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四十八年六月十二日，倭國平戶，李宅。

把玩著手上那張印刷精美的‘紙幣’，海商李旦饒有興致的對著身邊垂手侍立的管家李福說道：“當真是巧奪天工啊！你說這唐人是怎么把這紙張做到如此光滑？”

李福笑著搖了搖頭：“回老爺，小的不知。”

李旦放下紙幣又看了看擺在面前桌上的其他物品，隨后拿起兩枚銀幣在兩只手上掂了幾下道：“有點意思，阿福，這不到千人的隊伍真就敢明目張膽的發(fā)賣這些東西，就憑借你說的那兩艘山一樣大的海船？”

李福搖了搖頭道：“回老爺，那群唐人每個月都會進行兩次訓(xùn)練，每次都是剛好一半人，他們會到軍營里去訓(xùn)練打槍，剛好是所有人一個月練習(xí)一次，要說起來，這打槍的次數(shù)可比神機營還多。”

李旦點了點頭：“這么說倒是合理了，全員都會使用火銃，那這就是900多個火銃兵，實力倒是不算小了。”

李福又是搖了搖頭道：“老爺，那些唐人的火銃可比紅毛夷的火銃犀利多了。他們的火銃不需要點火，而且還能連續(xù)開火，一次可以打十槍，而且十槍過后幾個呼吸間又能再次換上槍藥再次開槍。”

說話間李福從桌子下的木箱中拿出了兩支火銃放在了李旦面前，還未等李旦露出感興趣的笑容，李福連忙解釋道：“這是小的讓家中木匠雕出來的樣子，唐人對他們的火銃看管的十分嚴密，就連北邊那些細作也沒能從唐人那里弄到，小的也派人試探過唐人，倒是多花些錢財可以去唐人那里打上幾次他們的火銃，可小的提出購買的時候，卻是多少錢人家也不肯賣。”

李旦隨手接過了李福遞過來的木槍，一邊饒有興致的按照李福指點把槍端起來比劃了幾下，一邊自語道：“這槍拿起來倒是挺舒服的，看來人家唐人說的沒錯，人家在工匠之道上走的很遠啊！”

李福一邊教導(dǎo)著李旦適應(yīng)木槍一邊說道：“還真是如此，這一支火銃都能有這么多想法，小的第一次用這種火銃的時候也是覺得很舒服。聽唐人說，這后面的叫槍托，抵在肩膀上可以防著回彈的力道，他們的火銃打的又遠又準，所以就需要打的時候盡量穩(wěn)定，不然就容易打歪。”

李旦看了看手中的木槍，有些不解的問道：“有多遠？”

李福想了想說道：“小的自己打的時候一共打了十次，50步中了三次，唐人的士兵給小的展示過兩百步外一槍上靶。”

李旦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的木槍，良久之后還是嘆了口氣道：“你說北邊的細作也沒能拿到唐人這種火銃，他們防備的這么嚴？”

李福一臉戚戚然的表情點頭道：“是啊！無論是錦衣衛(wèi)也好，那幫子晉商也罷，都是派了好幾波人想要偷走唐人的火銃，咱們家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看著，每次那些人想要接近唐人軍營都會被發(fā)現(xiàn)，人家百步外就警告你不要靠近，第一次不聽就對天打一響，第二次不聽就直接擊斃，唐人的士兵全都是百步穿楊的好手，一點機會都沒有。”

李旦有些不信的瞥了李福一眼：“真有這么厲害？”

李福連連點頭道：“真的，小的也在暗中看過幾次，也不知道那些唐人是怎么做到的，大晚上也能在數(shù)百步外就發(fā)現(xiàn)營地外面有人，而且黑天也能打的那么準。小的也曾花錢請?zhí)迫说氖勘跃疲商迫酥徽f他們有寶貝可以在黑夜視人，多了便是半句話也不肯再說。”

“有點意思！”放下手中的木槍，李旦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另外一支看起來像是手銃的短小木槍。

李福趕忙解釋道：“這種手銃唐人那些當官的都配了一支，可以連續(xù)打八次，只不過唐人那邊花錢體驗的只有長的火銃，這種手銃不準許體驗，小的也只是見過那些唐人們打這種火銃。”

把玩著手里那支唐人手銃的模型，李旦問道：“這唐人的火銃倒是厲害，不過他們只有900多人，北方那些人真要是狠了心去偷搶，唐人總有落單的時候吧！”

李福連忙點頭，隨即卻又搖了搖頭道：“唐人那個叫臺南的小城還在建設(shè)，地方不大，所以他們平時都在一起，就算是真的有事要出去，一般也是三五成群的一起走，下起手來不是很方便。”

“要說落單的情況，整個臺南城也只有一個唐人叫做警察，跟咱大明捕快差不多的工作會有落單的情況。”

說到這里李福又有些戚戚然的說道：“唐人目前只有兩個捕快，一個管事的正在訓(xùn)練招募的臨時捕快，平時都在軍營附近，基本上沒機會下手。另外一個捕快倒是每天都在碼頭附近巡邏，可是也沒人敢去招惹他。”

李旦瞥了一眼手里那支手銃模型，隨即一臉不解的問道：“就因為有這東西？不應(yīng)該啊！這手銃再是犀利也總有不能打的時候，你不是說這東西一次只能打八響嗎？如此犀利的武器，北方那幫人應(yīng)該不介意死八個人搶一支吧！”

李福苦笑著道：“八個人的代價倒是付的起，關(guān)鍵是只要這手銃一響，整個臺南的唐人都能聽見，那時候可就不是這一支手銃的事情了。”

“倒是也有人試過派遣好手接近那個捕快，試圖在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下手搶奪，只是可惜那幫唐人太過謹慎，根本就不給機會。”

李旦微微皺眉：“不給機會？如何做到？”

李福心有戚戚的道：“唐人對每一個入港的人都有一次提醒，按照唐人的說法，他們的警察，也就是捕快，擁有自由開槍權(quán)。這句話唐人會給每一個進入臺南的人解釋，大概意思就是他們的捕快可以自己確定是否受到威脅，從而自己判斷是否要開槍。”

感覺到自己的解釋李旦沒有聽懂，李福趕忙繼續(xù)道：“就是說，只要那個捕快覺得有人靠近他，可能要對他產(chǎn)生威脅，他就可以先掏出槍打死那個人，唐人不僅不會追究，還會給他賞錢。聽說唐人們不喜歡當捕快，覺得有風險，所以這個賞錢一直在漲，小的離開的時候聽說打死一個人的賞錢都漲到5元了，哦，就是5兩銀子。”

李旦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隨口罵了一句：“胡鬧！這幫唐人豈不是草菅人命，這隨意殺人還能得到賞錢，那誰還敢去他們那里做生意，這么做豈不是自絕財路？”

李福撓了撓頭道：“這倒是沒有，其實那個捕快一般也不會殺人，他每天就是在街道上巡邏，遇上不平事會管，不聽的拿著手銃嚇唬嚇唬，倒是沒聽說他殺人。”

李旦若有所思道：“難不成這是那些唐人嚇唬人的手段？不應(yīng)該啊！”

李福想了想有些好笑的道：“那個捕快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據(jù)說他打手銃很不準，他姓林，唐人都管他叫爛槍林，說是他打手銃比那些唐人女子還不準。他又不是個嗜殺的人，所以輕易不敢隨便用手銃，聽說是怕誤傷無辜之人。”

“唐人規(guī)定他們的警察巡邏期間其他人要與他保持兩步以上的距離，一旦靠近兩步，爛槍林就可以開槍自衛(wèi)，所以爛槍林不開槍，也沒人敢隨便去靠近他。”

李旦啞然，隨即搖了搖頭道：“這些唐人倒是有些意思，我若沒猜錯的話，這爛槍林打這手銃的樣子誰也沒見過吧！”

李福想了想說道：“老爺，小的倒是真見過爛槍林打手銃，而且不少人也都見過。”

李旦疑惑道：“他不是該保持神秘，震懾宵小嗎？這又是什么道理？”

李福苦笑道：“是小的該死，小的沒把話說清楚。這唐人除了火銃犀利外，其實還有厲害的寶貝。他們有一種鵝蛋大小的掌心雷，威力比神機營的掌心雷還大，不需要點火，只要拔掉機關(guān)扔出去就能爆炸，那爛槍林出去巡邏的時候都是帶著兩顆這樣的掌心雷，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爛槍，就那兩顆掌心雷也沒人愿意靠近他。”

李旦無語的看著李福，好半天才罵道：“你這狗才，待會下去自領(lǐng)了十記鞭子。”

李福趕忙服首道：“小的該死。”

隨手將木槍扔在桌子上，李旦靠著椅背揉了揉眉心道：“他們有炮嗎？”

李福趕忙道：“有，他們有一艘大鐵船上裝了一門大炮，倒是沒見他們用過，不過聽他們說，那一門大炮可以在一分鐘內(nèi)打出120發(fā)炮彈，他們說五分鐘和咱們的一盞茶的功夫相當。”（網(wǎng)絡(luò)資料有點混亂，大概接近這個比例）

李旦目瞪口呆的看向了李福，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李福卻是一臉難為情的解釋道：“小的也未曾見過，所以真假小的也不知道，不過想來唐人的火銃都能如此犀利，就算他們的火炮做不到這么快，應(yīng)該也差不了太多，不然他們也沒必要說的這么準確。”

李旦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僅僅是那些火銃就已經(jīng)足夠犀利了，就算唐人在火炮方面說的是假話，怕是也不會假的太多。

而且李旦從李福的話語里也聽出了一絲端倪，那就是唐人擁有大量火銃，可火炮卻只展示了一門。

以這些唐人擁有的大鐵船就能夠看出來，這些唐人掌握大規(guī)模鍛造鋼鐵的技術(shù)，也就是說只要人家愿意，火炮的數(shù)量絕對不會只有一門。

李旦能夠想到的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個就是這些唐人在海上歸來的途中遭遇了風暴，那場風暴中不僅死了很多人，應(yīng)該是還丟了很多火炮，只不過看那些唐人的狀態(tài)和行為，他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那門火炮真的有唐人說的那般厲害，似這等厲害的火炮肯定打造起來非常困難，所以即便唐人如此富有，卻也只打造了這么一門。

不過，似乎這一門火炮真要是有唐人說的那般犀利，似乎也足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