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瘋狂年代的精確思考(第一推動叢書·綜合系列)
- (奧)卡爾·西格蒙德
- 1991字
- 2023-02-13 18:40:25
尋找最終的慰藉
玻爾茲曼清楚意識到,提問的習慣,盡管通常是健康的,卻可能導致人們執迷于無結果的偽問題,“就像嬰兒變得習慣于吮吸乳房,最終它會心滿意足地吮吸一個安撫奶嘴”。例如,總是尋找原因的本能沖動可能會導致我們去追尋因果關系背后的原因。這難免會越走越遠,但是誰來告訴我們在哪里停止呢?哲學會嗎?玻爾茲曼希望是這樣:“哲學的哪個定義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強加在我身上?我總是忍受著那種可怕的感覺,像噩夢一樣壓在我身上,那些偉大的謎團,比如為什么我會存在,或者世界是否存在,或者為什么世界是這樣而不是那樣,將永遠無法解決。在我看來,無論哪個科學分支,只要能成功解開這些謎團,就是最偉大的,是科學界真正的女王;這就是我所希望的哲學。”[47]
唉,真正的女王被放逐了,她的謎題沒有答案。然而,這些謎團一直困擾著我們:
最后這個問題比其他任何問題都更讓玻爾茲曼頭疼。不僅是沒有合理的答案,也沒有合理的問題!那么,我們為什么不能停止發問呢?
確實不安全。一個思想家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那么他離瘋狂就只有一步之遙。由于無法擺脫這種執念,玻爾茲曼睡眠不好,神經衰弱逐漸惡化。他的近視變得極為嚴重,以至于彈鋼琴都得戴三副眼鏡,一副疊著一副。頭痛、疲憊、沮喪和可怕的焦躁不安使他的生活不堪重負。對他來說,思想變成了痛苦。
深受哲學困擾的玻爾茲曼求助于弗朗茨·布倫塔諾(1838-1917),這位具有魅力的思想家詮釋了前拉斐爾派的哲學家思想。布倫塔諾曾經是天主教牧師,因此是專業的靈魂安慰者,這正是玻爾茲曼需要的。當布倫塔諾結婚時,他被迫辭去了維也納大學的職務,這使他的學生們大為驚愕。他在那里非常受歡迎。在他的狂熱追隨者中,有一位名叫弗洛伊德的年輕大膽的醫科學生。在他的一次演講中,布倫塔諾認為談論無意識是沒有意義的。這位年輕的醫科學生記下了這一說法,并對此另有想法,但無論弗洛伊德是否質疑,都沒有削弱他對這位教授的欽佩。
馬赫得到的哲學講席其實就是布倫塔諾空出來的,并重新命名。然而離開大學后,布倫塔諾繼續以個人身份講課。他幾乎不需要工資,因為他的妻子來自維也納最重要的金融王朝之一利本家族。但后來她去世了,在那之后,他搬出了位于維也納環城大道輝煌奪目的托德斯科宮,定居在佛羅倫薩城外的山上。漸漸地,他的視力衰退了。
玻爾茲曼請求布倫塔諾給予哲學上的幫助和指導,他寫信給布倫塔諾:“想要哲學化的強烈欲望就像偏頭痛引起的惡心,想吐又沒東西可吐。”但是,盡管感到惡心,他還是停不下來:“哲學崇高、宏偉的任務是把事情弄清楚,最終治愈人類的偏頭痛。”[48]
由于健康狀況不佳,玻爾茲曼不得不經常取消他的講座。泡溫泉也無法緩解。在療養院里,他寫信給妻子說:“我睡得很差,非常難過。要是有人來接我,我馬上就走。他們不允許我自行離開。請過來,媽媽!或者派人來!請發發慈悲,不要向任何人征求意見,自己做決定就行了。請原諒我的一切!”[49]
1906年春天,玻爾茲曼不得不取消所有講座。同年9月5日,他在亞得里亞海岸度假時自殺了,那里靠近杜伊諾城堡,一個怪異而浪漫的地方,詩人萊納·里爾克后來在那里為他寫下了著名的挽歌。玻爾茲曼的女兒外出回來,發現父親的尸體懸掛在窗框上的一根短繩上。
在德國著名報刊《時代》的訃告中,他的前競爭對手馬赫寫道:“在消息靈通的圈子里,人們都知道,玻爾茲曼不太可能再次上講臺。有人說需要時刻盯著他,因為他以前就試圖自殺過。”[50]
布倫塔諾在寫給馬赫的信中回憶了他們共同的繼任者玻爾茲曼,后者現在已先于他們離世:“這位極具天賦的科學家既不缺乏哲學興趣,也不缺乏對真理的純粹熱愛。然而,他陷入了多么奇怪的想法啊!你當然也知道很多他的事情,但可能不如我知道的多。就像他告訴我的那樣,我是第一個有足夠耐心聽他講完的人……而且說實話,這樣做并不容易。”[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