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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風塵亦俠心

  • 遺孤屠龍傳
  • 漫步闌珊
  • 9557字
  • 2023-02-09 17:17:14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古韻姑蘇不愧為人間天堂,小城內外處處透著江南小家碧玉的秀麗,寧靜和諧的水城姑蘇,當真美不勝收!

自春秋伍子胥建闔閭大城,近兩千年來,蘇州城以水鄉秀麗、園林典雅,人杰地靈、物產豐富,引得無數文人墨客、富商巨賈都對這座古城倍加青睞,其中更不乏舉家僑居于此構建園林、從此深居簡出的隱士,他們沉醉神馳的,正是因為這里小橋流水、桃紅柳綠的江南美景,以及輩出的才子佳人!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杜荀鶴的《送人游吳》囊括了姑蘇之美,在外的游子的每每吟唱此詩,思鄉之情不覺油然而生,然蘇城卻又令他們流連忘返。

若說姑蘇城最為繁榮昌盛之地,當屬城西閶門外的七里山塘!

自唐代白居易開鑿山塘河以來,數百年來繁華不盡,南來北往的船只絡繹不絕,無怪后世曹雪芹贊譽其為“最是紅塵中一二等風流富貴之地”。

遠遠站在橋頭上……

抬眼望去,深邃的夜空朗月繁星、萬籟寂靜;

垂首俯瞰,山塘河夜市燈火通明、嘻嘻嚷嚷;

這天上地下看似反差極大,但朝著天地相接之處遙望而去,卻是令天堂神明都為之艷羨,人間乃真天堂,這七里山塘便詮釋了更勝天堂之說.

閉目傾聽,古街上到處是南來北往的客商們交頭接耳的嘈雜聲;文人雅士飲酒作詩的瑯瑯書聲;街頭巷尾里那些蕩氣回腸的評彈聲;還有山塘河上那一艘艘花舫里,還有嬌慵媚笑的妓女們鶯鶯燕燕的攬客聲和歌舞聲,加之當地的吳儂軟語本就軟綿清亮,更令人耳目一聰!

這些聲音交相輝映,正是古韻蘇城最唯美的旋律!

夜幕降臨的山塘古街上,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少年,正步履緩慢地走在摩肩接踵、衣飾華麗的人群中,是一個叫祈少君的落拓少年。

就在不久前的夜里,是他一生中最悲慘的夢魘,這場夢魘毀了他的家、奪走他的親人,甚至也摧毀了他的一切.

可真的是如此么?世事無常,這未嘗不是另一個人生的開始。

他孤身一人來到了蘇城,此刻的模樣跟乞丐已無二致,所有見到他的人,紳士名流不屑一顧,妓院花魁們更是一個勁兒地退避三舍、嘰嘰喳喳,對于一個小乞丐而言,行走在這等華燈璀璨、揮金如土的場合,的確很是不協調。

他為什么會來到蘇州?因為他還記得玄一道長對他的臨終托付,他要前往閑卿谷替恩師守護一個重要的人。根據師父的指示,那閑卿谷在就在江寧府和平江府一帶,姑蘇是必經之路。

不過,縱然他腦中仍然清醒、武功也非泛泛,可是他畢竟是凡人,連日的各種折磨,已經令他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在面臨著嚴峻的考驗。

茫茫人海,他舉目無親,盤纏也早已用盡,幸虧他生于深山,又慣于行走江湖,生存能力極佳,饑餓并不能擊垮他,唯獨擔憂那顆飽受折磨的心。

不過細看之下,那臟兮兮的面容上還保有一份神采,蓬亂的劉海下,那一雙眸子依舊明亮而堅定,即使是如此污穢的外表,也擋不住他非凡的氣息,所以他的心沒有被擊垮,更不會是個那么容易餓死街頭的人。

但所謂人多是非多,他來到山塘河邊上,本想坐一會兒歇口氣,只見一伙地痞流氓見他孤身落單,交頭接耳地打算上前尋釁:

“哎!喏達來的鄉下小癟三迦,居然敢到垓達來混!”

“夜頭晚間,到倪弟兄格地盤上來搶飯吃……昏忒哉!”

一看是地痞無賴,祈少君根本不屑一顧,昂然望著河中央……

“嘿!小赤佬,跟講閑話呢,裝啥個聾子!”對祈少君推推搡搡

“哎!背后這把劍倒蠻贊咯,拿得來給倪老大做見面禮,就收你入會!”

可是他剛打算去祈少君背后拔劍,只見一只鐵箍般的手掌緩緩伸向背后、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而且越握越緊!

“啊!痛!痛、痛煞忒哉!”小流氓如同遭到了緊箍咒,嘶聲痛呼。

幸好祈少君此刻心力憔悴,要是他動真格的話……哼哼!

“放忒!快點放忒啊!我的手要斷忒哉!”那個小流氓已經額頭冒汗、痛苦不堪,整個人痛得漸漸癱軟,跪倒在地上……

旁邊的幾個小流氓立刻上前對祈少君周身拳打腳踢……

“喂!叫你放手啊聽見!”

“恩奈格手快斷忒哉!還不放忒!你作死啊!”

(吳方言發音和語調奇特、語聲軟綿,故有‘吳儂軟語’之稱,甚至連疾言謾罵時,語調之中都帶著一絲樂腔,本人系蘇州土生土長,摘取此段略作文字描述,略作傳播地方文化。)

可是無論幾個小流氓如何拳打腳踢,祈少君仍然宛如磐石一般傲立在當地一動不動,右手握著那個小流氓的手腕也絲毫未放松……

只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大伙見這個小乞丐雖然如此潦倒,但遭受當地惡霸拳打腳踢仍面不改色,全身如鐵鑄般紋絲不動,對這個堅強不屈的少年也是不由得有些欽佩。何況祈少君生性嫉惡如仇,又豈會任由他們拳腳招呼,雖然筋疲力盡,但收拾這幾個酒囊飯袋還是綽綽有余!不過,他剛打算出手……

“住手!!”只聽對面的河上傳來一聲清啼如鶯的嬌喝聲。

所有人都為之一怔,祈少君微鄂之下,也收起了已經蓄勁的煞手。

地痞們也聞聲頓住,順著聲音望去……

對面河邊,停泊著一艘燈火燦爛的大花舫,船檐有兩位身穿單衣、手握絹扇的少女正并肩倚著,兩雙眼波正凝注著這個方向……

其中那年齡稍大的一位怒斥道:“你們這么多人欺負一個小叫花子,我看倒是你們不想在這里混了吧!”

祈少君定睛一看,是兩位嬌顏如玉的姐妹花,而且似乎在這條河畔很有影響力,那群小流氓一見她們發怒,立刻逃之夭夭……

他猜得不假,這姐妹倆正是她們所在那艘叫依蘭花舫的花船上的花魁,似乎在整條花街上都頗有名聲……蘇州氣候潮濕,一入春季后便常有悶熱天氣,這兩位少女估計是睡不著或在偷閑乘涼,所以穿著單衣一手磕著船欄桿、一手正搖著扇子在乘涼,所以適才一切,她們從始至終都看在眼里。

當時那妹妹就急切道:“哎!姐姐…那個…大…哥哥會…被他們…打死的!”

而姐姐眼見那少年傲骨可嘉,惻隱之心不覺而生,因此仗義相助。

那姐姐一聲喝阻,圍觀之人也隨之一哄而散。

回首一望,見兩位少女正親切而視,雖在風塵卻頗具仗義之心,當真有紅拂之風,祈少君心中感激,遠遠朝她們姐妹抱拳一揖,轉身離去……

“這位小哥!請等一下!”嬌喊聲又傳來,語聲之中也略帶關切之意。

兩位美麗少女披著斗篷、駕著小船轉眼就到對了岸,蓮步盈盈地走到祈少君面前,微微打量了一下他……

姐姐問道:“這位小哥,你還好吧?”吳儂軟語輕柔軟棉,令人舒心。

那妹妹也上前結巴道:“哎,我…姐姐…問…問你話呢!”

祈少君思付:“原來這位姑娘是個口吃。”

他一邊思付、一邊打量了一下這對姐妹花,見這兩位姑娘長得皎若秋月、明眸皓齒,直若兩朵出水芙蓉,仍不住多看兩眼……

姐姐約雙十年華,高挑曼妙的身形、溫婉賢淑的舉止,清麗的面容上配以柳眉杏眼,渾身透著一副秀外慧中的御姐氣度。

而妹妹則小巧玲瓏、人見人憐,年歲似乎還比祈少君還小一兩歲,但柔嫩的嬌軀卻凹凸有致,除了略帶嬰兒肥的可愛面容外,早已沒了幼稚的影子。

祈少君見到她們俏臉上滿是溫柔關切的笑意,滿心都是親切感,再次抱拳一揖道:“二位姐姐,多謝你們仗義相助,祈少君感激不盡。”

那妹妹甜笑道:“嘻嘻,你叫我姐姐?好像不對吧?”這一笑當真是繡幕芙蓉一笑開,沁人肺腑,而且連口吃都沒了。

姐姐柔聲道:“你叫祈少君?好俊的名字……我叫若心,這是舍妹水瑤。祈弟弟,你是從外地來的吧,你家人呢?”

一聽這話,祈少君本來就很頹喪的臉更是神傷黯然,語聲也有些悲泣道:“實不相瞞,小弟的家幾番遭仇家戕害,早已家破人亡……我如今已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這才一路流落至此。”

若心一聽,嬌軀一震,心中更是惻然:“天哪……!”

而水瑤天真爛漫,更心慈純善,連忙結巴道:“好…可憐…姐姐,我們…幫…幫幫他吧。”

“祈弟弟,你跟我來。”若心柔聲一語,一雙春蔥拉著他臟兮兮的手,帶他上船……單單此一舉動,足令祈少君銘感肺腑。

因為這兩位姑娘也都是苦命人,難道不是么?在風塵之中沉浮的姑娘,難道還有好命的?但不可否認,風塵之中不乏紅拂女這般的奇女子,更有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祈少君遇上的,正是他另一人生的起始……

依蘭花舫上,若心極力說服嬤嬤收留祈少君。

嬤嬤名喚雪姨,是這艘依蘭花舫的老板娘,看她雖已年過半百,但是還保留著幾分綽約的豐腴媚態,典型的在風塵之中打滾了一輩子的。

只見她打量著祈少君半晌,有點不屑的道:“少年人吶,看你病歪歪的行不行啊?在我們這里干打雜,很辛苦的!”

若心柔聲道:“嬤嬤,他現在只是又累又餓,你看看……他長那么結實,一定沒問題的!人家這么可憐,就留下他吧。”

水瑤道:“就…就是,大…大哥哥很…很……可憐的,而且…大哥哥…還…還會武…功,正好可以…替…我們教訓那些…地、地痞流氓,還…還有吃、吃霸王餐的…惡客!”

這么幾句在別人看來輕而易舉的話,對口吃的她來說是如此的長、道出來也是如此的費勁,可卻滿含著她對這“大哥哥”的關懷,祈少君自然聽得出來,心中不禁暗暗感激。

雪姨雖然聽著也費勁,但似乎對這對姐妹花言聽計從,連忙道:“好好!只要你們姐妹倆好好做事,什么都行!先給他弄干凈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開始干活吧。”

祈少君暗付:“看來,這位若心姑娘在這條古街上頗具威信,所以連嬤嬤也不敢違逆她的意思,那群地痞無賴見她發怒,更是撒腿就跑……也好,至少有個地方可以先安頓下來……”

當晚,他在若心姐妹的房間里飽餐一頓,沐浴、洗漱、剃胡子。

若心姐妹二人得知他是練武之人,于是水瑤當即就跑去附近的衣飾店,叫裁縫趕制了一套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新衣裳。

等到祈少君洗漱完、換好新衣服從房間里走出,走到姐妹花的面前……

“呀?!呀?!”姐妹倆登時一聲驚呼,不約而同地伸出玉手、輕遮自己的驚訝的櫻唇,只見之前那個人見人厭的小乞丐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筆挺偉岸、神采照人的俊美少年,尤其是他眼光一抬、投向二女的一剎那,姐妹倆更是嬌靨飛紅,美麗的眼波不禁一垂,不敢直視于他。

要知她們兩個都是含苞待放的青澀少女,見了再世宋玉豈會不動芳心?

而祈少君還未發覺他們的反應,又復垂首試著衣服合不合適:“……嗯,這衣服挺合適的……二位姐姐,謝謝你們啊……嗯?”

他再次抬眼,終于發現姐妹倆的芳心顫動下、雙頰紅暈的表情,他自幼生活在幾乎都是大老粗的山寨里,也沒見得有誰夸過他長得俊,所以一時不解……他愕然問道:“你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對么?”

姐妹倆回過神,同時矯舌道:“哦沒!沒什么……!”

任他祈少君七巧心肝,卻未識男女情感之事,只覺一頭霧水。

依蘭花舫裝飾得琉璃金碧,姐妹倆的香閨卻是清新雅致,梅蘭竹菊的淡雅布置加以琴棋筆墨的點綴,見這般陳設,即便未見到女主人何樣,都不難想到絕非庸脂俗粉,相反應該是才貌雙全的佳人。

“唔,清心怡神、齒頰留香,好茶……”

圓桌旁,祈少君一邊喝著蘇州聞名古今的茉莉花茶,一邊向若心姐妹傾訴了自己的遭遇,再次感激她們姐妹倆的收容之德。

“二位姐姐,真的很感謝你們相助之情,否則我沒準就要餓死街頭。可見這人世間,終究還是好人多。”

水瑤甜甜地笑道:“你…又叫我…姐姐,我…應該還…沒你…大。”水瑤嬌靨如花,笑起來總是那么清純可愛。

祈少君微笑道:“哦,那我叫你瑤妹吧……”

“瑤妹?好…好的!嘻嘻……”這是首次有人以如此親昵的稱呼喚她,而且又是被一個英俊少年這樣叫,水瑤此刻直如吃到了世間最美的甜點,從巧嘴一直甜到心里,嬌羞飛紅的面靨久久未敢抬起來。

還是若心較為穩重,柔聲道:“那……我叫你少君可以嗎?”

水瑤道:“那……你叫我瑤妹,我叫你少君哥好嗎?”

結巴的口齒又突然消失,祈少君還不知道,口吃雖然是復雜的語言失調癥,但不時也會有靈光一閃,不過這也取決于當事人的心情,特別是好的心情。

祈少君微笑道:“若心姐、瑤妹,你們愛怎么叫都行!”

若心嫣然一笑后,又笑容一斂,幽嘆道:“……其實,我們姐妹兩個也是孤兒,從小就是被賣到了這花舫上,幸好嬤嬤也很同情我們,一直把我們當親生女兒般對待。而不是純粹把我們當成搖錢樹,這也是我們在這花舫上唯一感到溫馨的事。”她說到這里,美麗的容顏上也略顯出一絲傷感,他的語聲是柔美和平淡的,可是之中卻隱含了不知多少辛酸的清淚。

祈少君雖不還甚明了風塵之苦,但光是在孤兒這一點上,他不禁傷痛這對姐妹花被親人丟棄的遭遇,連自己的真實姓名叫什么都不知道,相較之下,自己總算是幸福一些,三人同念至此,不覺惺惺相惜。

祈少君道:“是啊,我看那雪姨歲身在風塵,倒也并非像那種勢利之人。”

若心又道:“少君,我們三個都是苦命的人,所以更應該互相扶持才對。”

祈少君既感且佩,也不知哪里來的豪情,他昂然道:“若心姐、瑤妹!你們放心,今后我一定會保護你們的!”

他就在這艘花舫中的一個雜物間住了下來。

他心中早有定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朝天宮究竟何在也不清楚,二叔附耳時交代他的事也不急在一時。所以他理順了頭緒先練好武功,才能保護好自己和身邊之人不再受到傷害,何況不練好武功,還談什么報仇?

因此,他每日收工之后,閑暇時間就想著如何去鉆研武學,他天賦異稟又得玄一打好了深厚的根基,因此進境之神速是無法想象的……

古往今來,世人雖碌碌,但總會有些不世出的異類,這些人在某些領域會有遠遠超出常人的智慧和能力,按照這個說法,祈少君也可算是一個異類,他的確擁有著很多人為之嫉妒的武學天資,他一生每逢交手,心中先念起恩師、感謝恩師,感謝玄一道長伯樂識馬,青眼有加。

無極派以武道為要旨、以劍法和劍指訣為尊,他先練的自然是被譽為“百兵之君”的劍!

隨著日子推移,他發覺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可過一陣子又突然發覺漸漸慢了下來;而后他更加運力,劍速又快起來,而過了一陣子又慢下來……

如此周而復始的練劍,只覺得劍招也漸漸變得無聲無息,如同川流瀑布入湖海,漸漸平息而無聲……他心知自己的劍術境界在不斷地提升層次,最重要的是他明白自己不是在練劍,而是在悟道劍道!武學之道!道之道!

無極派講究天人合一的武道境界,因此即便手中無劍、心中也需有慧劍!

他繼而練就無極派更上乘絕學無極劍指訣,雙指并擊、彈指之勁等內家絕學,雖不同于少林派那等碎金裂石的外家硬功,但卻更富武學之奧義、一指擊出均是心隨意動、招隨心動,一招一式猶似渾然天成!

另外,深厚的內功是絕頂高手之必需,他每次回到房間里,就先關緊房門,然后就打坐練氣,修煉無極門的玄天無極功,感于恩師玄一的恩澤,他內功修為精進如斯,尤其是對輕功方面的助益極為顯著……除非街上人多嘴雜之外,他每次從花舫出門都是直接一掠飛出,而且每次一掠都飛得越來越遠……

另外,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在花舫上嘗遍了人世間的辛酸、洞悉了人性的美與丑,更使他閱便了世間的世態炎涼,但也正是這賣笑堆歡、柳陌花衢的風塵之地,這特殊環境的歷練,磨練了他一副平靜處事的心性,本就冷靜沉穩的他也越發成熟,少年老成便是他后來行走江湖的一大優勢。

他感懷若心姐妹對他的恩情,做事賣力,有時候見到兩姐妹被惡客欺負,他必定立刻挺身捍衛,雖然雪姨生怕他得罪客人,可他若忍無可忍,便再不管那么多,雪姨懾于他武功高強,也無可奈何。

因此幾個月里,山塘河一帶常常會聽到有人落水的聲音……

“啊啊~~~!!!”“噗通!”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啊~~!!!”

蘇城富庶,因此仗勢橫行的紈绔公子自不在少數,這日又在調戲賣藝不賣身的若心,可惜都沒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成了落水狗。

事后,那紈绔公子恨得咬牙切齒:“豈有此理,本少爺都敢得罪!”

這種仗勢欺人、作威作福之輩,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翌日夜里,只見他和一幫家丁拖著一個麻袋,從這蘇州名樓松鶴樓的后門鬼鬼祟祟溜出,一路跑到了楓橋鎮外的京杭大運河,把麻袋朝河里狠狠一扔!

他冷哼幾聲、獰笑道:“哼哼……小雜種,這就是得罪本少爺的下場!服下這“騰云駕霧散”之人,三天內別想醒過來,至于你嘛……三天后醒過來,你就已經到了無常殿了,盡管找閻王訴苦去吧……哈哈哈!”

原來,他設下鴻門宴,獨邀祈少君喝酒說是要賠罪,并親自迎接,將設有機關的酒壺為祈少君斟酒,結果……

可是翌日午時,他再欲前往依蘭花舫為所欲為,只見花花舫里的姑娘們一個個渾若無事,若心和水瑤亦神色淡然……

怪事!天大的怪事!這花舫里最人見人愛的美少年人間蒸發,怎么全花舫上下全當沒這個人似的!怪事!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可怕的原因……

“鬼!鬼!鬼呀!!”

街坊們聞聲望去,只見一群嚇得膽裂魂飛的嫖客慘呼著跑出花舫,可是花舫已在河中央,他們驚惶無奈之下,情急躍入河中,也不顧自己是否會水,屁滾尿流地游向岸邊……

“各位大爺!怎么才來就走了呢!”祈少君站在船頭訕笑著

這群惡客好容易掙扎著游到岸邊,正在吐出適才暢飲的山塘河水……

“大爺們……你們要走可以,可是不能不付賬啊!”

他們聞聲抬眼,一看祈少君已經站在他們面前微笑著……

祈少君在微笑,可是在他們看來卻像是冤魂索命的獰笑!

“祈大俠!小的膽大妄為、害您枉死!今后小的一定每天為您焚香禱告,保佑您老人家早登極樂!求求您千萬不要像小人索命啊!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貴手!大人有大量……不,大鬼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祈少君曬然道:“嗯,好……不過幫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從今往后得好好做人,每日給城外的寒山寺捐十兩銀子的香火錢。”

紈绔公子猛怔道:“啊!十兩?!每天?!”

祈少君突然面寒如鐵,冷冷道:“怎么?做不到?大公子不是逢人就夸自己的家產幾輩子都吃不完么?這個都做不到,還信誓旦旦保佑我早登極樂?”

紈绔公子一見他的神情言語,渾身劇顫,忙道:“好好好!小的照辦!”

祈少君冷冷道:“這里的街坊鄰居可都聽到了,可別毀約喲……還有,把今天的賬結了,五千兩銀子!”

紈绔公子差點又掉河里道:“啊!五千兩!大爺!咱們方才也沒尋歡哪!”

祈少君怒道:“沒尋歡?!那你們來依蘭花舫干嘛?!難不成來談論國家大事?!還有我這條命,只讓你賠五千兩……好像太便宜你了吧?一萬兩!”

紈绔公子面如死灰、早已六神無主,不過他倒也不笨,知道再多說一句,祈少君多半會更加獅子大開口,連忙哭喪道:“好~~!待小的去錢莊提~~!”

常言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懼鬼敲門。怕鬼是人之常情,但做了虧心事的人,畏懼之心才真的無法想象……紈绔公子明明看出祈少君是個大活人,卻仍舊如見鬼一般,可見傷天害理的事做不得!

何況,區區迷藥又豈能迷得倒武功高強之人?昨晚在松鶴樓,這有機關的酒壺祈少君是否早已發覺,唯有他自己知曉,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鴻門宴又焉能騙得到他?而且藥酒剛到嘴邊他便即覺察,瞥眼又見酒樓的老板娘神情顫顫,惶恐之中又帶著惻然,他心念一動,索性將計就計把戲演足,至于后來逃出麻袋,運功逼出藥酒,對他而言根本易如反掌……

只不過,他若是明著尋仇,只會令事情越鬧越大,還會牽連無辜之人,因此他想了個這么詭異的小法子,使得那紈绔公子一生都心虛度日,不過寒山寺的香火卻因此而鼎盛,寺院也常有余錢救濟窮苦百姓。

至于依蘭花舫,一下就賺到了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畫舫的姐妹、伙計們差一點就把祈少君圍攏起來、高高拋個幾下子。

而若心和水瑤倒不在乎錢的事情,最令他們芳心甜蜜的是,她們每逢忙到很晚才收工,精疲力盡地回到房里,總會看到房間的桌上有一桌精致的飯菜,小火爐上也已經溫好了的酒。

姐妹倆也從未親眼看到是誰為他們準備的,過去這花舫上,可從沒有哪個人對她們姐妹倆這般真心體貼過,最重要的是,這些飯菜的味道極佳,他們深知這山塘一帶酒樓星羅棋布,卻不見得有幾個廚子能有如此功力。

但是看她們嬌軀搖曳、相對而笑的幸福模樣,似乎早已知道是誰了,一天的疲勞登時一掃而空……

清明當天風和日暖,姑蘇城外的上方山下淺草成茵、游人點點,人們攜老扶幼、摩肩接踵于碧天芳草之間,掃墓踏青蕩秋千、插柳蹴鞠打馬球,依蘭花舫的姐妹們歡歌笑語、馳騁在石湖畔。

若心在一棵柳樹下擺開地攤,放好吃喝,嬌聲呼喚道:“姐妹們~~快來吃點心啦~~!難得雪姨放我們一天假,可別浪費咯~~!”

姐妹們鵲笑嫣然、輕步小跑而來,成了曠野之間的靚麗風景。

“少君哥,快來~~!”水瑤挽著祈少君一道踏青,祈少君幾番婉拒,但見到水瑤一臉失落,只得逆來順受,不禁深嘆自己心太軟。

酒過三巡,姐妹們有些微醉,更覺心曠神怡……

水瑤欣然道:“將來大去,若能長眠在這山清水秀間,倒也不錯。”

若心微叱道:“胡說什么呢?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水瑤道:“今日是清明,原本就是慰藉逝者的不是么?”

言談之間,水瑤不時朝著不遠處的祈少君,只見他背靠楊柳、把酒問天,心中感傷盡顯于表……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盡是死生別離處。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祈少君……你想哭么?可你該哭么?失去一切的感覺是如此心碎,而為了不再失去而割舍一切,又何嘗不是艱難,可你還是得讓自己堅強起來……哪怕要再失去一次……”

“至于她們,我相信她們會理解的。”

當晚,花舫內的若心和水瑤游玩了一天疲憊不堪,正打算就寢,突然聞聽外面傳來一陣清新悅耳的笛聲……

水瑤一怔道:“……姐姐,這…笛聲…好美!”

若心道:“是啊,只是曲意哀傷、似有很多牽掛。走,去看看是誰。”

姐妹倆聞著笛聲走到了船頭的甲板上,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手握著一根碧綠的翡翠玉笛,正淡淡地合著雙眼在吹奏……是祈少君!

姐妹倆登時有些詫異,同時訝然道:“少君!少君哥!”

祈少君沒有聞聲回頭,仍然在全心地吹奏著,兩姐妹身在風塵,哪一日不是歌舞為伴,不過卻從未聽到過如此清亮悠遠、暢人心懷的笛聲,而且她們深知不可打擾對方奏曲的雅興,于是靜靜地在一旁微笑地聆聽著……

而祈少君何等武功,就算姐妹倆沒出聲音,他也知道兩女就在身后,只是他似乎還沒注意到,他婉轉縹緲的笛聲,不僅僅吸引了若欣和水瑤,周圍所有人都心神一靜、連岸上原本在喧鬧的人們都緩緩走到了岸邊,側耳聆聽……

他此刻心無旁騖,全神投入地吹奏著,因此笛聲更如山泉般清冽、如草原般清新,就如洗盡世間塵俗一般,所有人都不覺癡了……

一曲奏畢,祈少君緩緩睜開了似水柔情的雙眼,不禁一鄂,只見甲板上,除了若心和水瑤,雪姨和船上的一班姐妹全都在,他驚愕未定下再環目四顧,只見岸上的街坊們也都駐足凝視著他。

一瞬間的寂靜后,隨之而來的是四周轟然一陣高亢的喝彩聲!

“好!祈公子吹的太好聽啦!”有些認識他的街坊在喊。

“祈公子!再來一曲吧!”花街各處的青樓女自們鶯聲連連。

祈少君陡見此等百鳥朝鳳的情景,他生平何曾經歷過?一時不知所措,只得干笑了幾聲做了個四方揖,躬身謝過……

“各位!小子胡亂吹奏,有辱清聽!讓諸位見笑了!”

雪姨走了上來、職業老鴇式的口氣笑道:“少君啊~~我看你以后就別再干打雜的了,這不是大材小用嘛~~!”

祈少君謙言道:“雪姨,我只是借吹笛懷想,稍解思親之情而已。”

曲終人散,祈少君仍在甲板上、倚靠著船欄……

水瑤把玩著他的翡翠玉笛,癡癡道:“好漂亮、好光滑……少君哥,真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以前怎么沒聽你吹奏過?”說話一下子又順暢了。

若心微斥道:“瑤瑤你小心點,這是少君爹娘的遺物,快還給少君哥!”

祈少君微嘆道:“實不相瞞……剛才在岸上,我看到一對母子相依相偎的情景,心有所感,才在這里吹曲子解愁腸的。”

兩姐妹聽到他這么一說,俏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因為姐妹倆都知道,祈馨早逝是祈少君一生中最傷懷的事。

若心緩緩道:“怪不得……這笛聲之中帶著哀傷……不過吹的真好聽,是你娘教你的吧?”若心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楊柳依依的不舍之情。

祈少君額首微笑道:“想不到若心姐是我的知音人……是的,我娘教了我很多東西,雖然我那時年幼,但都很用功去學,我曾發誓一定要把它們都學好,這樣娘泉下有知,也會開心的。”

他自幼得授祈馨笛技,功底十分厚,但不過剛才之所以能吸引那么多人,除了因為有感而發、自我沉醉,更是以渾厚內力吹奏,使得笛聲更加婉轉縹緲、清心魄悅,宛如天籟之音一般滲透進每個人的心里。

至于若心,她其實還想說點什么的,但她沒有說、也不敢說,她為何會有眷眷之心?因為他從祈少君的笛聲中,聽出了少年浪子離別遠行之意。

而祈少君既知她是知音,自然猜出她一定已經了解到自己的心境,淡淡的依依之情交匯著彼此的心弦,那難以訴說的不舍。

兩人互相凝視、沉默不語,沉默……是知音人最好的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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