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遠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粉藍色的天花板，上面還貼著幾顆熒光星星。他愣了幾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小小的手掌撐在印著卡通圖案的床單上。

這是......他的兒童房？

他顫抖著抬起手，肉乎乎的小手，圓潤的指節，這分明是個孩子的手。床頭柜上的日歷顯示著2005年4月15日，他五歲那一年。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記得自己明明已經三十歲，在加班回家的路上遭遇車禍。而現在，他重生了，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明遠，該起床了！“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今天是你轉去新幼兒園的第一天哦。“

顧明遠的心猛地一跳。新幼兒園......是了，就是這一天，他第一次遇見蘇暖。

媽媽給他換上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配著深色背帶褲。顧明遠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真實的觸感讓他確信，這一切都不是夢。

幼兒園里，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影。顧明遠被老師領著走進教室，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蘇暖。

她穿著一條粉色的連衣裙，烏黑的長發扎成兩個小辮子，正低著頭認真地畫著什么。陽光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在臉頰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顧明遠感覺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前世，他們從幼兒園就相識，一起長大，他卻始終沒有勇氣表白。直到蘇暖因病離世，他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么。

“大家好，我叫顧明遠。“他聽見自己稚嫩的聲音在教室里響起。

蘇暖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望過來。顧明遠對上她的視線，感覺呼吸都要停止了。她還是記憶中的樣子，那么可愛，那么純凈。

“顧明遠，你就坐在蘇暖旁邊吧。“老師指了指蘇暖身邊的空位。

顧明遠強忍著內心的激動，一步一步走向那個位置。他能聞到蘇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那是屬于小孩子的獨特氣息。

“你好，我叫蘇暖。“她小聲說，聲音軟糯糯的。

“你好。“顧明遠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驚擾了什么。他的余光瞥見蘇暖正在畫的畫，是一朵向日葵，雖然筆觸稚嫩，但能看出她畫得很認真。

午睡時間，顧明遠躺在小床上，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他側過頭，看著旁邊床上的蘇暖。她蜷縮成一團，像只小貓一樣，懷里還抱著一個破舊的兔子玩偶。

那個玩偶他記得，是蘇暖媽媽留給她的。蘇暖家境并不好，父親是個賭鬼，母親在她三歲那年就離開了家。這個玩偶是她唯一的慰藉。

突然，蘇暖在睡夢中抽泣起來。顧明遠立刻坐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她床邊。她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嘴里喃喃著“媽媽“。

顧明遠的心揪成一團。前世他不懂，現在他明白了，這個小小的女孩承受了太多不該承受的痛苦。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別怕，有我在。“他輕聲說。

蘇暖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漸漸平靜下來。顧明遠就這樣守在她床邊，直到午睡結束的鈴聲響起。

放學時，顧明遠看到蘇暖的父親來接她。那是個身材瘦高的男人，臉色蒼白，眼睛里布滿血絲。他粗暴地拽過蘇暖的書包，蘇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顧明遠握緊了拳頭。他知道，從今天起，他要用自己重生的優勢，好好守護這個女孩。

午休過后。

顧明遠坐在幼兒園的小椅子上，努力適應著這個縮小的身體。他的兩條小短腿懸在空中，夠不著地，這讓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小朋友們，今天我們要學習系鞋帶哦。“李老師拿著一雙系著彩色鞋帶的示范鞋，站在教室前面。

顧明遠松了口氣。系鞋帶這種小事，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嶄新的運動鞋，白色的鞋帶整齊地垂在兩側。

“現在，我給大家演示一遍。“李老師開始慢慢地示范，“先打一個結，然后把兩邊的鞋帶繞成兔耳朵......“

顧明遠已經迫不及待地彎下腰，準備展示一下自己的“高超技藝“。然而他忘記了，現在的身體協調性還遠不如成年人。

“啪！“

一聲悶響，顧明遠整個人從小椅子上摔了下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哄笑。

“顧明遠，你沒事吧？“李老師趕緊跑過來。

顧明遠躺在地上，臉漲得通紅。他感覺到蘇暖正擔心地看著自己，這讓他更加窘迫。

“我、我沒事。“他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卻因為太著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這次連蘇暖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明遠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可是個三十歲的成年人啊，居然在喜歡的女孩面前出這種丑！

好不容易爬起來，顧明遠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故作鎮定地坐回椅子上。然而他的厄運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我們玩個游戲吧。“李老師拿出一個彩色的塑料球，“我們來玩傳球游戲，傳到誰那里，誰就要表演一個節目哦。“

顧明遠心里一緊。他可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表演什么節目，尤其是蘇暖還在看著。

球開始傳遞，顧明遠緊張地盯著那個彩球。當球傳到蘇暖手里時，她輕輕一拋，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顧明遠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因為手太小，球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砰！“

教室里再次爆發出笑聲。顧明遠感覺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這倒不是因為他覺得疼，而是這具五歲孩子的身體實在太容易流淚了。

“顧明遠，你沒事吧？“蘇暖跑過來，小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顧明遠愣住了。蘇暖的手軟軟的，帶著一絲涼意，讓他臉上的熱度瞬間消退。他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蘇暖，連眼淚都忘了擦。

“我、我沒事。“他結結巴巴地說，感覺自己的臉又燒了起來。

“那你要表演節目嗎？“蘇暖歪著頭問。

顧明遠這才想起游戲規則，頓時慌了神。他一個三十歲的靈魂，要在幼兒園小朋友面前表演什么？唱歌？跳舞？還是背唐詩？

“我、我......“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顧明遠，你可以唱首歌哦。“李老師善意地提醒。

顧明遠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會的歌都是流行歌曲，總不能在一群小朋友面前唱《青花瓷》吧？

最后，他硬著頭皮唱起了《小星星》。然而因為太過緊張，他完全跑調了，聲音還一顫一顫的。

教室里又是一陣哄笑。顧明遠感覺自己的臉燙得能煎雞蛋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蘇暖，發現她正捂著嘴偷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一刻，顧明遠突然覺得，出點丑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他看到了蘇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