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呢，林先生。”

藤井商社常務取締役，真正意義上的財團高層，名符其實的大人物高島大介挺有禮貌的向林兼一打了聲招呼。

他語氣祥和，眼神和善，不但沒有絲毫上位者的威嚴，反而流淌著一股濃濃的人情味，就像所有在記者陪同下來到基層問候的長官一樣。

“高島常務。”

林兼一低頭躬身，“您怎么來了？”

“這場擂臺賽可以說是我的杰作。”

高島大介沒有正面回應林兼一的問題，反而饒有興致的看了眼他身后的池田美奈，又暗藏深意的提起幾人腳下的擂臺。

“是，看得出來您很重視等下的擂臺賽...您是來視察的？”

“嗯，別這么見外嘛，林課長，雖然你現在是朝日食品的員工，可你千萬不要忘記，自己也曾是藤井商社的一員。”

高島大介收回目光，繼續說著沒有營養的廢話，一副真的只是來跟林兼一閑話家常的模樣。

可話說回來，以高島大介的身份高貴而言，他能屈尊降貴來和一個小小基層主管交談，本身就是偌大的恩賜。

甚至光憑這點，都能透露足夠多的信息了。

“是，您說的對，高島常務，即便已經離開本社，我仍未危機自己的出身。”

不知高島大介在打什么主意的林兼一只好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的應和對方。

“嗯...話說回來，這位小姐，您看起來有點眼熟？”

高島大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又把目光焦點集中在池田美奈上，一雙平和的雙眼迸發出驚人的壓力。

很難想象有人可以把溫和給威壓結合的如此自然。

高島大介注視池田美奈的目光是充滿壓力的，可這股壓力卻并非源自“惡意”，反而是如此溫情脈脈。

具體來笑容的話，就像是一個溫文儒雅的慈祥長者，用輕柔的語氣責難晚輩的粗魯大意。

這是一種在霓虹很少人可以抵抗的壓力，至少，光憑池田美奈道行遠遠不夠。

“您好常務。”

在那雙眼神之下，池田美奈原本的小伎倆根本派不上用場，她幾乎是本能的順從的毫無抵抗的把自己身份全盤托出——當然，高島常務應該也早已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我是...伊藤堂先生的私人秘書。”

“私人秘書？”

高島常務繼續凝望著池田美奈，就在這位極道千金精神壓力達到緊繃，即將崩潰之際，高島常務卻把視線收回，換上另一張較為嚴肅而充滿距離感的面孔。

“有趣啊，這位小姐，我還以為在您原先長官被...嗯，被處理后，您會忙碌的暈頭轉向，甚至被銀行派來的監察員給帶走呢。”

高島大介意有所指的微微吐槽，卻又在池田美奈懷抱歉意要道歉時臨時改口道：“啊，您可千萬不要誤會，這位小姐，我不是在責怪您對長官不忠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每個人都有權做出他自認符合自身利益的選擇，當然，他也有義務在選擇后承擔相應的代價。”

盡管高島常務是對著池田美奈說出這些話，可林兼一相信，那位常務大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實際上是在委婉提醒自己。

林兼一屏氣凝神的聽著高島大介的訓話，他罕見的沒有絲毫不悅的任由這位長官指手畫腳。

倒不是他已被霓虹極重職場輩分的習慣給馴服，而是他明白，高島常務說的是大實話。

實話畢竟是傷人的。

罵一個美女丑，說一個瘦子胖，笑一個富翁窮，他們基本上是不會介意的，因為那根本是啼笑皆非的謬論。

但反過來說，如果指著一個窮人鼻子大罵他窮，那位窮人有很大概率會翻臉——因為那是真相。

然而，林兼一畢竟有著非同一般的抱負。

忍受嘲笑是痛苦的，但對林兼一來說并非不可接受。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才有資格去討論其他。

“好啦，林課長的，其實我跑過來找你，倒不是為了敘舊。”

在說了一段威懾力滿滿的宣言后，高島大介又換了套說詞，“事實上，在下現在是以博覽會主辦方的身份向您咨詢某些事的。”

“主辦方？”

林兼一知道以高島大介的性格，決不會浪費時間的強調某件事。

既然提到了“主辦方”，那么，高島大介必定意有所指，有要表達的東西。

可是...

可是主辦方的身份，到底代表了什么？

就字面上看，高島大介似乎是在強調這場博覽會是由藤井商社以及其他財團聯合舉辦的。

而相應的，林兼一和他身后的朝日食品，則是以廠商的身份出席這次盛宴。

但這時人人皆知的常識，高島大介有什么強調的理由？

那么，這可能是其他原因了。

會是什么呢？

林兼一想不透。

就在他被高島大介這番話逼的胡思亂想時，他忽然注意到身后的結城海音居然難得的沒有存在感。

放在以前，這位名門閨秀可不會吝嗇的表達自己身觀點，甚至為此不惜打斷上司交談。

打破銅墻鐵壁般的社交規則，一直是結城海音為數不多的樂趣。

對于遵照長輩指示度過自己大半人生，按部就班一一完成家長把她培養成充滿名媛風范大家閨秀愿望的少女而言，那等“玩笑”似乎是她唯一能用來彰顯個人自我的方式。

如果放在以前，高島大介話音剛落，結城海音就該插嘴了。哪怕不給他點提示，至少也會用幾句不著調的廢話來緩和下緊繃氣氛。

可這一次她卻沒這么作。

也許是意外？也許她剛好心情不好？

看著高島大介老神在在的模樣，林兼一無法這么認為。

雖然不知道這位常務怎么會挑中結城海音當私人秘書，但這個一路從基層竄升到如今高位的高島常務，不會做不符合自身利益的事是一定的。

林兼一有種預感，找出個中關鍵是攸關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計劃，是否得以存續的頭等大事。

“那么常務，您希望從我這里咨詢什么呢？說來也慚愧，自從入職朝日食品后也過了好幾個月，可在下卻對公司不少業務一無所知，實在愧對自己課長頭銜。”

別無線索的林兼一只能以不應應萬變，盡量把話說的滴水不漏。

“咨詢什么？當然是這次比賽的重點...”

似乎看出林兼一的茫然，高島大介難得的善心大發，直接把話說得異常清楚。

“擂臺賽的勝負！”

高島大介眼神閃過精芒，“您知道嗎，林課長，根據我們對伊藤堂還有與他串連幾位評審的調查，我們發現...嗯，貴公司出了某些狀況。”

公司與評審？出了點狀況？

不...不是吧？

林兼一震驚不已的回過頭看向剛被工作人員裝裝修的自家公司攤位。

企劃課怎么會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

說起來也真諷刺，明明跟企劃課水火不容，可把任何人都視為可能背叛者的他，卻唯獨沒想過自己會被企劃課“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