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黑夜給醫(yī)院這種充滿悲傷的地方蒙上了一層外衣,里面的人離不開,外面的人要遠離。令人慶幸的是急診科這沒有任何病況,寂靜是它今晚的代名詞。
看診的是一位年長的女醫(yī)生。是可以做兩人父母一般的年紀,醫(yī)生輕抬起溫瑜玥的胳膊,檢查了一番還好傷的不嚴重。
“傷口不嚴重但也不輕。”
“女孩子細胳膊細腿的,平時一不小心就會磕碰到,要小心點,要是再嚴重點可怎么好啊……”
“我女兒也和你差不多大,平時說她說習慣了。”
“家屬啊也要叮囑她別讓傷口碰到水,現(xiàn)在天氣炎熱,很容易感染的。”
醫(yī)生是個話癆,起碼在看病這方面很是敬業(yè),好說歹說就是一直叮囑溫瑜玥小心傷口。好在沒有傷到骨頭,醫(yī)生簡單清理了傷口后開了些外傷藥和祛疤膏。
嗯、好、明白……
這是溫瑜玥說過頻率最高的字眼了。
醫(yī)院的走道很是寂靜,兩人并排走著,霍霽川轉(zhuǎn)頭看溫瑜玥,后者卻先發(fā)制人。
“哥哥,那些叮囑的話就別說了,剛才醫(yī)生說的已經(jīng)夠多了。”
霍霽川看著溫瑜玥這個樣子,輕輕搖頭。他倒不是要繼續(xù)和她說道。
“好,我就不多說了,以后離那些腦子不正常的人遠點。”
“知道了。”
溫瑜玥乖乖點頭,自知理虧。
沉默不語是一種能力,考驗的是誰更沉得住心。
“阿玥。”
霍霽川在叫溫瑜玥,后者側(cè)頭看他。
“嗯?”
“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小沒良心的,知道你哥哥姓甚名誰嗎?”
溫瑜玥一頓,這才想起這事。
看著霍霽川的表情,平靜如湖面,但這語氣卻是有些心酸之意。
是委屈嗎?
溫瑜玥迅速點頭,她當然知道他叫什么。
“知道的,哥哥的名字叫霍霽川,對吧?”
而且身份還不簡單呢。
女人開口,歪頭觀察男人的表情。
男人笑了,溫瑜玥便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哥哥的真名很好聽,但我還是喜歡那個名字。”
那個名字更讓人覺得他們是一家人,承載了她這些年的寄托。
霍霽川頓了頓,“但不管我是誰,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不是嗎,阿玥?”
霍霽川說話聲音都變細了,沒有人知道他問出口時的忐忑和不安。
溫沉清緩的聲音縈繞在溫瑜玥的耳旁,二十多度的晚風從車窗口鉆進,拂過頭頂,她的眼角有些發(fā)酸。
“你是霍霽川,也是溫瑜川。”
‘溫瑜川’這個名字是她十年前幫霍霽川取的。
那時他真的傷的很嚴重,在病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能下來床。他醒來的時候什么都記不得了,唯一和他有關(guān)的只有他身上戴著那條玉墜項鏈。精致小巧的玉墜一看就是私人訂制,價值不菲,玉墜上赫然刻著一個‘川’字,這也是溫瑜川這個名字的來由。
“我只是沒想到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了,我們還會再見,挺不可思議的不是嗎?”
霍霽川沉默沒有回答溫瑜玥的問題。
“所以你沒有想過我們還會再見面吧”
要不然你見到我的時候也不會躲起來,一而再再而三。
“沒有,只是太突然了,沒想好怎么見你……”
男人依舊是一臉辛酸,顯然她的解釋很蒼白,他不認可,溫瑜玥啞言。
“你發(fā)現(xiàn)了?”
溫瑜玥有些泄氣。
“嗯。在你第一次躲我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你了,第一醫(yī)院的地下車庫里。”
霍霽川如實回答。
“好吧。”
溫瑜玥感嘆一聲表示明白。
“我那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我躲得很好呢。”
“呵~都說事不過三,別人在我這里只有一次機會,而你卻用了三次。”
如果還有下一次,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把她揪出來。
霍霽川依舊是一臉溫潤的平靜,好似在開玩笑,但溫瑜玥看到了他的眼神,認真到絕不退讓的程度。
她不是不想見的。
只是沒想到還會再見,更沒想好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相認。
溫瑜玥回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弄清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會遇見霍霽川是意料之外,她早就做好了一輩子不會再知道霍霽川任何消息的準備。
可緣分這個東西它真的很奇妙。只是在不經(jīng)意間,原以為不再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站在了同一個城市,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同一幕風景,直至觸不及防的相見,毫無預兆。
溫瑜玥對于霍霽川有很不一樣的情感寄托,霍霽川是溫瑜玥十四年童年里唯一的知心朋友,后來霍霽川也成了除她的養(yǎng)母溫蘭竹以外的又一個親人——哥哥溫瑜川。
那兩個月里,溫瑜玥真的過得很幸福,可是,時間斑駁了一切。
那一年,溫瑜川走了,溫蘭竹也永遠離開了……
從沒想到還會再見面,哪來的說‘好久不見’勇氣。
所以溫瑜玥再次遇見霍霽川的第一反應就是躲起來。
溫瑜玥沒有說出口的話霍霽川也沒有追問。他會等她,等她主動告訴她。
“那天在醫(yī)院見到你的時候,聽著你們的對話,我還以為你有什么胃病呢,你沒事吧?”
她那時還讓卓云趕緊去查他的情況,就算后來卓云說他沒事,現(xiàn)在見到他還是忍不住問一嘴。
霍霽川沒想到溫瑜玥會這樣以為,仔細回憶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
“那時候景致在打電話,你聽到的內(nèi)容應該有一部分是和手機里的患者說的,我沒事。”
“沒事就好。”
“你那天為什么去醫(yī)院,生病了?”
話題既然都聊到這了,霍霽川自當要問問的。
“我沒生病,我朋友在醫(yī)院工作,我那天是去找她的。”
沒想到會在那里遇見他。
“朋友?是那天和你在碧皇都喝酒的那位?”
霍霽川打開了車燈,車廂一下子就變得明亮了,也足夠他看清溫瑜玥的一切表情。
溫瑜玥眨了眨眼睛適應光源,定睛一看便對上了霍霽川探究的眼神。
“嗯,是孟醒。”
“還有,幫我和你那個朋友說一聲抱歉,我那時不是故意把孟醒推到他身上的,只是事出緊急。”
溫瑜玥一臉歉意,霍霽川看著便忍不住揶揄道:“為了躲我,的確是事出緊急。”
“紀行那兒你就不用管了,他皮糙肉厚,被抱一下又不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