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輕風吹拂過臨沅城北,帶走絲絲的血腥氣味,李護大馬金刀地坐在地上,拉著關平噓寒問暖、閑話家常。而鄧方則是握著環首刀柄,在一旁看守著癱軟如同爛泥一般的金旋。
一群漢軍正卒看守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世家豪強們,而幾個文吏則是一句句念著跪在地上的豪強們的罪狀,罪至死者則被漢軍正卒強行拉出來,如同宰殺豬狗一般將他們按在地上,不顧哭泣哀求,直接將他們一刀梟首,尸體也被像垃圾一般隨意地丟棄在一旁。
而金旋聽著世家豪強們的慘嚎,哆嗦著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真的萬萬沒想到,彼李護入荊南,竟然真的敢向他們這些地頭蛇開刀,他到底為了什么?!
就為了那些庶民?
可全天下不都是這樣的嗎?漢天子以世家豪強之力,牧育庶民,地方之上,便是朝廷官員也要仰二者鼻息辦事,如此他們從這些庶民身上收些利益又能怎樣呢?
除了他們還有誰能治理地方呢?他李護又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為了一群庶民出頭,在士林之中清譽盡毀呢!
他就不怕此舉一旦傳出,荊南四郡的世家豪族齊心反抗,甚至叛離劉備嗎?
而且此舉一出,卻獨獨他一人未受到李護懲罰,剩下的荊南世家又該作何想法,必定認為是他金旋出賣了著臨沅縣的世家豪強,定然將他打入李護的陣營中,這不是強行將自己與荊南世家間的信任摧毀了嗎?
是讓自己自絕于荊南士林啊!
他睜開眼,絕望地看向那跟著關平敘舊的北地漢子,那暢快大笑的模樣卻讓他感到不寒而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憤怒地嘶吼著:“李護!李護!”
李護不耐煩地略微回首瞟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罵了一句,“聒噪!把他嘴堵上!”
即刻便有幾個兵士上前將金旋的嘴給堵住。
而李護又轉身笑著問關平:“坦之啊,汝與子龍長女的婚事,何時提上日程?叔父等著喝你們二人的喜酒呢!”
關平憨笑著摸了摸腦袋,滿是喜悅地道:“父親說了,此次協助叔父安定荊南之后,便將婚事安排上,到那時自然要請您前來的。”
李護滿意地捋了捋胡子,笑道:“那叔父便快馬加鞭,盡快將這屯田之事在荊南推廣開,也好能讓你早日回去成婚。”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這群人給料理一下。”
李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居高臨下地看著發出唔唔聲音的憤怒的金旋和跪倒在地的世家豪強們,冷淡地說道:“一時半會兒也殺不完,且先留著吧,跟著本將,去城里抓人!”
“讓那些該死的,跟著他們一同上路,黃泉路上也好作伴!”
鄧方關平集合軍士,抓起金旋,帶著一群世家俘虜們走向臨沅縣城。
來時錦車駿馬,歸時徒步散發。真是世事無常,人做孽而不可活啊!
李護如是感慨道。
此時的臨沅令正端坐于縣府內處理著政務,他倒是個盡忠職守的,只是性格剛強,不愿與當地豪族世家同流合污,金旋也曾勸過他,只是都被他義正言辭地給駁回了。
故而在臨沅他名為縣令,實則也已經被這群豪族世家們給架空了,對此他亦是無可奈何。
不過他倒也未自暴自棄,因為在他看來只要一日是臨沅令,那他就要盡心盡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這日臨沅令剛剛放下一卷竹簡,便聽得廳堂外一陣雜亂,讓他不禁有些薄怒。
在縣府外如此吵嚷,成何體統!
他猛然起身,理理官服,凜然走出,正想怒斥那些小吏們,卻在看到外面景象的那一剎那,被驚訝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隊隊身著大漢赤色盔甲的漢軍戎卒,整齊地走在臨沅的街道上,為首的是新近前來的討逆中郎將李護,他之后又跟著兩個年輕將領,在大軍之后,則是披頭散發,被士卒們驅趕著前行的狼狽的世家豪強們。
臨沅令用手指著面前這一切,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些什么,就這么目送著大軍遠去,直奔那臨沅城右的里坊。
等等,臨沅城右側的里坊,那不是世家豪族的聚集地嗎?李府君去那里做甚?!
臨沅令猛然想起在那狼狽的囚徒隊伍中,他似是看到了些熟悉的世家豪族之人的面孔,只是未曾往那方面想過,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畢竟一群在臨沅說一不二的世家豪族,誰愿意去招惹他們呢?
可結合李護的目的地,臨沅令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位府君,怕是真的要向這臨沅乃至荊南的第一大頑疾動刀了。
他心中突然浮現出一絲期待。
這位府君,能做到嗎?
城右的里坊內,一群世家子弟正在百無聊賴地斗狗。
“哈哈哈!汝輸了,拿錢來!”一人指著另一個參與斗狗的同伴,嬉笑著說道。
輸了的那人翻了個白眼,扔出一串五銖錢,罵道:“汝這豎子,再來!乃公定要贏你個底朝天!”
另一群人則是在一側起哄,贏了的那人正待答應,卻見自己的愛犬突然汪汪地向遠處吠叫起來,還兇狠地呲著牙。
“大黃,大黃!你怎么…”那世家子正待呵責,可看向遠處的那一刻,嘴里的話語像是卡殼了一般,根本吐不出來。
其他人也向那方向看去,滾滾的煙塵襲來,一人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恐懼地叫道:“軍隊!是軍隊!哪來的軍隊?”
沒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一群世家子蜂擁而散,拼命地想要跑回自家,可隨著弓弩齊發的嘶鳴聲傳來,數名世家子登時撲地,其余的人也被這陣勢嚇住,不敢再動,生怕那弓弩下一刻的目標就是自己。
李護勒住戰馬,看著那群方寸大亂的世家子,鄙夷地笑了笑,一揮手,身后的軍士們分成陣列沖進了里坊中。
“按各自分好的區域抓人,勿要走了一個!”
不一會兒,里坊之中一陣大亂,女人孩子害怕的驚叫聲和男人們的斥責聲從內傳來,但很快化作了苦苦的哀求與哭叫。
時而還有兵刃碰撞的聲音傳來,但很快就平息下去,緊接著便是軍士們拎著尚在滴血的環首刀和抓捕對象的人頭走出。
世家是不可能引頸就戮的,這也是李護突襲臨沅城右的原因,面對可能存在的反抗,李護下達的命令是,格殺勿論。
建安十三年,討逆中郎將護率四千人入臨沅城右里坊,捕押罪犯,有敢潛逃及反抗者,盡數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