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翌晨伸手按了1層。

沒多久，一樓到了，電梯門打開。

魏翌晨邁步出電梯。他一臉后悔。他覺得，電梯門打開前，他說給小潘的“別瞎想”三個字太簡單，太平淡了。他應該用力些，濃烈些，說得再多些。

至少也得是“你他娘的別瞎想”！

像柯奕經常對他說的那樣說。

柯奕和姜彌談著門當戶對的戀愛。

柯奕父母雙職工，公司都不大，勝在人員穩定。如同其他本地人家，柯奕爺奶的房子也遇到過拆遷。只是那時候拆遷，原拆原還，給的鈔票補償并不多。

柯奕父母工作幾年后，隨大流在中環買了房。奶奶去世后，爺爺住進養老院。內環內拆遷得來的120平電梯房，在柯奕十歲時就預留給他當婚房了。

姜彌是單親家庭里長大的孩子。奶奶彌補了媽媽的角色。奶，爸，她組成一個祖孫三代的家。姜彌爸爸開了家有兩三名員工的小會計公司，幫人做賬。仗著有公司，家庭收入略高于柯奕家。

總的來說，兩家都屬于有車有房無貸，家中有百十來萬存款，日常消費不眨眼，買大件還需再三掂量的尋常人家。

魏翌晨累了的時候，也想有個跟他門當戶對的女朋友。幻想兩個人下班后一同擠菜市場，一同回狹小的家，一同吃簡陋的餐，一同看48吋的電視，躺在約等于沒有裝修過的家，睡心滿意足的覺。

那樣的話，他將壓力全無。

每當他受鐘世麟刺激，向柯奕講喪氣話時，柯奕就會扯著嗓門大喊：你他娘的別瞎想！

你他娘的別瞎想！呂薇很好。我打賭你要是分了，往后余生再也遇不到像她那么好的小姑娘。

你他娘的別瞎想！自卑的男人才在意誰窮誰富。給我挺住，別當慫包。

你他娘的別瞎想！你要是敢在愛情上當逃兵，你就不配當我好哥們兒。

魏翌晨走著走著，勇敢止步，轉身，開口：“你他娘的……”

咦？小潘不在他身后。

美萱送走警察后，假裝什么事沒有發生，正常投入工作中。鬧脾氣離開的燕姐賭氣不超三分鐘，巴巴跑回辦公室。

“哎，警察怎么說？”

“沒說什么?！?

“怎么可能？”

“敢不敢打賭？”美萱將軍。

“賭就賭！”燕姐豪橫地拍了一下桌子。

“來的是派出所民警，什么都沒說，因為這種事對他們來說超綱了。得叫負責刑偵的人來看。”

魏翌晨留意到，小潘恰好在美萱院長說后半句的時候進辦公室。他清楚地看到，美萱院長口中的“刑偵”兩個人，炸得小潘一趔趄。

“你贏了。我幫你倒一杯水?！毖嘟闼炱鹕?。

“倒水干什么？”

“賭約啊，誰輸誰幫贏的倒一杯水。”

美萱院長目瞪口呆。

“咋？不樂意？可你也沒說別的賭約啊?！毖嘟沔倚χ阉琶垒嬖洪L桌上。

門鈴響了。

與此同時，魏翌晨的手機也響了。

許是門衛老王恰巧有事離開，門鈴一直在響。見魏翌晨在接電話，美萱就喊小潘幫忙去開一下門。

小潘步伐虛浮，走得很猶豫。

是柯奕打來的電話。

柯奕在說昨晚聚會的事情。

魏翌晨心里一股子情緒涌上來，怕待會自己說話情緒激動，起身去室外接電話。

他邁開大長腿，沒幾步，就走到了門口。

透過玻璃門，遠遠看到小潘帶領一個一身黑的男人正走在后院。男人走路的姿勢透出殺伐決斷的剛毅，而小潘，似乎被他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死死壓住，人已經比往?？s小了一團。

魏翌晨忽然有點心疼那樣的小潘。

有心去替換小潘，偏柯奕在電話里正在提鐘世麟。魏翌晨能為小潘做的，就是回頭沖辦公室大喊一聲：“院長，有什么人來了！”

“什么人？”美萱院長問。

“看窗外。”

辦公區是狹長形的，有四扇窗戶開向后院。美萱看到夾著肩膀的小潘和大義凜然的黑衣人，立刻從辦公室里跑出去接應去了。

電話里，柯奕說魏翌晨走后，他和姜彌吵架吵到不歡而散，對著瓶子灌了一罐可樂之后，越想越氣。捏扁了可樂罐子，起身去找鐘世麟。在他的邏輯里，這一切都是鐘世麟惹的。

要是鐘世麟不站在臺上說陰陽怪氣的話，魏翌晨就不會走；魏翌晨不走，姜彌就不會跟他吵架；姜彌要是不跟他吵架，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堵得慌。

柯奕大概看他來者不善，主動出了包廂。

倆人站在金樂星門口，馬路上的往來車燈照得羅馬柱的陰影不斷移動。

“你有腦子嗎？你說那些話有什么意思！傷人一萬，自損八千。不，傷人八千，自損一萬。顯得你很輕浮，三觀不正。你懂不懂？”柯奕開啟說教模式。先禮后兵，一向是他的思路。

“懂?！辩娛厉胄?，同時給柯奕散一根煙?？罗葍墒植逖澴涌诖?，不肯接。

“怎么會不懂呢？但我也是沒辦法啊。得先把魏翌晨氣跑，我在薇薇那里才有機會啊?！?

“你他么還挺機智。”

“那是，我極可能比你們以為得都聰明。”鐘世麟咧嘴笑了，他手指著其中一根羅馬柱，“我早就埋伏在那兒，就準備等魏翌晨過來，聽他的私房話。嘖，恰巧聽到他求薇薇不要說出他在養老院工作的話。哈，他不求，我還不知道呢。

我就是破著毀我形象，也要把他拉下馬。你知道嗎，兄弟？我！成！功！了！”鐘世麟噴出好大一口煙來。

柯奕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擺開眼前的煙霧：“成功了？什么意思？”

“魏翌晨被我氣走了。而且，走之前跟薇薇吵了一架。當時我還是站在那根柱子后面，親眼看到薇薇氣得臉都變形啊。我看得好心疼哦！”鐘世麟拍打著胸口，臉上卻是笑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扭身送廊柱一個飛吻。

“你他么真是人才。”柯奕冷哼。

“他他么真是人才。”柯奕向魏翌晨轉述以上的時候，忍不住再次冷哼，“他就是傳說中的普信男吧？他笑你在養老院工作，他自己呢？他畢業即失業，連個工作都沒有，無業游民一個！”

柯奕是個情緒沖動的人，魏翌晨不想拱火。他平靜接道：“他沒工作是因為家里有錢，不需要上班。我在養老院上班也不差，離家近，出門5分鐘；人際簡單，沒有辦公室政治；有空余時間干私活兒。日子嘛，自己過，我覺得好就好?！?

柯奕受不了這種溫吞：“我去。你才在養老院待幾天啊，怎么老氣橫秋的？”

魏翌晨笑：“這叫智慧。好不好？”

兩個人又閑聊些別的，柯奕漸漸平息下來。魏翌晨看到氣場強大的一身黑離開了院子，趕緊結束通話。

老王神不知鬼不覺地附上來：“我敢說，剛才離開的那位一定是刑警?！?

魏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