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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老派林沖

李金元扮作林沖,登臺亮相。

行走奔逃,喝唱念白,雖然忙碌卻也不亂。

幾段下來,雖然氣喘吁吁,但已將戲穩了下來。

平時李金元或許目中無人了點,但要論實力,還是有點的。。

然而,再往下看,卻有點力不從心了。

他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林沖本該持有的情緒,變得猙獰,念白也漸落得上氣不接下氣。

直到往后的一段唱詞,便再也藏不住他的窘迫。

樂隊合奏曲牌《雙調·新水令》,李金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按龍泉……哈啊哈……血淚……哈啊……灑征袍,恨天……嗯呵……涯一聲流落……”

李金元唱兩個字就大喘氣,完全亂了節奏,竟連曲調也上不去,搞得后場也不知如何為其配鳴。

此時臺下,曲恬和周蒙山仍舊一臉嚴肅,聽得仔細。

但其他人,紛紛抵不住笑出聲來。

孫大祥早畫好了臉,并未選擇在候場室等待,也在臺下觀看。

平時別看他和李金元形影不離,好似多么親密的兄弟,此時的竊笑,似比誰都開心。

李金元見臺下的反應,也覺十分丟臉,可半分力卻也多拿不出來。

干脆也不動了,放棄了所有武打把式,杵在臺上如同個木樁子,將戲念完唱完。

走下臺來,剛坐下喘口氣,孫大祥就取笑道:“老李,不錯,至少唱完了。”

李金元白了他一眼:“該你了,管好自己吧。”

孫大祥拍拍衣襟,走上臺去。

奏樂起,孫大祥開始了表演。

然而兩分鐘不過,在一的轉身動作中,因下盤不穩,跌倒在地,立時哄堂大笑。

孫大祥急忙起身,雖然臉上化了五分的妝,卻遮蓋不住萬分的羞愧。

往后越唱越亂,形不達意,曲不達境,終究破罐子破摔,馬前水詞,早早下臺。

李金元見狀,陰陽怪氣道:“老孫,你的表演真叫一個干凈利落哈。”

“別笑了,五十步笑百步,哪個也不光彩。”

“沒事,咱后面還有一個呢。”

“那倒是,那個犢子八年沒練,估計一晚上連詞都記不全,咱哥倆至少還有個墊背的。”

“這個放心,咱們好說也唱了十幾年戲,還能輸他?”

兩人相視一笑,靜候于承藝登場。

曲恬和周蒙山回想起,方才兩人在臺上的災難般的演出,不禁搖搖頭。

但曲恬還是發問:“周叔,你怎么看。”

周蒙山開口欲言,卻無話可說,只道重重一聲嘆息:“哎!”

真有,此時無聲勝有聲。

想到馬上就要開戲了,李金元和孫大祥還是其中算不錯的,卻一考驗就露怯,曲恬心焦不已。

只能自言自語,自我安慰:“沒事,還有一人呢。”

周蒙山聽到了這聲呢喃,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懷太多念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兩人至少是個老演員,還天天練著,那個小于,你知道的……”

曲恬默不作聲,不禁緊鎖眉頭。

后臺化妝間內,于承藝按部就班畫好妝容。

將臉先拍一個紅潤的底色,然后抹紅、定妝,最后眉間直至額頂加一道畫通天,那股風骨峭峻陽剛之氣,立見分明。

忽聽到第三場樂起,拎起帽子,走上舞臺。

鏗鏘鑼鼓通天響,少年英雄氣沖臺。

眾人就一黑夜飛馳而過,在臺上左右奔走,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待他降下速度,以圓場步,于臺心緩動,方見其颯爽英姿:

頭戴軟羅帽,身著黑箭衣。寶劍腰間伴,英雄何處棲?

“哈咳”沉腔一聲,不敢高呼,自是冷眼觀戲人,也教揪心萬分。

周蒙山眼前一亮道:“這是,老派裝扮?”

這周蒙山還真當得這一教習,有幾分眼識,沒錯,這就是老派。

如今園子上常演的林沖形象,是楊小樓大師改編后的形象,最顯眼的區別,便是帽子,老派是軟羅帽,新派則是倒纓盔。

與楊小樓的父親楊月樓同名的徐小香,便是于承藝現在所承技藝之主,曹眉仙的徒弟。

楊小樓和曹眉仙隔了兩代,曹眉仙所會,當然只限老派。

身邊的曲恬聞言,問:“怎么了嗎,是不是演得不好?”

從于承藝一登臺,曲恬便覺有范兒,可一想到此人八年斷戲,就以為是自己錯覺。方才正好聽到周叔也發出感嘆,趁機提問。

雖然開戲不久,可周蒙山一眼就瞧出,氣場與前兩個二貨不同,可不敢妄下結論。

回答道:“且先看下去。”

見臺上,人是于承藝,內里魂卻是曹眉仙。

曹眉仙雖然只精小生,可這小生,縱是放在那個神仙打架的年頭,依然是一時無兩。

論文,《夜奔》所含曲牌琳瑯滿目,上來便是《點絳唇》,后面《新水令》、《駐馬聽》、《折桂令》不勝枚舉。而于承藝唱的曲曲婉轉動聽,段段直抒胸臆。

論武,更是手不得停,腳不得歇,或跳或跑,或展或弓,或弛或松,卻也做到里不緊,外不張,火溫得當。

周蒙山再按捺不住,直道:“真好!”

曲恬早就陷入戲中,聽到周叔的感嘆,忙問:“如何?”

“如此恨臺,卻不失分寸,難得!”

他似乎早忘了,十幾分鐘前,才說過不要對這個斷戲八年的后生抱太大希望。

一聽到周叔如此評價,曲恬的眼中那抹陰霾瞬間煙消云散,不禁好奇于承藝的經歷。

田小一說,他是自己的師哥,中間上學斷戲八年,可真如他所言,那又如何能練到如此水準,難道是個百年不遇的天才?

道不直切,只能繼續看戲。

“……回首西山日影斜,天涯孤客真難渡。丈夫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聽到此處,周蒙山熱血番涌。

這《夜奔》周蒙山一生不知聽了多少次,卻從沒聞,有如此催人淚下,仿佛一生坎坷不平,盡皆條目于眼前,不自覺紅了眼。

急忙眨幾下眼,以免真落下淚來,讓這些后輩看笑話。

于承藝憑借曹眉仙的功力,當然急而不亂,緩而不斷。

《林沖夜奔》,便被于承藝完整且完美地呈演完畢。

當六場最后一個音調停下,于承藝才發現,臺下之人皆已呆若木雞。

于承藝鞠躬下臺,他們才響起鼓掌。

經過李金元和孫大祥面前時,他們死死盯著于承藝,眼里似有嫉妒之色,卻毫無服氣之意。

不過,于承藝照例不理他們。

于承藝笑著問曲恬他們:“恬姐,周教習,你們看,我合格了嗎?”

周蒙山說:“之前我還擔心小于你的表演,現在看,是我如井底之蛙了,如此臺風,你這個年紀,難得啊。”

曲恬當然滿意,卻也替于承藝反感那兩老油條的態度,說:“合格啊,畢竟有了對比,你可沒看見,你前面兩個,直接在臺上開擺了呢。”

聽到嘲諷,李金元和孫大祥登時就不樂意了:“我們是狀態不好,昨晚上感冒了。”

“是啊,都住在京城,又沒睡大街上,人家怎么不感冒呢。”

兩人說不出話了。

李金元便轉變攻擊思路:“這個于承藝八年沒唱戲,又只有這么個年紀,肯定是作弊。”

“哦?你那你倒是說說他如何作弊的?”曲恬反問道。

“他……他、他錄音,那些唱詞念白全是他提前錄好的,用藏在身上的擴音器播放出來的。”

孫大祥也跟著和:“對,我們好歹唱了十幾年戲,卻也駕馭不住這夜奔,他肯定先錄了音,只需顧身上把式,才將這出戲演完的,否則,還不如我們呢。”

李金元見有了團體,嗓子也大了起來,質問道:“于承藝,你是不是藏了播放器!”

于承藝也不辯解,掛著微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只動物園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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