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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古代中國與越南等東南亞文學關系研究述評

總體來看,由于1840年鴉片戰爭之后的長期落后和新時期國內改革開放、政治文化復興的需要,東南亞研究在國內外都是重要的學科門類。很多國家、地區的高校和科研機構都有這些方面的研究機構和學科專業,也有相應的學會和刊物,出版發表了大量的研究資料、論文和專著。尤其在歷史學、政治學和經濟貿易、文化交流等領域和近現代的時間范圍內,更是成果豐碩,方法多樣。但是當落實到中國古代文集中的東南亞文學關系和文學交往研究,情況就大大地相形見絀。雖然不能說人們沒注意到文集資料的運用,但以此為專題研究的少之又少,遠未形成規模。不過,隨著當前我國南海海洋利益爭端的發展和國際形勢的新變化,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關系研究必成熱門,由此也必然會帶動古代中國文集中的東南亞文獻整理和文學交往研究。

下面我們即從三個方面來簡要評述目前國內外中國與東南亞關系及文學交往的研究狀況、發展趨勢:

(一)研究資料的收集整理,從東南亞關系資料匯編、交通史料匯編發展到跨國家跨地域合作的越南漢籍文獻編選形成出版熱潮。東南亞關系資料匯編,有從中國明清實錄中摘錄的,主要有《明實錄類纂·涉外史料卷》[12]、《清實錄·越南緬甸泰國老撾史料摘抄》[13];有從檔案史料摘錄的,主要有《清代中國與東南亞各國關系檔案史料匯編》[14]。交通史料匯編,有以“中外交通史籍”命名的,如《中外交通史籍叢刊》等大型叢書,其中即收錄了很多中國與東南亞地區交流的史籍名著,如向達整理的《鄭和航海圖》[15]等等;有以“中西交通史料”命名的,如張星烺編注的《中西交通史料匯編》(初版于1930年),該書共六冊,分八個部分,“主要是十七世紀中葉(明末)以前我國與歐洲、非洲、亞洲西部、中亞、印度半島等國家和地區往來關系的史料摘錄。編注者從中外史籍中輯錄了大量相關資料,以地區和國家分類,按時間先后排列,并對其中的地名和史實作了一些考實”[16]。黃南津、周潔編著的《東南亞古國資料輯錄及研究》[17],則主要從清人編撰的《古今圖書集成·邊裔典》中的東南亞資料出發進行輯錄研究,整理的內容多而研究的內容少。值得專門提出的是,由于越南與中國地理上毗鄰、文化上緊密,所以也出現了專門的中越關系史料編撰,其成果主要有《古代中越關系史料選編》[18]、《中越邊界歷史資料選編》[19]和《大南實錄清越關系史料匯編》[20]等著。

以1986年9月我國臺灣省聯合報文化基金會國學文獻館主辦、日本東京明治大學承辦的首屆“中國域外漢籍國際學術會議”召開為標志,中國大陸、臺灣省和越南、法國、日本、朝鮮通力合作,系統整理包括越南在內的域外漢籍文獻蔚然成風。其中,越南漢文小說的系統整理出版可謂得域外漢籍整理研究風氣之先。據臺灣學者陳慶浩介紹:“早在八十年代,臺灣省出版了王三慶教授和我主編的《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一輯,后來又有鄭阿財教授、陳義教授和我主編的《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二輯。在法國,則有由我推動,遠東學院和越南漢喃研究院合作編纂的越法漢喃籍目錄。與此同時,我和王三慶教授、王國良教授又分別開展日本和朝鮮漢文小說資料的收集、校點和編纂、出版的工作。”[21]這就是陳慶浩、王三慶主編的《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一輯[22]、陳慶浩、鄭阿財、陳義主編的《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二輯[23]、王三慶、陳慶浩、莊雅洲主編的《日本漢文小說叢刊》[24]和林明德主編的《韓國漢文小說全集》[25]等四大部關于越南、日本和韓國漢文小說的收集整理成果,其間得到了法國、日本、越南和韓國等國學術部門的齊心合作。2010年,在前兩輯《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的基礎上,陳慶浩又和大陸學者孫遜共同主編出版了《域外小說大系·越南漢文小說集成》[26]。此外,越南的漢喃文獻和燕行文獻也得到了系統整理和出版。1993年,法國遠東學院和越南漢喃研究院合作編著出版了《越南漢喃遺產目錄》,收錄書目5000多種,文集1600多種,用越、法兩種文字印行。在此基礎上,2000年,臺灣學者又和大陸學者共同合作,由劉春銀、王小盾、陳義主編出版了《越南漢喃文獻目錄提要》[27]。大陸學者劉玉珺的《越南漢喃古籍的文獻學研究》[28],則對《越南漢喃文獻目錄提要》的一些說法提出了商榷意見,顯示了中外文獻的互動整理。關于“越南漢文燕行文獻”,2010年,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和越南漢喃研究院合編的《越南漢文燕行文獻集成·越南所藏編》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共二十五冊,中方主編為葛兆光,越方主編為鄭克孟[29]。這為相關研究奠定了堅實的資料基礎,并與“韓國漢文燕行文獻”的系統整理出版交相輝映,成為新世紀漢文學研究中一個引人矚目的新領域。

(二)研究的學科范圍主要集中在中外交通史、中外關系史和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的內容主要是歷史交通地理考訂、政治軍事往來、經濟貿易和文化交流研究等,而古代中國與東南亞的文學交往和文學比較研究相對較少。不過這種狀況大致到了1990年后,隨著歷史研究領域的不斷深細到古代中外使節、通事研究,以及來自古代文學和漢文學研究力量的持續投入,而有了一些改觀。特別是前述域外漢籍整理在21世紀蓬勃發展,由此出現的文學交流和文學比較成果就開始豐富起來,質量也有了明顯提高,呈現出由史實的厘定判斷、國際間的文化交流向文學交往擴寬加深的專業化、深細化趨勢。

中國與東南亞的經貿關系和文化交流關系源遠流長,對此研究的史學成果相當豐厚。馮承鈞的《中國南洋交通史》[30]、[法]伯希和(Paul Pelliot)的《交廣印度兩道考》[31],是中外研究南洋和西域交通的名作;馮承鈞譯的《西域南海史地考證譯叢》[32],則是20世紀海外學者研究東南亞的成果薈萃。其他東南亞通史類的著作尚有:[新]尼古拉斯·塔林的《劍橋東南亞史》[33]、[澳]安東尼·瑞德的《東南亞的貿易時代:1450—1680》[34]和賀圣達的《東南亞文化發展史》[35]、陳炎的《海上絲綢之路與中外文化交流》[36]等著。1999年由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海上絲綢之路研究》第二輯《中國與東南亞》,則可以作為東南亞研究論文的突出代表。它是在“海上絲綢之路”的廣闊視野下,由中國與海上絲綢之路研究中心、福建省海上絲綢之路研究會和法國遠東學院福州中心共同主辦出版的“中國與東南亞”國際學術研討會的論文集。其內容包含航海交通、經濟貿易、國家關系、政治、科學、技術、文化、宗教、歷史、地理、移民等諸多領域,是一門跨學科的綜合性研究。早在1987年,“絲綢之路——對話之路綜合研究”即正式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文化發展十年規劃”,本論文集乃本項目立項十周年的重要成果,從中可見“海上絲綢之路”研究的世界性意義[37]

落實到中國與東南亞各個國家的關系,則中越關系研究比較突出,成為此方面研究的重鎮,而與其他國家間的關系研究卻成果不多。關于后者的成果,目前主要有《菲律賓的歷史和中菲關系的過去和現在》[38]、《中泰關系史》[39]、《中緬關系史》[40]、《中國印度尼西亞文化交流》[41]等著。關于前者,則成果較豐,這里僅舉其要者,主要有越南學者潘佩珠的《越中兩國間的歷史關系》[42]、潘輝黎等的《越南民族歷史上的幾次戰略挑戰》[43],臺灣學者郭廷以主編的《中越文化論集》[44]、朱云影的《中國文化對日韓越的影響》[45]、張秀民的《中越關系史論文集》[46],大陸學者黃國安等的《中越關系史簡編》[47]、趙麗明的《漢字傳播與中越文化交流》[48]、李未醉的《中越文化交流論》[49]、劉志強的《中越文化交流史論》[50]等著。此處值得指出三點:1.越南學者特別強調越南在古代史上與中國、近現代史上與法國的民族獨立和抗爭立場,而中國學者則強調越南在古代與中國的密切關系,特別是“藩屬”“朝貢”關系下的文化和文學交流。2.在中越文化交流論著之中,有不少內容涉及到中越的文學交流和中國文學對越南傳統文學的影響。3.斷代到明清的中越關系研究專著和碩士博士學位論文頗多,成為東南亞關系研究的一個學術增長點。

再落實到中國與東南亞各個國家間的文學交流和文學關系研究,則除越南外,成果都不夠豐厚,亟待加強。其主要原因,是除越南外,這些地區的古代漢文文學本身即不發達,所以即使討論到中國與這些國家地區的文學交流者,也主要集中到十八世紀之后直到現當代的時間范圍。目前的相關專著主要有:[蘇]弗·科爾涅夫的《泰國文學簡史》[51]、[緬]貌陣昂的《緬甸戲劇》[52]、姚秉彥、李謀、蔡祝生的《緬甸文學史》[53]、賴伯疆的《東南亞華文戲劇概觀》[54]、欒文華的《泰國文學史》[55]、梁立基的《印度尼西亞文學史》[56]和饒芃子主編的《中國文學在東南亞》[57]、張旭東的《東南亞的中國形象》[58]等。與此相比,中國與古代越南的文學關系和文學比較研究,則在中國大陸、臺灣省和越南的發展勢頭良好,特別是越南漢籍和燕行文獻系列整理成果出版之后,就更是如此,出現多個研究中越文學關系和文學比較的碩博士論文選題。

應該說,在中越文學的比較研究中,是臺灣省學者在資料的收集出版上占得了先機,由此取得了一系列值得重視的研究成果。據陳益源《越南在東亞漢文學研究的不可或缺》一文,“早在1950年代,即有郭廷以等著《中越文化論集》的出版;1960年代,鄔增厚、陳以令則分別撰述過《越南的漢學研究》,介紹越南漢學各期的發展,以及南越漢學研究的實況;1970—1980年代,又有胡玄明《漢字對越南文學之影響》、陳光輝《越南喃傳與中國小說關系》、釋德念《中國文學與越南李朝文學之研究》、朱云影《中國文化對日韓越的影響》、鄭永常《漢文文學在安南的興替》等專著問世。尤其自1987年陳慶浩、王三慶主編《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一輯七冊十七部、1992年陳慶浩、鄭阿財、陳義主編《越南漢文小說叢刊》第二輯五冊十五部整理出版,在臺灣帶動了越南漢文小說研究的風氣,有學位論文如陳益源《剪燈新話與傳奇漫錄之比較研究》、林翠萍《搜神記與嶺南摭怪之比較研究》,以及有關的研討會如‘中國域外漢籍國際學術會議’、‘中國域外漢文小說國際學術研討會’等”[59]。由此可知越南漢文學尤其是越南漢文小說研究在臺灣學界取得的豐厚成果。就陳益源個人而言,到目前為止,即已有五部研究越南古代文學和中越古代文學比較的專著,它們是《剪燈新話與傳奇漫錄之比較研究》[60]、《王翠翹故事研究》[61]、《蔡廷蘭及其〈海南雜著〉》[62]、《中越漢文小說研究》[63]和《越南漢籍文獻述論》,成為該項研究領域的帶頭人。

不過對陳益源上文提及的情況,有兩點值得指出:一、他所提及的釋德念和胡玄明其實是一個人,乃越南籍學者,其《中國文學與越南李朝文學之研究》是其攻讀臺灣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的學位論文(1978年),1979年由大乘精舍印經會和臺北金剛出版社出版;到1995年,他又出版了《唐詩專論》一書,其中有《中國唐代詩與越南詩歌》一文,具體探討唐詩對越南古代詩歌的影響,成為研究中越文學關系的越南學者翹楚。另外,阮春和的《中國古典小說對越南古典小說的影響》在1997年由越南順化出版社出版[64]。21世紀后,又有多名越南籍學生到中國大陸和臺灣省高校攻讀碩士博士學位,其論文選題為古代中越文學比較的,主要有丁光忠的《越南漢喃文學的中國影響》[65]、阮玉英的《唐詩對越南詩歌的影響》[66]、張玉梅的《論越南六八體、雙七六八體詩與漢詩的關系》[67]和裴光雄的《中國與越南的女媧神話主題比較研究》[68]。由此可見,通過跨國家地區的學術培養,當代越南學者也取得了不俗的研究成績。二、他所提到的鄭永常《漢文文學在安南的興替》一書,1987年由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但鄭氏本人并非臺灣人,而是香港學者。此書乃其“在香港能仁書院中國文學研究所的碩士畢業論文”[69],指導教師是陳直夫教授。由于該書引用資料翔實,論述精到,后來的很多論著都將該著列為重要參考書。由此亦可見香港學者的貢獻。

最后說一下大陸學者的研究成果。老一輩學者主要以黃軼球和顏保先生為代表,做了很多有關越南古代文學文獻的整理翻譯出版工作和發表中越文學關系史的重要研究論著。黃軼球翻譯的越南古代作家阮攸的《金云翹傳》1959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對后人研究以它為代表的越南漢文小說與中國古典小說的關系奠定了堅實的資料基礎;他還有《越南漢詩的淵源、發展與成就》[70]等重要論文,為后人研究越南漢詩指明了研究方向。嚴保先生是著名的越南語專家,長期教授《越南文學史》,有自編講義,培養了很多越南文學研究人才,其論文可以《越南文學與中國文化》[71]為代表。到2000年前后,中越文學比較研究成勃興之勢,大陸出版了多部研究專著,并有多個博士碩士學位論文以此為選題。已經出版的研究專著主要有:羅長山的《越南傳統文化與民間文學》[72]、劉玉珺的《越南漢喃古籍的文獻學研究》、陸凌霄的《越南漢文歷史小說研究》[73]、鄭寧人、孟昭毅合著的《中越文學關系史研究》[74]、于在照的《越南文學史》[75]、《越南文學與中國文學之比較研究》[76]等著。博士論文主要有夏露的《明清小說在越南的傳播與影響》[77],博士后報告主要有任明華的《越南漢文小說研究》[78],碩士論文主要有陳忠喜的《越南漢語詩與李白、杜甫詩歌》[79]、張苗苗的《唐詩與越南李陳朝詩歌》[80]、陳維維的《論越南漢文歷史演義小說特色》[81]和廖凱軍的《明代游記、小說、戲曲中的海外國家形象》[82]等。

由上可見,來自中國大陸、臺灣、香港和越南學界的研究成果可謂厚重。但是如果將它和中日、中朝文學關系研究相比,則又不免稍落下風。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中日朝三國被學界普遍看作一個東亞文學圈,而一般說來,越南的地理位置卻是東南亞,難于躋身其間。不過,從研究立場上看,中越文學研究又與中日、中朝文學研究一致,也多是站在中國周邊國家的立場,立足于越南漢文獻和越南漢文學,看其與中國古代文學、文化的互動,而較少從中國古代文學和文集出發,去研究古代中國如何看待越南,以及更為深細的越南寫作和文學交往。廖凱軍的學位論文算是難得一見的站在中國立場,由明代游記、小說、戲曲去看海外國家形象的論文。

(三)研究方法主要是中外文獻資料收集整理的訓詁考證法和政治、交通、經貿、文化交流的比較法。為確定中外載集因為文字、語音和文化思維的不同而出現的地名、國名和物名等的差異,中外文獻的研究者們廣泛運用了文字語音的訓詁和考證方法,在不斷的爭議和共識中,為進一步的深入研究打下了深厚的基礎。而政治、交通、經貿和文化、文學交流等方面的研究,又需要進行不同時代、地域、民族、國家、文化、文學的廣闊而又恰當的比較,由此對中國古代的對外交流有深刻的認識和了解,并為近現代的國際關系認識和處理提供有力的思想背景和有益的思想資源。而須特別指出的是,在研究中國與東南亞各方面關系尤其是文學關系和文學比較中,學者歷來重視域外漢籍文獻的發現和國外學者的貢獻,由此給這項跨地區和跨文化的綜合研究奠定了非常好的科學基礎和更全面地觀照中國的研究視角,這是今后的國際間文學交往研究所必須繼承和發揚的優良傳統。

可以發現,上述國內外研究現狀呈現出一個比較明顯的重通史、專史和將文學融入到文化交流的研究現象。之所以如此,有三個比較重要的因素:首先,鴉片戰爭之后的世界化和全球化局勢,促使中國學界要加強對古代國際關系的通盤清理和專門深入研究,以應對時代對策的急迫需要。其次,不斷演化的世界局勢,也使得世界重視對中國古代關系的了解。這兩者的結合,使得中外學者十分迫切地想了解古代中國和世界各國相互交流之情形和實質,由此自然更為重視古代中國與世界各國的交通、政治、軍事、經貿和文化關系,而一個朝代的中外關系和文學交流則相應地處于細節深化的次一層次。最后,還與材料的聚散狀況有關。與政治、外交、經貿、文化有關的交往資料往往可從更為集中的實錄、正史、檔案和筆記史料中獲得相比,文學互動交流的資料則相當地分散。但是根據學術研究自然深化的學理推進,以及當今國家文化軟實力問題的突出,則一個較長時期的中外關系和文學交流,又必須進入到更為深細的研究階段。由此,具有典型國家間文學交往意義的明代與越南關系資料輯錄和文學交往研究,正應該及時落實下來,以帶動其他時期的相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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