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是不用了。”
用僅剩下的一顆眼珠看到風歧那張稚嫩的臉上血色流淌金鵬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也不知這樣一攤爛肉是怎么打的冷戰。
正在此時,這一攤“爛肉”的胸腹部位,一顆金色術種升騰而起,散發出璀璨金光,金光好似烈陽,將這攤爛肉盡數掩蓋。
緊接著,金光之中之中發出“咔吧”“咔吧”的骨骼摩擦聲,以及詭異的血肉蠕動聲。
這是……在療傷?
感受到那術種中能抵上自己體內四五倍的靈性數量還多。
風歧不禁側目。
下一刻,金光散去,一個鳥首人身的消瘦身影猛地坐起。
“所以……金鵬師兄,解釋一下吧。”風歧猛地湊近,看著這顆原本被他親手砸的破爛不堪,但此刻卻好似沒有絲毫傷痕的鳥頭。
金鵬被猛然靠近的風歧嚇得一個后仰,他訕訕一笑:“解釋……解釋什么啊?”
“解釋什么?”
“解釋很多東西,比如為什么跟蹤我?為什么這里的人都會死?為什么你這么強的實力卻要躲在猿窟深處做一個醉鬼?”
金鵬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么。
風歧卻制止伸手道:“解釋是第一件事,還有第二件事,你準備怎么報答我?”
“報答?”金鵬錯愕的張了張嘴。
“當然是報答了!是你跟蹤我在先,這是你欠我一次。然而在我發現你靈染之后,卻依舊不計前嫌,救你于水火,這是你欠我第二次。這樣的救命之恩,這樣的大恩大德,這樣的寬廣胸懷,難道不應該報答嗎?”風歧臉上掛上和善的微笑。
金鵬一時愣在原地,心中卻狂吼不止:將人打得半死,不對,換個人只怕早就被搗成肉醬了,你管這叫救命之恩?
本來只是大不了吃點苦,遇見你才是真的快死!
見他這副模樣,風歧臉色一變,冷聲道:“怎么?救命之恩你還想賴賬?”
“不不不。”金鵬連忙打了個冷戰,剛才雖然靈染,但是記憶他還是有的,眼前童子之殘暴,之瘋狂,他不但親眼見了,還親身感受了。
“不是不換,是不能這么算,我是跟蹤你不錯,可是也被你所傷,而且正是為了療傷才不小心靈染的……”
“所以說……”
風歧沉吟著,將金鵬口中信息提煉出來。
“是你跟蹤我之時,被我留下暗手所毒,導致你不得不找地方解毒,又在解毒之時,術種失控陷入靈染,瘋狂之中將這里的凡人仆役盡數殺掉?”
金鵬鳥首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而聽到話尾之時,臉上有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愧疚。
“所以你想表達什么,一切因我而起?誰讓你跟蹤我的,跟蹤我卻沒被我殺死,這不就是饒了你一命嗎?而且你做的孽跟我有什么關系,你不會換個地方療傷?”風歧卻是嗤笑一聲。“但事實卻是這一切因你而起,不是嗎?”
金鵬被說的愣住。
風歧卻豎起兩根手指在金鵬面前晃了晃,緊接著又豎起一根手指:“所以還是兩次,甚至馬上就要變成三次了,你到底準備怎么報答我?快說!”
“或者你要是報答不了這三次大恩大德,我就自己動手,想來一個靈身境術士身上還是能拔下點值錢的靈材的。”
金鵬聞言卻是眼睛一亮:“你有辦法應付那只石猴?”
他當然知道風歧所言的第三次大恩大德是什么意思。
他靈染之后將這里凡人盡數屠戮,尤其還有風歧造出那么大動靜,定然是已經驚動了石猴。
凡人雖不值錢,石窟也容易修理,可總是要有一個解釋的。
偏偏這解釋卻是他拿不出來,或者說不能拿出來的。
“認識嗎?”
風歧沒有回答,反而將那枚吊墜拿出,鯨魚吊墜在燭火下映出濃濃的夢幻氣息,顯的美輪美奐。
“這是……”金鵬直勾勾的盯著那夢幻繚繞的吊墜,緊接著,臉上不由的泛起驚恐之色:“快拿走,快把這東西拿走!”
下一刻,他捏出一根金色羽毛,羽毛上霎時間靈光綻放,化作一只金鵬幻影,將他護佑其中。
“……怎么和那石猴一個反應?”風歧暗自皺眉,將吊墜收起來。
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那跟金羽雖說與金鵬身上力量極為相似,但很明顯不是他身上的力量。
那金鵬幻影之中蘊含著更為強橫的力量,那是質的蛻變,比靈身境更厚重更靈動。
“你認識這東西?”他問道。
“不,不認識。”金鵬像是生怕沾染上瘟病一般,不住的后退:“但我認識那上邊的氣息。”
緊接著他看見毫無異色的風歧,詫異道:“你沒有被入夢?”
“入夢?”風歧疑惑。
但緊接著,他腦海中浮現出一段段抽象的場景,這些場景不約而同的都是原身無助的站在地窟之中,看著闔村被一點點屠戮。
這些都是原身所做噩夢。
也正是這些噩夢,才使得原身一點點被仇恨所吞噬,甚至極端到偷習禁術。
可那時候,仇恨已然成了他的執念,夢境種下的仇恨種子終究還是在一次次祭拜之中,開始生根發芽,與原身融為一體。
“你的意思是說,那噩夢是被人動了手腳?”風歧眉頭不由得皺起。
“對。”金鵬有些頹然的點了點頭,緊接著他面色怪異:“難道你不知道?”
“你我童年時夜夜噩夢,每次噩夢都是闔村被屠戮的景象,你難道沒有覺得不正常?”
風歧默默搖頭,原身早已經陷入了死胡同,只怕是有人將這樣的事情當面說出來,也不會相信。
但他忽然反應過來:“所以說石猿老人還會入夢之術?”
他好像知道為何石猿老人為何知道他所修禁術的原因了。
那一聲驚恐的吶喊!
就說那殘刃中的意志能生出都殊為不易,又如何能發出聲音?
也只有這樣才說得通,為何那石猿老人堂堂秘境強者為何又會哄著自己。
就像曾經入觀燒香的善信所說:“人實實在在的只有挨了揍,受了疼,才會長記性,記住一些事情。”
所以他才會這般痛快的想要將自己打發走。
或許在他心中,自己身上的黑日意志遲早都要爆發,因此才會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甩去黃芽山。
只是他不知道,原本的飛鶴已死,而自己是另一個意志,還以執念所凝聚的白眉老猿取巧將黑日暫時鎮壓。
厘清了自身情況的風歧心中驟然明朗,但緊接著,他又生出疑惑。
那石猿老人既然知道自己黑日纏身,又為何要將代表自己力量的術器賜下?
而且石猿老人本命之術不是【搬山】之術嗎?
又怎么來的入夢之力?
正當他想問些什么的時候,金鵬忽然面色一變,他那顆鳥頭上浮現出兩扇靈光所化的招風大耳,大耳扇動:“那石猴馬上就到了,我恐怕無法與你再多說什么。”
風歧不由得皺眉。
而金鵬盯著風歧面色糾結半晌,終于還是從身上拔下一根金羽,往其中注入靈性之后,遞給風歧。
“我知道你要去黃芽山做臥底,但在入黃芽山之前,你可以拿著這只翎羽到黃芽山下飛羽鎮中的妖市,會有人為你解答疑惑。”
“妖市?”
風歧接過靈光已然收斂的金羽,能夠感受出其中并無多少靈性,都算不得術器,僅算得上一枚信物,其中靈性只怕過不了兩三個月就會消散殆盡。
他看向金鵬的眼神莫名,所以還有人與他在外界勾連?
那他縮在這猿窟中又是為何?
還有妖市又是什么東西?
而且據他所知,簋街開設的坊市名叫鬼市,可沒有什么妖市一說。
一個個念頭在風歧腦海中浮現,而那金鵬卻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留下的痕跡。
“你切記,千萬不要為仇恨所困,因為你看到的一切都不一定是真實的!千萬不要變成我的樣子。”金鵬認真的看著風歧說完,便轉身離去。
獨留風歧一人思索。
……
“飛鶴,你怎么在這里?這是怎么回事?”正在此時,石猴突然從地下冒出,他驚駭的看著這一片狼藉。
風歧鼓動心中老猿,四翅金鶴蘊含執念驟然升騰而起,他臉上帶著干涸的血跡,眼中滿是扭曲瘋狂的情緒看向石猴,淡漠道:“他們偷了我的東西。”
石猴被風歧這樣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他似乎是已經知道了些什么一般,訕笑道:“這樣啊,那沒事,不過一些凡人仆役罷了,我們大發慈悲將之收留,也竟敢對你的東西動手動腳,真是活該。
緊接著又有些試探道:“你收拾好了嗎?若收拾好了咱們就可以走了。”
風歧將眼中迸發的情緒緩緩收起,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趕緊走吧。”石猴臉上難以抑制的喜色一閃即逝。
但緊接著,他也意識到,連忙像是轉移注意力一般,腳下黑色靈光似潮水般涌動,將這一片廢墟盡數淹沒。
只見一塊塊碎石此時都好像有了生命力一般,涌動著,好似粘稠的泥水般匯集在破裂的石壁之上。
不消片刻,便見石室恢復如新,而那些殘破的臟器肢體,腥臭液體都消失不見,竟是被齊齊封入石壁之中。
讓風歧嘖嘖稱奇。
而此刻石猴的臉上也泛出一絲疲倦:“走吧。”
說著只見他腳下泥土好似履帶一般翻涌,小小一步踏出,猴身便在數米之外,風歧亦是腳下生風,連忙跟上。
……
“轉變如此之大……”
“只是……風雨欲來,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希望我沒有看錯人吧。”
數條洞道之外,金鵬收起靈光大耳,低聲呢喃著離去。
……
“其實一般而言,剛突破靈身之境的弟子,是送去主人手下學習關于外界的一些常識,但此任務緊急,已經沒有時間讓你去學習了。”
石猴走在前面,他想起剛剛主人對自己所言,斟酌著說道。
“嗯。”
風歧不悲不喜的應付一聲,又拿出那兩枚令牌遞給石猴。
石猴見到令牌驚訝的看了風歧一眼。
“師父讓我在文庫與寶庫中取些東西,帶上備用。”風歧道。
“好。”石猴迅速答應下來。
“可有什么儲物之器嗎?”風歧問道。
“儲物之器?”
“對。”風歧點點頭,又展示了一番自己那破舊麻衣:“我此番出去是執行任務,也無法隨身攜帶著那些東西。”
“這倒也是。”石猴沒太多思索便點點頭,他現在只想讓風歧這個瘟星快走:“一般猿窟弟子都會在主人哪里習得【須彌】術之類的輔助靈術,我這里倒也有此類靈術的蝕文,只不過可能需要你自己揣摩了。”
“這都無妨,我自行揣摩便是,只是現在……”
“我這里還有一件上好術器,你先拿去用。”石猴咬牙道。
“也行,湊合用吧。”風歧皺眉道。
“湊合?”石猴看向風歧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怒色。
但風歧此話卻是真心,于他而言,這種存放自家寶物的器物,若非無奈怎么可能假于人手?
說著便到了文庫之前。
此刻還有三四個少年站在那里,他們有的雙臂化翅,有的腳下如爪,身上氣息起伏不定,很明顯剛剛突破靈身境界不久,就連靈身都無法收放自如。
看見風歧到來,頓時氣勢洶洶的看來。
“?”風歧滿眼疑問的看向石猴。
“你搶了他們報仇的機會。”石猴面無表情道。
正在此時,一個雙臂化作一雙青色大翅,臉上生出尖喙的少年氣勢洶洶的走來。
這是……要遭遇傳說中的裝逼打臉環節了?風歧心中竟莫名涌出一絲期待,這可是無數故事中百看不厭的環節。
卻見那少年上前先是仔細將風歧打量,而后滿臉冷淡道:“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么選了你這個……你去執行這個任務,但選了你,那你就好好執行,不許出錯!”
風歧當即愣住,有些啼笑皆非。
卻見那少年說罷掏出半根青光凌然的樹枝塞道風歧懷中,冷著臉道:“這是我剩下的靈材,可以療傷。”
說罷轉身就走。
“呃……”
風歧看著手中靈材,其中溫潤靈性澎湃,顯然是沒被使用多少,還有極大價值,至少可以把那少年的鳥嘴消下去。
他抬起頭,卻見那三四個少年齊齊上前不由分說的將自己用剩下的靈材塞進風歧手里,而后冷哼一聲就走。
他看向那三四個被仇恨洗腦的小孩,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而那領頭的鳥嘴少年正在此時回頭,冷冷丟下一句:“不用謝!”
風歧輕輕頷首,望著他們身影遠離。
……
“走吧。”石猴已經將文庫石門打開。
將手中靈材仔細收好,風歧收拾心情上前。
“用它把這些靈材裝起來吧。”石猴遞過來一只雪白的小壺,上面鏤雕著四五只白胖小豬,薄可透光。
風歧接過,手上金色靈性涌動,頓時見到一三丈方圓的空間空空蕩蕩。
“到還不錯,夠裝下些書和靈材了。”他看了眼那密密匝匝的書籍,將四件用了一半的靈材塞入其中,隨手將牙壺塞進懷中。
“這寶貝可是種器,乃是以有著當康與饕餮血脈的妖豬的寶牙制成,是當年主人用過的寶物,后來賜給我,我也是留作紀念,若非我手中沒有能夠裝入八品靈材的儲物之器,是絕不可能將之給你的。”見風歧如此慢待寶物,石猴臉色難看,很是肉疼。
“種器?”風歧眼中映出無知的光芒,好奇道。
“對,種器。”石猴在木架上抽出一本書冊遞到風歧手中。
上面赫然寫著:《種器論》——石猿老人著。
——
種(zh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