計算器來替代,學會了這些知識不會用也沒用,所以我們就更多地實踐。去年開始,周邊好多社區的一些公共設施,都愿意來配合我們搞實踐。比如說九年級有個醫院的主題,我們就把孩子真的帶到醫院去,假裝去看病。雖然孩子沒有生病,但是我們跟醫院講好,醫院也愿意配合我們,怎么去掛號啊,怎么看醫生啊,醫生也問你,今天頭痛不痛啊,然后去付錢,去取藥。我們就把課堂搬到生活中去,這也是一個很大的變化。

問:這些變化是哪一年開始的?

郭留仙:沒有特別明顯的節點,是慢慢〔變化〕的。像個別化,我們2002年就開始慢慢地接觸,但是到2008年、2009年,每個孩子才有他自己的個別化。我們放到場景中的實踐,也是慢慢來的。

另外我們的硬件上有很大的變化。我們學校最早是在濱海路,非常小的一個學校,沒有跑道,當時也有十來個班。2006年遷址到這里,因為G20我們做了提升工程,重新裝修。像藝術長廊,都是前年統一裝修過。所以現在學校的硬件啊康復器材基本上可以跟國際接軌,〔有的〕已經是前列的了。我剛到這所學校時,很多教具都是手工做,現在外圍硬件方面,只要學生有需求,很快都可以落實。

問:比賽項目這些年有沒有變化?

郭留仙:項目呢,我們以參加省市的田徑比賽為主,外面的比賽,這兩年基本都是傳統項目為主,足球項目每年都會有外出比賽。這兩年在大力推融合,融合賽就是足球和籃球全國比賽。我們剛剛從北京參加融合足球賽回來,在11月份要去參加融合籃球賽。

我們學校的特奧訓練分兩條線,一條線是隨著外出參加比賽走的,還有一條的活動以當地的一些愛心活動、融合活動為主。我也做旱地冰球,接下來我們會做滾球場地了。

問:學校體育課的項目是不是也有明顯的變化?

郭留仙:很多時候,項目變化是根據外圍比賽來的。大部分時候我們以田徑為主,但也受大環境決定。譬如說2005年到2007年,因為團隊性項目在特奧比賽中比個體項目難開展,我們作為浙江省最大的培智學校,老師相對來說接觸特奧活動多,經驗多一些,學校就更多地承擔集體性項目。我們學校人數多,運動員也好選一點,因此很多團隊項目進入到我們學校,這是一個。第二個是要發展新興項目,我們的體育老師相對有經驗,新興項目就放我們這里推,比如棒壘球,如果我們實踐得好,再往外擴。

問:棒壘球是哪一年開始的?

郭留仙:棒壘球項目開展得蠻早的,2002年、2003年就有。杭州跟日本的一個城市是友好城市,日本的棒壘球發展得非常好,要定一個學校來做〔棒壘球〕交流,我們就接了這個任務。棒球我們一直沒開展過,因為球小速度太快了,學生接受不了,而且容易砸到,危險,所以我們開展的是慢投壘球。這兩年我們孩子的程度越來越重了,慢投壘球對他來說都危險了,所以我們現在用的是軟式壘球,偶爾會把這個項目放在課堂中,有時候有人來做愛心體驗,也會拿這個項目做。

問:現在學校有多少學生?

郭留仙:210人左右,從學前到職業高中畢業,現在是學生最多的時期,我們是慢慢在擴大。以前學校只有六年小學,然后擴到九年義務教育,擴到十年,最后又往兩頭延伸,現在是十三年。其實有十五年,有的孩子畢業了,沒有工作的先在這里實習,比如說超市,算職前訓練。學校的班級目前不會再擴太多,我們會把精力放到隨班就讀、衛星班去。就是把一些邊緣的孩子放到普小去,然后未來慢慢把中度孩子都放到普小。我們學校有一些老師去做巡回指導,規定這個孩子在普通課堂中需要完成哪些任務。

問:你們現在的教育理念是跟國際接軌嗎?還是正在摸索自己的一套教育理念?

郭留仙:嗯,怎么說呢,前沿的教育理念,我們也是不斷地在吸收。但再前沿的東西,不適合我們是沒有用的,所以會外派老師去參加培訓,回來根據學校的狀況,把那些方法,學習之后的感觸,結合我們學校做一些嘗試。

我們學校很支持,比如說北體在這個周末會辦第一屆融合體育論壇,邀請國外的專家,我們學校也有老師去。校長很愿意把一些年輕老師送出去學習。我們也會請一些國外的老師來。我們今年暑假做了一個平移課堂,美國的老師直接到我們學校來上課,我們學校的孩子報名,招募了一些普通學校的孩子,做學生融合的課堂。

問:您現在主要帶的項目是?

郭留仙:教學的話,現在的課全都是體育教學,是運動與保健這個學科。根據教的年級,內容會不一樣,低年級偏向于康復;中年級會有一些跟普通小孩子一樣的走跑跳投運動;高年級更傾向于去教終身體育類的項目,比如說教孩子打籃球,他在社區里自己也可以拍拍球,投投籃。我們也把很多特奧運動項目放到課堂中。

特殊學校的教學內容跟普通學校相比,特點是范圍很廣。普通學校可能只教一些走跑跳投田徑類項目,我們除了普通學校常規的項目,還會教面向低年齡學生的軟式壘球、滾球。今年開始,有健身房到我們學校來開體能公益課,可能接下來我們慢慢會把一些健身房的體能鍛煉方法,帶進課堂。

特奧會這塊,我帶的更多的是田徑,這是我的主項。也帶過羽毛球、慢投壘球。如果學校組隊參加全國比賽,或省里到這選了隊員去參賽,我們也是分工合作的。如果我不是主教練,那我會去輔助主教練。大家都是一個團隊,要不然這么多事情是做不完的。

問:這些年比賽中有沒有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

郭留仙:印象深刻的事情其實蠻多的,無論成績高于我們預期,還是競技上沒有〔達到預期〕,很多的小事情歸結到一句話,就是運動員的表現會出乎我們的意料。

前兩天在培養小隊員,有個孩子理解能力挺好的,但是家長說他從小體質很弱,經常會生病,稍微運動就會累。上禮拜我們剛好開始足球融合訓練,出乎我意料,他很喜歡足球。因為他理解能力好,我們新推的旱地冰球項目也選了他。等于說那天下午他要上兩堂訓練課,我們用的都是外聘教練,所以在訓練時沒發現這個情況。第一堂旱地冰球課上一個半小時,第二堂足球課上兩個小時。他那天下午實打實的三個半小時的訓練課,結束后我就在想,他會不會特別累。第二天問家長,家長說回去就吃好睡好了,一點事都沒有。

像這種孩子,家長開始都很擔心說不能練或者體質差,不能長時間練。有時候我們也擔心,因為很多智障孩子都伴隨其他疾病。但那天下午我們驚訝到了,這個大家都擔心的孩子,做了三個半小時的運動之后,回家都沒什么問題。就是很多很小的事情,表明孩子的潛力很大,永遠超乎我們的預想,意料之外。

問:您和同行有交流嗎?比如其他學校的老師。

郭留仙:經常有交流。而且我的情況比較特殊,1998年工作,大概2000年就開始接觸特奧。正巧中國特奧會因為上海的世界特奧會,2003年到2007年有個大發展。我比較榮幸,加入到特奧講師團,到全國一些地方去講課。那個時候我就積累下一些朋友,到現在為止,還有一些朋友會通過網絡,在QQ或微信上與我交流。

我們推進新項目也會去交流。比如我們從上海引進旱地冰球項目,就與上海的學校搭上了聯系,〔邀請〕我們去打友誼賽之類的。浙江省的交流相對全國會更頻繁一點,浙江省每四年都會有一個省的特奧會。杭州市的〔交流〕基本都有QQ群之類的組織,都經常在聊的。雖然我們沒有經常搞線下活動,但有大活動,大家都是非常熱情的。

問:特奧教練員會不會流動?

郭留仙:也會流動,但是非常少。特奧教練員大部分來自特殊教育學校,面向社會的,比如體育局,或是體院的比例相當小。這一二年開始,社會上的專業教練會來加入。我們學校,今年開始就會有外聘教練來。外聘教練會來上一些非常專業的課,像旁邊那個健身房也主動說要上公益課,當然具體的形式與模式都在探討中,因為沒有太多的經驗可以借鑒,我們正在努力去摸索。

忙碌生活:難得浮生半日閑

問:比賽之余,您一天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郭留仙:現在的工作分有比賽和沒比賽兩種情況。一個學期都沒比賽的話,我會跟秦老師兩個人七點半到校,上一節四十分鐘的早訓課,到八點十分左右結束。八點半是學校的大課間,晨間鍛煉,全校都出操。接下來就是上課。課程安排就根據學校課表來了。我們學校老師的工作量都挺大的,基本課時維持在18到20課時,不算體訓跟大課間,一周要上到18節課,至少也在16節課以上,平均我每天要上3到4節課。每周還有教研活動。

如果有比賽,比如這個月有一場足球比賽,那么早上其他項目就會停掉,時間全部讓給足球隊,每天早上練足球。到賽前一到兩個禮拜下午也會跟進賽前訓練。同時保持其他的常規工作,每年還有單項的比賽。今年下半年我們在做素質運動會,上半年我們做了籃球周。

我們還有課堂教學的研究任務,比如這次素質運動會,我們就在摸索做一個體質監測,測試一下哪些項目對一個年齡段的孩子是否適合。比如說正常幼兒園走平衡木的測試任務,交給我們學校一、二年級的孩子能不能完成?如果能完成,他們完成的數據,能否體現出身體素質和體智能方面的發展?如果這些數據都是合適的,那么我們就會認為幼兒園走平衡木項目,放在中重度智障群體里的八到九歲孩子身上測試是合理的,會建議學校每年都拿這個項目來測平衡和移動的能力。

問:相對來講,比賽的日子會更忙一點,還是相對有彈性一點?

郭留仙:從工作量來說,比賽期間工作量會稍小一點,但從壓力和精神集中度上來說,會高很多。首先是出去的安全問題。家長把孩子給你,二十四小時孩子都是你的。所以你從一睜眼就要看著孩子。還要卡比賽時間點,比如早上八點半有比賽,八點要檢錄,至少得提前一個小時吃早飯,而且不能吃太飽。像足球項目還得穿鞋子襪子,孩子們經常會丟三落四。所以你自己六點半就要起來,六點四十分到五十分叫孩子們起床,然后組織他們吃早飯,帶到比賽場地。比賽回來還要盯著他們洗澡,給他們洗衣服,然后還不能讓他們吃過量的零食,反正你二十四小時都要看牢。孩子們有時還吵架,你還得去勸架。你還要關注比賽的結果,要看對手的錄像,計劃下一場比賽怎么踢。

有時候比賽行程緊張,一整天都有比賽。到了晚上,大賽賽會要求你去參加技術會,技術會完了,我們教練組還要商討下一場的比賽方法,然后給隊里開會,開完會看著他們洗澡,然后睡覺查房。有些孩子因為興奮或各種各樣的原因,到十一二點都不睡覺。等他們都結束了我們才可以坐下來。從一出門到回來都是這樣的循環。

如果碰到賽程允許,比如說踢得不理想,賽事提早結束了,空出一個整天來。我們就開始想,既然到這個城市,該帶孩子們去哪里看看啊。去年我們去看鳥巢,今年帶他們去故宮,每次盡量爭取讓他們看看當地的風景。總的來說,雖然比賽時工作量稍微小一點,但我們的壓力會比在學校里更大一些,整個行程下來很緊張。

問:現在的工作壓力還是很大嗎?

郭留仙:壓力還是有的,一個時間不夠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腦子里面有很多想法,來不及做。第二個就是現在孩子程度越來越重了。以前的孩子我們可以用健全人的方法,只要把時間拉長,來回訓練就好了。但現在你得自己去摸索很多方法。現在比以前花了更多的時間來訓練孩子,但是我們得到的結果可能還沒有之前的好。

帶他們外出參賽也是這樣,孩子獲得好成績才會有自信,才會更高興,更愿意參加比賽,對吧?怎么樣讓那些程度重的孩子去參加大型比賽,對我們是一個挑戰。因為這兩年一些賽會的發展方向不太對,全國性的比賽主要還集中在足球和籃球上面,而且開始慢慢向校園系列賽的競技性比賽靠攏。從主辦方的角度來看也沒有錯,但問題是我們學校現在招收的孩子程度越來越重,參加比賽相當困難,更不要說拿好成績了。

再比如說,他們這批孩子畢業了,找到工作后如果再參加比賽,或者訓練,會打擾到他的工作,我們并不希望這樣。因為無論是特奧會還是什么活動,最終都希望他們能夠通過這些活動的歷練得到獨立于社會的能力。如果已經工作,已經可以在社會立足了,為什么要把他叫回來呢?當然我們偶爾開展一兩天的活動,邀請他們回來參與也是一種非常棒的方式,但如果要長期訓練,帶他外出參賽,影響日常工作,我并不是特別建議。畢竟特奧會也不是一項職業性比賽,沒有那種必要。

問:在工作之余有什么業余愛好?

郭留仙:我業余愛好可廣泛了,喜歡旅行,然后音樂,喜歡看現場的一些表演。中國足球都不好看,恒大還可以看。比如說看張學友的演唱會,張惠妹的啊,前段時間還去看了話劇,空閑時間都去旅行了。現在體育老師多起來后,我們協商了一下,可以建立輪休制度。

郭留仙學生口述

口述者:朱以靈(男)

訪談者、撰稿者:章軍

訪談時間:2019年6月21日

訪談地點: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楊綾子學校“智慧樹”咖啡吧

問:我在對郭老師的采訪中,希望了解她的同事、學生對于她的印象,所以想對你進行訪談。你現在是在這所學校讀書,還是在這里工作?

朱以靈:工作,因為我2015年就已經畢業了。那一年我們學校要參加洛杉磯〔特奧會的〕國際比賽,賽前我還做了心臟手術。手術后還在病床上挺痛的時候,我就跟老師說,我可以去參賽。先天性心臟病沒有辦法,有時候跑跑步喘氣喘得很厲害,心里比較緊張。但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問:你什么時候認識郭老師的?

朱以靈:大概是在2013年前后吧。

問:郭老師當時是你的體育老師,還是班主任?都教哪些項目?

朱以靈:她當時是我的體育老師,項目上,田徑、籃球、足球都教。當時我們學校的葛〔理達〕老師帶隊參加福建足球比賽,郭老師也在福建培訓,我們比賽后跟郭老師見了面,于是就認識了。之后她教我田徑、足球、籃球之類的項目,現在還對我進行特訓。我是2016年以后才正式跟郭老師學習。

問:跟郭老師相處過程中,給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朱以靈:那我可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才能想得起來。

問:沒關系,可以慢慢想。不用急。

朱以靈:我對郭老師的印象,其實也說不出什么特殊的印象,就是感覺她對待我們比較認真。無論上課還是訓練都非常關心我們,包括關心我們的生活方面。她也很理解我,非常理解場上的運動員。我們阿布扎比特奧會最后一場和荷蘭隊打,比分咬得很緊。我的脾氣很暴躁,犯了幾次規,她跟我說沒關系,非常理解我。我在廣州刻苦訓練的時候,她也非常鼓勵我。我們阿布扎比比賽前剛好是她生日,我們給她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專門幫她慶祝生日,可惜第二天就輸了,有點對不起她,有點失望。

問:體育比賽的成績很多時候也是要看機運的,你們已經做到最好了。

朱以靈:主要是當時荷蘭隊有個很高的隊員,我們防不住他。我們在體質上比不了對方,他們個子高,打球方式就像易建聯、朱芳雨、周琦這種“老大哥”,一條龍過去,我們比分就下來了。那時候比賽非常激烈,輸了以后我的心情非常郁悶,非常糟糕,有點迷茫。但是郭老師非常理解我。

問:所以你內心是非常感謝郭老師的,對吧?

朱以靈:對。我真的非常感謝郭老師對我們這么多年的幫助,包括她做其他方面的事情都非常刻苦,她還到邊遠地區去支教,去做一些慈善活動。

問:你覺得郭老師在你心中是個怎樣的形象?

朱以靈:我覺得郭老師是一個好的老師。來到這所學校前我還去過別的學校。我看新聞上說有的學校會體罰學生,還要讓學生在雨天里露天做作業,這些學校不尊重學生。還有校內打架的我也遇到過,我去打野球,人家也看不起我。來到這所學校不一樣,這里對我來說是個家庭。現在學校也需要我,我也離不開這里,除非以后不打球了。

問:你現在在球隊里打什么位置?

朱以靈:以前是打控球后衛,但成績不行,因為容易出破綻。現在是得分后衛。我的位置也要看場上對手的情況。有時候郭老師高興,〔但〕也會不滿意,她對學生要求也是蠻嚴格的。

問:我覺得你以后肯定能成為像科比這樣的球星。

朱以靈:不一定,因為我們是特殊孩子,大球星的目標很難達到,你看科比成為大球星也花了很長的時間。而且要低調,我覺得我要低調,不能太驕傲,太驕傲的話容易虧,老師說過。我記得我在阿布扎比的時候,球場上我壓力大了就大吼一聲,把內心的東西釋放出來。因為我想贏比賽,所以我每次比賽都要釋放一種內心的嘶吼。

問:能具體講講某一次郭老師帶你們去比賽的故事嗎?

朱以靈:郭老師這次帶我們去〔阿布扎比〕比賽,首先在廣州訓練,訓練了幾個月,3月9日從廣州白云機場坐飛機到迪拜,玩了兩三天以后再到阿布扎比。在阿布扎比住的是高檔酒店,廣州基地的條件稍微差一點,但還能克服。第一天到阿布扎比是晚上,特別困,困的時候感覺很累。第二天我睡到天亮,郭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你還在睡啊?!可以下去吃早飯了,再不吃早飯就沒得吃了。后來去了一些地方玩,那時候挺開心的,又興奮又開心……

郭留仙同事口述

口述者:王文娟(女)、周月仙(女)

訪談者、撰稿者:章軍

訪談時間:2019年6月21日

訪談地點: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楊綾子學校“智慧樹”咖啡吧

問:您是什么時候進入楊綾子學校工作的?

王文娟:我是2014年入校的。不過我不是體育老師,我是康復老師。因為體育運動跟康復有些聯系,所以和郭老師經常合作辦活動。我很早就接觸特奧運動了,我在體院上大學時,學校承辦過一次全國特奧輪滑比賽,我參與了這次活動,還被授予了志愿者證書。從那時候開始,我也逐漸對特奧運動有了了解。

問:您是什么時候認識郭老師的?與她共事多久了?

王文娟:我進學校后一直與郭老師共事。我們一起參加了學前融合教育計劃,還一起去過四川綿陽的殘疾人運動會。當然我們也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因為每個老師都有自己固定的班級,平時我在我的班,她在她的班。遇到活動時我們才在一起工作。

問:平時會跟郭老師交流工作經驗吧?

王文娟:是的,但是不多。我們融合計劃會開事前會和結束后的整理會議,會跟她一同溝通,交流經驗。

問:可以具體介紹一下你們某一個合作項目嗎?

王文娟:嗯,可以。比如說幼兒融合計劃(打開手機相冊,展示項目相關的視頻和照片)。在進行融合計劃時,郭老師為項目搭建起一個整體性的框架,起到組織者的角色。而我負責落實具體的活動形式與活動內容,協同分工。

(周月仙老師此時走到我們身邊入座)

問:您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紹嗎?

周月仙:我叫周月仙,你叫我周老師就好。

問:您跟郭老師共事多久了?

周月仙:很久很久,快二十年時間了。我和郭老師差不多時間進學校,只比她晚了一年,她也是我的學姐。

問:你跟她一樣教體育課嗎?

周月仙:不,我是教美術的。

問:你們平時會一起組織活動嗎?

周月仙:我們都是藝術組的,所以我跟她共事也比較多。學校里有大型活動,我們都是一起參加的,畢竟文體不分家么。

問:可以具體講一講,你們負責的某一次大型活動嗎?

周月仙:比如說我們學校的畫展,是郭老師先提出來這個點子,我們來配合她搞這個活動。大家都是同事,所以肯定都會一起參與一個大項目,別的老師也會參加。她雖然是體育老師,但也是我們的組長,她會在辦活動時給我們提種種意見和建議,使我們的活動辦得更好。可以說她是一個總體上的組織者,我們負責具體的落實。

問:你們之間有沒有發生過讓您印象深刻的事?

周月仙:在我的印象當中,郭老師是一個非常有教育情結的人。今年6月1號那天,我們要坐清晨六點多的大巴到上海去。她帶隊員去參加比賽,我去看畫展。那一天郭老師早早地就去接學生了。照理來說,一般是由家長把學生送到學校里來,但是郭老師考慮到特殊孩子的特殊性,害怕孩子不能及時趕上車,她就親自去接他們。雖然這是件小事情,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辦得到的。郭老師會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問題,我覺得她做事情是非常周到的。而且她也很會為家長考慮,比如說她會幫助參賽學生辦簽證。我覺得其他學校的老師很難做到這一點。

王文娟:(遞過手機)這是我給她寫的報道。

周月仙:我覺得郭老師的品質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我只是個老師的角色,但郭老師不單承擔了老師的角色,還承擔了媽媽甚至父親的角色。特別是帶體訓隊訓練的時候,郭老師不僅是老師,更多時候還起到一個媽媽的角色,除了關心孩子們的體育成績,還要關注他們的心理問題、生理問題,日常生活的種種都要照顧到。

問:我做工作觀察日記時,覺得她確實從頭到尾都在為學生考慮。

周月仙:對,她做事所有的出發點都是為學生考慮。我覺得一個沒有情懷的人是做不到的。很多時候跟家長溝通,家長也不一定會理解你的苦心。比如說為參加比賽的孩子去辦簽證,老師要帶著材料一趟一趟自己去跑。說難聽點,這是孩子的比賽。老師為你的孩子爭取權利,爭取到參加的機會已經不容易了,沒有義務去包辦一切。但即便如此,有的家長也會有各種不理解。我覺得郭老師在這方面真是非常地耐心,真的跟對自己的孩子一樣給這些孩子創造機會。她周末的時候也會經常帶孩子去看球賽。這些都是額外的付出。從孩子發展的角度來說,我覺得她比有些家長對孩子的幫助更大。

問:您跟她工作之余還會參加什么活動嗎?比如說支教?

王文娟:我剛好看到郭老師正為一個貴州的公益項目做籌備。

問:能不能舉一件和她共事時讓您印象深刻的事情?

王文娟:我記得在幼兒康復計劃剛開始的時候,郭老師首先把詳細的計劃內容、理念等材料發給我。她跟我說,她不像我們設計游戲一樣設計活動,她在設計活動時考慮得比較全面,會考慮特殊兒童的特殊性,考慮接觸特殊兒童過程中的一些異樣的觀念,在設計活動時要盡量消除在活動過程中容易讓大家產生分歧的細節。比如說我們要給孩子分組,有的時候正常孩子看見特殊孩子覺得怪怪的,不愿意跟他們在一起。于是我們就利用一些方法避免這個問題。比方說我們通過選顏色來分組,我們的孩子選,普通孩子也選,如果孩子們選到同樣的顏色,就放在一起組成團隊。這樣就不容易產生隔閡,孩子們感受起來也比較自然。后來我們就沿用了類似的方法,使用音樂教學,聽音樂的過程當中,孩子們自然地放下戒心。

問:周老師也有類似的經歷嗎?

周月仙:太多了,一下子想不起來……就比如說我們學校承辦過的舞會。對于特殊孩子來說,到外面去參加這種活動的機會是非常少的。郭老師在辦這個活動的時候,無論從策劃,邀請函,還是衣著都非常講究。我覺得她其實是給孩子一種儀式感,包括走紅地毯,她都想到了。說實在的,我本來覺得我們的孩子是感受不到多少儀式感的,但當舞會開始后,孩子們跟爸爸或者媽媽穿著禮服走上紅地毯的時候,我發現他們臉上洋溢的笑容跟正常的孩子是一樣的。他能體會到當時的情景給他的感覺和狀態,也會非常地自信。

王文娟:我覺得郭老師搞這次活動的用意,就是鼓勵家長,家長看到自己的孩子西裝革履的時候,心里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周月仙:是的,活動結束后,回過頭來看每張照片,你也會感覺到,其實我們努力的意義是非常大的。

郭留仙工作觀察日記

觀察時間:2019年1月22日8:00—15:30

觀察地點:杭州市上城區楊綾子學校

觀察者、撰稿者:章軍、王拓涵

此時學校正舉辦籃球冬令營活動,郭教練在活動中指導孩子參與籃球運動。

(續表)

(續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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