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
接到的宋威命令，兩翼的官兵將領，立刻各自指揮士卒，對著遠方的反賊發起進攻。
官兵們士氣旺盛，面對的又是對方老弱病殘的先頭部隊，很快便有如虎入羊群一般，殺得反賊們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不到片刻工夫，戰場上便到處都是淋漓的鮮血、死尸，以及殘肢斷臂，反賊的呼救聲、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巨天，巨天，你埋伏的那些人呢，該出擊了吧！再不出擊，只怕弟兄們要頂不住了！”
自從去年起兵以來，王仙芝何曾見過如此兇險的一幕，眼看局勢是幾乎朝著官兵一邊倒，對方趕忙提醒身旁的黃巢出兵。
然而黃巢卻對他的話，卻是充耳不聞，雙眼瞇成縫，自顧自地向著遠方觀望，口中喃喃道：
“不行，還得再等等，官兵的陣型還不夠混亂。”
王仙芝心中焦急，本待繼續開口，見對方突然轉過頭來，眼神冷峻地望著自己，頓時又被嚇得噤住了聲。
…
“蕊珠，看到了沒有，前面戰況如何了？”
“看到了，看到了，公子，官兵和反賊殺得正激烈呢！”
官兵后方陣營，楊蕊珠騎馬行至一處地形略高的坡地，單手遮在眉前，一面對著前方戰場遠眺，一面向身后的秦衡回稟。
“唔，看來和歷史記載得差不多，這場大戰，官兵獲勝沒什么懸念了。”
秦衡聞言，心中暗暗苦笑。
奶奶個腿兒的，自己就是因為知道官兵會獲勝，這才屁顛屁顛地帶人跑過來參戰，結果現在卻什么功勞也撈不到，真是晦氣。
“啊呀！”
他心中正郁悶想著，忽聽山坡上的楊蕊珠，驚呼一聲道：“公子，公子，你快來看。”
“蕊珠，怎么回事？”
秦衡愣了愣，意識到情況有變，趕忙拍馬離開軍陣，行到楊鳳蕊珠所在的山坡。
“啊……”
到得山坡坡頂，舉目望向前方望去，秦衡也不由得發出了同樣的聲音。
只見三里開外的戰場上，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局勢漸漸發生了變化。
…
原來，各鎮官兵為了爭搶功勞，已然完全脫離陣型約束，亂成了一片。
而賊軍后方，發現時機有利，蟄伏已久的黃巢，當即拔出佩劍，放聲大吼起來:
“弟兄們！官兵中計了，趁現在，給我殺回去！殺！”
一言既罷，對方迅速翻身上馬，率領自家子侄黃存、黃揆、黃鄴、黃欽，外甥林言，以及數千親信，向著對面亂糟糟的官兵沖殺而去。
反觀官兵這邊，由于先前擊殺賊軍太過容易，眾人心中普遍狂傲輕敵，此刻見了反賊的生力軍，非但不知警惕，反而為了爭功，再度一擁而上。
然而黃巢這批人，乃是反賊軍中少有的精銳，豈是先前那群老弱病殘能夠相提并論的。
雙方甫一交手，輕敵在先的官兵，便立刻被殺得措手不及、暈頭轉向，繼而懵在了原地。
“官兵敗了！官兵敗了！”
“殺啊！不要放跑一個！”
反賊們見狀，由于事先得到過黃巢的命令，于是一面廝殺，一面扯開嗓子吶喊。
“快跑，快跑！”
官兵們陡遇挫折，本就有些心慌意亂，這時又聽見如此蠱惑人心的話，哪里還有空分辨真假，頓時嚇得轉身向后逃竄。
于是乎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兩軍的攻守之勢，便徹底逆轉了過來。之前是官兵追殺反賊，此刻反而成了反賊追殺官兵。
“都給本官站住！誰敢擅自逃跑，就地正法！”
眼見本來好好的一場大戰，居然發展成了這個樣子，招討使宋威，心中不禁又驚又恨。
猶豫了片刻，對方趕忙從本部的士兵中抽調出一部分，充當督戰隊，企圖截殺那些向后潰逃的官兵。
然而戰場上的官兵，足足有數三萬之多，大伙本就來自不同藩鎮，彼此互不統屬，一旦失去了秩序，又豈是說穩住就能穩住的。
“宋大人，宋大人，眼下戰況不利，不如先向后陣撤兵，兩軍合陣再戰！”
混亂的人群中，泰寧軍節度使齊克讓還算頭腦清醒，一面在親兵護衛下，小心翼翼地躲避刀劍，一面騎馬向宋威這邊靠攏，提醒對方道。
“是了，是了，后方還有預備隊呢，本官怎么連這都給忘了。”
宋威聞聽此言，總算如夢初醒，一面組織周邊士兵，盡量保持建制后撤，一面派遣斥候快馬加鞭，通知后方留守的官兵，過來與自己匯合。
“大人，后方已經沒人了，其他幾位節度使，各自帶著麾下的兵馬，都……都跑了。”
“什么？這幫該死的畜生！蠹橐！害群之馬！！”
然而讓宋威完全沒想到的是，留守后方的武寧軍節度使薛能、宣武軍節度使穆仁裕，聽聞前方戰事不利，居然想都沒想，便第一時間率軍撤回了沂州城，順便還將城門緊緊閉上。
“陛下，臣對不起你啊！”
此時此刻，得知此事的宋威，心中頓時一陣悲涼，想到朝廷把這么多兵馬交給自己指揮，自己居然輸得如此難看，于是緩緩抽出佩劍，準備引頸自刎。
一旁的齊克讓，亦是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對方本想整兵突圍，然而試了幾次也沒能成功，只能原地等死。
不過。就在二人皆陷入絕望之時，突然聽到遠方，又有探馬大聲稟報：
“大人，大人，有援兵！有援兵！咱們的援兵來了！”
宋威聞言，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急忙扔下手中佩劍，大聲詢問道：“是誰？誰的兵馬，你可看清楚了？”
“不知道，不過看對方打的旗號，應當是屬于泰寧軍下轄的隊伍。”
“泰寧軍的人？”
聞聽此言，宋威身畔，身為泰寧軍節度使的齊克讓，不禁有些奇怪道：
“本官的本部兵馬，已經都在這里了，怎么還有一支……啊，我明白了，是那個姓秦的小子！沒錯，肯定是他！”
“姓秦的？”
宋威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誰，隨后咂了咂嘴，感慨萬千道：
“想不到，想不到啊，最后肯舍命來救本官的，竟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