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賈思明終于沉不住氣了。
他心里想,這小子怎么總是跳出來攪局。
前面兩次攪局倒還沒什么,潘成柱也一副完全不相信他的樣子,甚至還給這件花瓶抬了一波價錢。
但就在這成交的關鍵時刻,這小子又出來阻攔。
雖然按理說,他不可能指出這件花瓶造假的證據。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幾個出高價的外地人,看起來像是行家,萬一被他們看出來了呢。
于是他開口道:“年輕人不要太自負。”
“我們這么多人都覺得沒問題,你一個剛入門的能看出什么門道來?”
“你要真覺得有問題,就說出來啊?”
攤主也道:“就是,不要空口無憑,壞我生意。”
楊林冷笑道:“可以。”
說著,他拿起花瓶分析道。
“這件玉壺春瓶,撇口、細頸、垂腹、圈足,瓶身繪有臘梅佳人。”
“鑒別一件青花瓷盤,看瓶底十分重要。這個瓶底包漿自然,胎制非常有年代感,工藝精致,有【大明成化年制】的六字楷書款,的確看不出毛病。”
“可惜,假就假在瓶底這里。”
他這幾句聲調平淡的話語,瞬間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調動到瓶底上。
潘成柱不禁問道:“假在哪里?”
“自相矛盾。”賈思明冷笑一聲,面露不屑,嘲諷道,“你既然知道鑒寶青花瓷盤,瓶底很重要,卻又說了瓶底沒問題。”
“那不就證明,這的確是一件大開門的珍品嗎?”
這個時候,賈思明已經沉不住氣了,他怕楊林再說下去,真把這件花瓶的老底給揭露出來。
路人們也都覺得賈思明說得有道理,議論聲四起。
潘成柱卻是格外震驚,他沒料到,自己的侄子怎么突然這么專業起來了。
分析得這么專業,他都不知道。
楊林沒有理會他人的言語,繼續說道:“這瓶底雖然是真品無疑,但瓶底和瓶身的接口卻有大問題。”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
聽到這句話,賈思明的臉色驟變,內心更是慌張到極點。
雙腳都在微微發抖,眼神中藏不住地震驚。
他開口道:“胡說八道。”
“在場這么多人也都看過了,其中不乏懂貨的行家,沒人覺得有問題。”
“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此刻,他已經感到非常不妙,在這么下去,沒準真有行家注意到破綻。
因此他趕緊把話題轉移到眾人的面子上,企圖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并且給楊林施壓。
西陽鎮本地的人本身就愛面子,被賈思明這么一誘導,果然有沉不住氣的,心里頓時升起對楊林的不滿。
誰知楊林根本就不理會,繼續說道:“這件花瓶的瓶底,的確是大明成化的官窯款。”
“但這個花瓶的瓶身,卻是近代的仿品。”
“二者通過一種名為接底的技術,粘結到了一起。”
說完,楊林拿起花瓶,把瓶底朝外,向眾人說道:“不信,你們可以仔細看看瓶身和瓶底的連接處。”
眾人一聽,紛紛湊了上來。其中,那幾個方才出高價的外地人,更是拿出手電,仔細查看。
“確實,瓶身和瓶底的連接處是有些奇怪。”
“嘿,沒準真給這小子說中了。”
一旁的賈思明憤怒到了極點。
這是他做的局。
上周,潘成柱曾和賈思明透露,他攢了一千多的私房錢。
于是,賈思明想到了一個坑錢的法子。他先準備好玉壺春瓶的仿品,提前找來一個托,然后約潘成柱晚上一起逛夜市。
這件玉壺春瓶確實是接老底的贗品,瓶身其實能看出瑕疵,但賈思明聰明地把時間設在了晚上。夜晚燈光弱,就算是行家也不容易通過瓶身辨別出真假。
到了今晚的夜市上,他假裝買一件古幣,并謊稱撿到漏了,成功引起潘成柱的注意,然后借機把注意力轉移到花瓶上來。
這時候,賈思明再假裝沒帶錢,把機會讓給潘成柱。潘成柱果然上當了。
可他沒料到的是,潘成柱的侄子竟然壞了他的好事。
他雖然惱羞成怒,但也不能表現出來。只是到手的鴨子飛了。
潘成柱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安慰道:“老賈啊,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偶爾打眼一次,也是很正常的,不要太過沮喪。”
“唉,老潘,謝謝你的好意。我剛才太不理智,冤枉小林侄子了。”
“小林侄子,對不起啊,我給你道個歉。”
賈思明雖然心里又氣又恨,但表面上缺還是裝作假惺惺的樣子。畢竟他現在要是暴露了,以后還怎么坑潘成柱的錢呢?
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毛多的羊擼,一次沒擼到手,也不能把羊給攆跑了。
楊林雖然猜到是賈思明做的局,但畢竟沒有證據,沒辦法戳穿他。
但此刻,那個攤主卻有些急了。
他是賈思明老家王村的人,賈思明提前和他商量好,賣掉那個瓶子,和他三七分賬,賈思明七他三。
賈思明可以忍得了到嘴的鴨子飛走,他卻忍不了。
看眾人都開始以為這瓶子是贗品,他大聲道:“你們別聽那小子瞎胡說,這花瓶是明代的真貨,那小子坑你們的。”
但眾人哪里理他,放下花瓶,準備散去。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灰褐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走來,拿起花瓶看了一番。
那攤主見狀,連忙道:“這位主顧,我這件大明成化玉壺春瓶賤賣了,只要一千塊錢。”
那中年男子沒理他,放下花瓶,看向楊林。
“小伙子,剛才是你說得這瓶子接了老底?”
楊林道:“沒錯,是我說的。”
中年男子贊賞道:“沒想到小伙子你年紀輕輕,眼力竟然這么厲害。”
“厲害個屁。”攤主徹底急眼了,“他就是在污蔑,壞我生意。”
“這花瓶明明是我祖傳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道:“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賣高仿品雖然并不違法。”
“但以真品的名義,高價出售贗品,那可是違法的。”
攤主冷笑道:“你憑什么說我這件花瓶是假的。”
中年男子淡淡道:“憑我宋惜水三個字,夠不夠。”
“呵呵,宋惜水是誰?老子沒聽說過!”
但那攤主余光一瞥,只見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后,全部愣住,直愣愣地凝望著中年男子。
“大,大海市博物館館長,宋先生?”有人試探性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