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想象:西學東漸與明清漢文地理文獻
- 鄒振環
- 12514字
- 2023-02-08 17:43:32
第六節 本書結構
理論建構應該以實證研究為先導。圍繞“西學東漸和明清漢文地理文獻”這一實證性的主題,筆者擬進行一種比較細致的“脈絡化”研究取徑。全書凡十章,前五章大致時段為“晚明至清前中期”,選取有關明清之際由西方傳教士和中國的合作者繪制的漢文世界地圖、地理圖說、地理著述;后五章側重的時段為“晚清”,主要討論中國人作為主譯者編譯的地理文獻和繪制的漢文世界地圖等組成的若干文本群,嘗試從世界地理知識在中國生產和傳播的視角出發,將明清漢文西學地理文獻的創制看作是一個連續不斷的過程,并將之置于近代中國知識人時空觀念轉變和世界意識形成這一總體視野下,將漢文地理文獻的解讀放在明清西學東漸特有的文化脈絡中來進行分析和解讀。
筆者認為地理知識的生產是一個多方參與的動態過程。明清時期中外學人有關世界地理知識的來源、繪制撰著者群體間的網絡關系,以及嗣后這些漢文地理文獻傳播、改編與使用的情況,特別是有關明清漢文西學地理文獻生產過程中的各種因素及其相關作用,都是值得深入分析的問題。本書還研究這些漢文西學地理文獻在流傳過程中,國人如何通過編譯、改編、簡化、刪節、重繪等手段,通過設定“泰西”“遠西”“絕域”等這一與中國相異質的“他者”,使國人對“世界”實現了新的建構,也對“中國”這一自我身份有了新的認識。
通過上述這些問題意識的設置,本書以專題的形式,所選擇的西學漢文地理文獻,主要不是被學界視為珍稀文獻的稿本和抄本,而是當時流通相對較廣的地理著述和地圖刊本,如《職方外紀》《坤輿圖說》等,也是收入《四庫全書》或其他叢書的通行本;即使晚清部分所研究的《四洲志》《瀛環志略》等,也多選擇流傳較廣的刊本。筆者嘗試通過兩個方面來揭示關于“世界”想象如何在中國生成和演變的復雜過程:一是16至19世紀末漫長的歲月里,明清間西方傳教士和中國學者如何合作編譯漢文地理學文獻,將有關世界的地理知識呈現給中國讀者;二是探討中國人以自己獨特的體驗和閱讀方式,如何利用明清漢文西學地理文獻所承載的知識資源,想象“世界”和“中國”的地理含義和文化含義,呈現中國人是如何進行關于“世界想象”的認識和建構自己的“中國意識”的。本書嘗試展現明清西學漢文地理文獻所承載的世界知識,如何通過不同讀者群體間的文化互動和社會網絡,從而在更廣泛的區域中流動傳播的圖景;這些中外繪制者和編纂者創制的交互關聯的地理文本,為我們探察知識生產過程中不同人群的文化滲透和交互影響,以及揭示這些文本生成和傳播背后的運作機制和社會動力,提供了哪些重要的助力。
晚明至清前中期的漢文地理文獻,除了延續前代地圖學及方志、沿革地理的傳統文獻,也有了不同于前代的新文獻,明代前期隨著帝國勢力的擴張,出現了鄭和下西洋的航海壯舉,形成了以《瀛涯勝覽》《星槎勝覽》《西洋番國志》等為代表的一批航海使行文獻。明代中葉以后東南海外交通貿易的持續發展,以及北疆韃靼、瓦剌與海疆倭寇和西班牙、葡萄牙商船的不時侵擾,促成各類關于域外、海外的四夷地理著述不斷問世,大量刊行,朱士嘉在《明代四夷書目》中統計多達一百一十六種,以嘉靖至萬歷年間刊行者居多。(85)而圍繞本書主題的各類地理文獻,首先是來華西方耶穌會士在中國以漢文撰寫的漢文西書,包括來華西方傳教士繪制的漢文地圖,這些地理文獻給國人傳輸地圓說、五大洲地理知識,以及有關異域的生物學新知,特別是地圖文獻,不僅僅在表示空間的距離,它還可以表示豐富的知識、思想、權力和感情,研究這些漢文西書,包括漢文世界地圖,不僅要把其放在中國傳統地圖史的視野下,也需要將之放到世界地圖史的視野下,特別是16世紀之后的漢文西書更需要放在全球化的文化背景下來進行研究。
本書前五章主要討論以西方傳教士利瑪竇、艾儒略、南懷仁、蔣友仁等為傳播主體所完成的幾種漢文地圖文獻和地理圖說。利瑪竇、艾儒略、南懷仁、蔣友仁等入華,見到了在其本土不曾見過的“異文化”,從中發現了當地中國知識人不曾發現的問題,也促發了他們反思應該采用怎樣的策略來傳播“西學”。從利瑪竇第一次繪制漢文世界地圖開始,接著出現的艾儒略的《職方外紀》、南懷仁的《坤輿全圖》和《坤輿圖說》,以及蔣友仁的《坤輿全圖》等,都給中國人帶來了地理意義上的世界觀念。明末清初的幾種地理文獻,被證明也對晚清有著巨大的影響。魏源的《海國圖志》等反復引用,《海國沿革圖敘》中指出編著者所引用的除了“英夷漢字之圖”,主要利用的地理文獻還有“艾儒略《職方外紀》、南懷仁《坤輿圖說》”等,(86)以及“利馬竇、艾儒略、南懷仁”的“漢字之圖”。(87)以地理學漢文西書為載體的異域新知識的輸入過程,以及由此建立起的國人認識世界的敘事,旨在說明歷史進程中這些地理文獻呈現出怎樣一種面相。
第一章《神和乃囮:利瑪竇世界地圖在華傳播及其本土化》,主要討論利瑪竇世界地圖刊刻和傳播的實況,將其版本分為《大瀛全圖》與《山海輿地圖》、《坤輿萬國全圖》、《兩儀玄覽圖》三個系列和木刻本、彩繪本兩種形式;并就“地圓說”與地球知識、“五大洲”與“萬國”的概念、西方人文地理知識點的介紹及其與中國文化的對話等諸多方面,討論了利氏世界地圖中所傳送的新知識、新方法和新詞匯,指出該圖是明清士人理解整個世界的一個重要的窗口。本章通過熊明遇的《格致草》、熊人霖的《地緯》、王在晉的《海防纂要》,以及晚清的《海國圖志》和《瀛環志略》等,分析了利氏世界地圖在晚明至晚清二度本土化的過程,以及該地圖在晚清西學知識重建過程中所產生的意義。
第二章《尋奇探異:〈職方外紀〉中的海外圖像》,討論艾儒略在編纂《職方外紀》的過程中精心編織了繪制世界圖像和展示海外奇觀兩條線索,借助了晚明尚奇的習俗,以“奇俗”“奇政”“奇城”“奇物”“奇人”“奇事”“奇獸”的雅俗共賞的描述,給明清中國人呈現了大量聞所未聞的海外圖像。這些圖像在東西文化初次接觸的過程中開闊了中國人的視野,形象地展示了海外世界的自然圖景和人文奇觀,幫助國人在獵奇意識的支援下初步認識和理解一種殊方異域的文化,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天朝中心主義的陳舊觀念,建立起最初的世界意識。
第三、第四章分別研究南懷仁相互關聯的《坤輿全圖》和《坤輿圖說》。第三章《宇內獸譜:〈坤輿全圖〉與大航海時代中西動物知識的交換》,從大航海時代中西大陸動物交流的角度,著重分析了該書中以復合圖文之形式描繪的23種海陸動物,指出南懷仁是沿著利瑪竇和艾儒略傳送多元文化觀的思路,介紹了大航海時代后出現的西方動物學新知識,成功地找到了如何在基督教文化背景下,較之《坤輿萬國全圖》和《職方外紀》更具說服力地介紹異域動物知識的特點,并在介紹西方動物知識的過程中,有效地回應了中國的傳統動物學。第四章《六合秘聞:〈七奇圖說〉與清人視野中的“天下七奇”》,主要討論《坤輿圖說》和《七奇圖說》的版本,并在比較各種版本差異和不同內容的基礎上,指出該書關于“天下七奇”的記述,是首次將西方世界的“七奇”這一文化景觀,以形象化的圖文加以全面展示。對于如何在維護天主教一神崇拜的前提下介紹“七奇”,南懷仁頗費心思。《七奇圖說》將羅得島上的太陽神銅像譯為“銅人巨像”;將以弗所的供奉月亮神阿耳忒彌斯之神廟,含糊其詞地譯為“供月祠廟”;特別是將希臘奧林匹亞眾神之王的宙斯像譯為“木星人形之像”,從而消解了這些神靈的神圣性。南懷仁沒有選擇歐洲流行的赤身裸體、帶有手持劍和矛的太陽神攻擊性形象,而改選為攜帶弓箭的防守性形象;在《七奇圖說》的線條刻畫上也使太陽神失去肌肉的質感,將其原有英武的臉龐改繪為中國男童的模樣,雕像守護神般的魔力被明顯地削弱了。在18世紀清人的視野中,形成了張潮《虞初新志》版的“七奇圖說”和王士禛《池北偶談》中關于“七奇”的民間認識,與以《四庫全書總目》為代表的官方接受的兩個系統。19世紀晚清中國學者在全面認識繁榮與先進的西方之視野下再度重提“天下七奇”,比較前后諸種描述及其利用的資料,可見19世紀中期《坤輿圖說》仍是中國學人描述“七奇”的主要知識資源。
第五章《輿圖新詮:蔣友仁的〈坤輿全圖〉與〈地球圖說〉》,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澄清了《坤輿全圖》的繪制時間、刊本還是繪本,以及圖名的問題,并就《坤輿全圖》與《地球圖說》之間的關系,提出新的看法。筆者利用了《耶穌會士中國書簡集——中國回憶錄》中的材料印證了鞠德源的意見,即蔣友仁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完成初繪,并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增補該圖,實際上繪制過兩次。該圖是在南懷仁所繪《坤輿全圖》的基礎上,根據“新辟西域諸圖”和“西來所攜手輯疆域梗概”等資料進行了內容增補。該圖至今僅見手繪本,未見有刻本。蔣友仁在繪制《坤輿全圖》的同時,應該已經完成了一部類似《地球圖說》的書稿,并按照乾隆的旨意補上了相關地圖和天文圖,且翰林院也遵旨對該書稿進行了潤飾。因此,所謂“在深宮禁院中整整躺了三十年,才由中國學者錢大昕詳加潤飾地圖的說明文字”一說,恐與事實不符。乾隆皇帝不僅在蔣友仁1760年初次進呈后就特別重視該地圖,且專門派學者參與修改潤飾,并因《坤輿全圖》而對世界知識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從19世紀初開始,無論官方還是民間,對于世界的認識似乎較之明末清初,不是直線式地上升,而是螺旋式地在下降。1839年十二月十四日《澳門新聞紙》寫道:“中國官府全不知外國之政事,又少有人告知外國事務,故中國官府之才智誠為可疑。中國至今仍舊不知西邊,猶如我等至今尚未知阿非厘加內地之事。所最奇者,全不與鄰國政事相同,即如日本國人,每年要接一包新聞,其中記載各條事務,系國中官府遍行眾看之新聞,考求天下各國并天下名人所載諸事,皆甚留神。”接著作者以中國周邊一些藩屬國的地理之學為比較:“安南國亦有一定之記載書,凡海上所游見之峽路,及各處報聞,皆留心載之于書。暹羅國中亦有幾個明達之人,雖少地理志之學,然他們至今奮力訪求由何條路可以到天下各處地方,所以近來于政事大得利益。咪咖啦系緬甸一個大頭目,現今尚在,伊有天球、地球、地理圖,深通地理志,他之講究并非小兒之講究,他甚奢想多知外國事務,他又甚奢想遇見外國游人,以資訪問。在其所揀選之書中,有一套燕西果羅啤呢阿書,其中之意思大概皆已洞悉。緬甸現在之王,亦已熟悉廣聞外國著名事務,亦算是不落在人后,他深知有能之國,他亦不讓,我等實在難以窺測也。”而作為“勝于其鄰近之國”“算是大有王化之國”的“天朝”清政府,則反其道而行之,“甚無學問而已”。他認為“中國果欲求切實見聞,亦甚方便,通事、引水人等所知固少,而浩官,即伍怡和洋商,算是多有歷練之人,我等恐本地人究未知道詳細,縱有人知道一二,皆系卑微之人,又無官職鼓勵,究系他們所知事情比別人較多,反又輕慢之,以為與夷人交易,如在廣東省城,有許多大人握大權,不知英吉利人并米利堅人之事情。”(88)
晚清傳輸西方地理新知的主體開始發生變化,之前西方來華傳教士的主譯者的地位,漸漸為中國知識人所取代。如林則徐主持翻譯班子翻譯《四洲志》,徐繼畬在編纂《瀛環志略》的過程中,努力學習域外典籍,請教西方傳教士,并與魏源等形成了最早的非體制化共同體。傳播新知的方式和目標與明清之際相比,有了些許變化,與明清間來華西方耶穌會士努力進入宮廷,并著力在上層貴族和士紳文化圈傳送西學這一由上而下的傳播方式不同,晚清來華新教傳教士采取的主要是由下而上的傳播途徑,即首先是在民間下層活動,進而漸漸通過西學傳播影響士紳階層,自然也不排除通過士紳階層進入皇家文化圈。本書的晚清五章主要討論以林則徐、魏源、徐繼畬、葉圭綬、六嚴、鄺其照等中國人為主的編譯者群體漸漸走上歷史舞臺,扮演著西學地理文獻傳播主體的角色。中國知識人如何通過明清漢文西書接受異域新知識,并逐漸開始結合新教傳教士輸入的地理學新知識,創造地理學新知識的過程,這些都是海內外學界至今尚未充分討論的問題。
第六章為《輿地智環:近代中國最早編譯的百科全書〈四洲志〉》。百科全書是以一家之言為中心,或按詞典的形式分條編寫,或按秩序排列,以闡發系統的知識世界的成果,其展示的是西方學術的立體思維和知識信息的系統思維。百科全書究竟是何時讓中國人知曉的,“encyclopedia”中譯名何時在漢字語系中出現,又是哪一位中國人最早主持編譯出西方百科全書的呢?本章通過對林則徐主譯《四洲志》的原本與譯本內容與結構,以及該書所譯介新詞等進行分析,指出《四洲志》系編譯自英國著名的地理學家和歷史學家慕瑞(Hugh Murray)所編著的《世界地理百科全書》(An Encyclopaedia of Geography,又譯《世界地理大全》,簡稱《地理大全》),所據原本應為1837年或1838年的美國費城版。這是中國第一次組織譯出的西方百科全書。1839年十二月十四日《澳門新聞紙》最早有“百科全書”的音譯詞“燕西果羅啤呢阿”,林則徐努力使之“中國化”,把“encyclopaedia”與傳統“志”對應起來,將《世界地理百科全書》命名為《四洲志》。可以說“志”是近代國人在漢文文獻系統所表述的“encyclopaedia”第一個漢文意譯名。本章還討論了參與編譯《四洲志》的梁進德作為主要譯者的貢獻,以及《四洲志》的版本、體例、內容、流傳及影響,特別是魏源編纂《海國圖志》時有意對林譯《四洲志》這種“志”書體例加以繼承與模仿,從而發展出一種屬于“世界百科知識”匯編方式的著述體例。
第七章為《海國天下:〈瀛環志略〉所呈現的世界》。《瀛環志略》是晚清中國人探求域外知識過程中,在“海國”背景下所創造的一部世界地理的著作。本章分六大部分,一是《對話與互動:徐繼畬與雅裨理》。二是《資料來源、版本與結構》,主要討論《瀛環考略》與《瀛環志略》及其資料來源、《瀛環志略》的版本與結構。三是《內容與特點》,指出該書有以下特點:第一,揭示世界古老文明面對的挑戰,提出“古今一大變局”說;第二,發奮圖強、透露反侵略之旨意;第三,推崇歐美民主政制、頌揚華盛頓;第四,堅船利炮和尚武精神;第五,開拓中外貿易和掌控海權的重要性;第六,“以華釋外”的編纂策略。四是《譯名選擇與文化觀念》。五是《流傳和影響》。《本章小結》部分運用非體制化共同體和無形學院的理論,分析了圍繞面對海洋的《瀛環志略》這一讀本所形成的晚清中外地理學互動交流圈。
第八、九兩章是關于晚清兩個重要的世界地圖文本的研究。第八章《圖呈萬象:從〈萬國大地全圖〉到〈大地全球一覽之圖〉》,旨在解讀19世紀40至50年代由葉圭綬和六嚴共同完成的《萬國大地全圖》和《大地全球一覽之圖》兩種重要的地圖文本。本章第一部分介紹了兩位民間世界地圖繪制者的簡要生平,以及繪制兩圖的時代背景,指出了兩幅世界地圖的數據源及其按照西方地圖學繪制技術等呈現出的若干特點,分析了兩圖關于全球陸地單位與此前“五大洲”和“四大洲”的不同表述,獨創“六大洲”之說。兩圖在關于“澳洲”方面有許多新的知識增補,兩圖附記的“東洋譯語”和“西洋譯語”尤顯特色。兩圖作為晚清重新建構世界地理的標志性文獻,在中國世界新圖的繪制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第九章《全地新構:鄺其照及其〈地球五大洲全圖〉》,討論的是近代中國早期從事英語教育的先驅者和最早編纂英漢詞典和英語讀本的中國人,也是著名的報人和留學運動的推動者之一的鄺其照所編繪的《地球五大洲全圖》。該圖雖然在19世紀的中國曾經廣泛流傳,但至今卻尚無專門討論。本章通過其在1875年完成刊行的《地球五大洲全圖》中的作者題跋、文字注記、圖表與數碼符號,揭示在近代中國伴隨著舊知識體系崩潰和新知識秩序建立的文化轉型過程中,鄺氏如何通過簡要地繪出世界五大洲輪廓及主要山脈、河流走向,介紹有關地球如圓球這樣一些常識,提供有關五大洲各國人口、面積的數據,介紹各國的物產。特別是鄺氏在圖中繪制出上百條世界輪船的航線,重點介紹英國公司和法國公司輪船來往路程表、輪船往來各埠行期約計表、北京至各省城并南京盛京路程表等,將《地球五大洲全圖》的繪制與編寫綜合性百科知識式的語文類英漢辭書互為對照,提供了中外交往的基本地理知識,強調了中外交往過程中交際常識的重要性。該圖所提供的更為準確的各國面積和人口的數字,糾正了以往各種漢文世界地圖對面積和統計數字的不準確問題,使該圖在晚清西學東漸史上扮演著融會中西、貫通大小傳統的角色。
第十章為《新洲探源:晚清中國知識界的“地理大發現”與澳洲想象》。澳洲的發現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第二次重要的歐洲人“地理大發現”。關于晚清中國人對澳大利亞的認識,學界尚無全面和深入的討論。本章擬在晚清中國知識界的“地理大發現”的視野下,以明末清初耶穌會士關于澳大利亞的想象為起點,重點分析晚清著名學者梁廷枏、徐繼畬關于澳洲的最初描述、實地考察與咨詢外人所得的澳洲知識信息,以及重點通過對吳宗濂、趙元益《澳大利亞洲新志》和沈恩孚《澳大利亞洲志譯本》兩譯本的討論,嘗試闡述晚清中國人是如何通過自己對漢文西書和域外文獻中關于澳大利亞知識的摸索,完成了對澳洲的想象和認識。
16至19世紀的西學東漸,使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獨特而漫長的文化轉型時期。此間所形成的漢文西學地理文獻,在明清地理學界和思想世界交織出種種特殊和豐富的人文想象。本書通過上述一系列相互銜接的論題,從歷時性語境切入明清漢文西學地理文獻的研究。通過地理文本的細讀,展示出有關來華西方傳教士和中國知識人參與各種地理學漢文文本的生產,以及不同媒介、文類和文化贊助者所參與的制作和流通的若干個案,由此而形成了一系列嶄新的學術議題。本書特別留意在全球史的背景下,將這些議題放入中國與世界的坐標之中,嘗試梳理出西學東漸宏大和壯闊的歷史畫面之中,圍繞西學東漸與明清漢文地理文獻這一主題所展開的中西文化之激烈碰撞和交融的復雜面向,引導出不同于以往地理學研究和文化史研究的知識范疇,提供了一種新的知識史的研究視野。
(1) 朱維錚:《十八世紀的漢學與西學》,氏著:《走出中世紀》(增訂本),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36—162頁。
(2) 朱維錚校注:《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復旦大學出版社1985年,第120頁。
(3) 鄒振環:《明清“西學”與“漢文西學經典”芻議》,上海社會科學院《傳統中國研究集刊》編輯委員會編:《傳統中國研究集刊》第8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288—304頁;鄒振環:《西學在華傳播的三個堆積層與晚明、晚清的關聯》,中國中外關系史學會、華僑大學華人華僑研究院主編:《多元宗教文化視野下的中外關系史》,甘肅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88—308頁。
(4) 《尚書·禹貢》,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153頁。
(5) 馮承鈞譯序,[法]伯希和著、馮承鈞譯:《鄭和下西洋考》,商務印書館1935年,第4頁。
(6) 李純一:《哈特穆特·萊平:尊重他人和其他文化,是人文學術對社會的一項基本貢獻》,《文匯學人》2018年7月20日。
(7) 一然著,[韓國]權錫煥、[中國]陳蒲清注譯:《三國遺事》第四卷“義解第五”,“圓光西學”,岳麓書社2009年。該書是朝鮮半島繼《三國史記》之后第二部史書,其中也包含了許多神異的民間傳說。從書名的“遺事”兩字就可看出,身為佛教僧侶的作者或是對于《三國史記》的編寫方針有所不滿,而刻意收集遺漏之事跡加以記載。
(8) 一然著,[韓國]權錫煥、[中國]陳蒲清注譯:《三國遺事》第四卷“義解第五”,“義湘傳教”。
(9) [韓]李元淳著,王玉潔、樸英姬、洪軍譯,鄒振環校訂:《朝鮮西學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
(10) 徐宗澤:《明清間耶穌會士譯著提要》,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第164—171頁。
(11) [意]艾儒略:《西學凡》,吳相湘主編:《中國史學叢書》,《天學初函》卷1,臺灣學生書局1969年,第27—59頁。
(12) 王重民輯校:《徐光啟集》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66、80頁。
(13) 楊廷筠:《代疑續篇》卷下,第十五節《蹠實》,晉江景教堂1635年刊本,轉引自鄭安德編輯:《明末清初耶穌會思想文獻匯編(修訂重印)》第3卷,北京大學宗教研究所2003年,第239—240頁。
(14) 楊廷筠:《刻西學凡序》,黃興濤、王國榮編:《明清之際西學文本:50種重要文獻匯編》第一冊,中華書局2013年,第232頁。
(15) 許胥臣:《西學凡引》,黃興濤、王國榮編:《明清之際西學文本:50種重要文獻匯編》第一冊,第232頁。
(16) 周炳謨:《重刻畸人十篇引》,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復旦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503頁。
(17) 方以智《物理小識·自序》說:“萬歷年間,遠西學入,詳于質測而拙于言通幾。”參見方以智:《物理小識》,商務印書館1937年,“萬有文庫”第二集。“質測”大致指形而下之實學,“通幾”接近形而上之理學。
(18) 王宏撰《山志》卷一“西洋”條稱:“大抵西洋人之學專奉耶穌,于二氏外別立宗旨,其與吾儒悖均也,然天文奇器則獨長。”參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子部”第115冊。
(19) 鄭以偉:《泰西水法序》,《泰西水法》,嘉慶庚申年掃葉山房版;又見楊光先:《孽鏡》,楊光先等撰、陳占山校注:《不得已》,黃山書社2000年,第57頁。
(20) 如朝鮮學者洪大容在使用“泰西人之學”這一用語的同時,也使用“西學”這一用語。他對“西學”興起的原因做如下界定:“康熙末,來者益眾,主仍采其術,為《數精[理]精蘊》書,以授欽天監,為歷象源奧。建四堂于城中,以處其人,號曰:‘天主’、‘天象臺’,是西學始盛。”《湛軒日記》卷1,“劉鮑問答”,引文標點筆者略有改動;參見[韓]李元淳著,王玉潔、樸英姬、洪軍譯,鄒振環校訂:《朝鮮西學史研究》,第5頁。
(21) “若望以四十二事表西法之異,證中術之疏,由是習于西說者,咸謂‘西人之學’,非中土之所能及。”阮元:《疇人傳》卷第四十五《湯若望》,參見阮元等撰,彭衛國、王原華點校:《疇人傳匯編》,廣陵書社2009年,第530頁。
(22) 李之藻1629年編有中國第一套西學叢書《天學初函》,將“天學”分成“理編”和“器編”,收入了利瑪竇、徐光啟、龐迪我、熊三拔、艾儒略、陽瑪諾等編譯的十九種漢文西書(另有《唐景教碑》一種):理編:《西學凡(附〈唐景教碑〉)》《畸人十篇》《交友論》《二十五言》《天學實義》《辯學遺牘》《七克》《靈言蠡勺》《職方外紀》;器編:《泰西水法》《渾蓋通憲圖說》《幾何原本》《表度說》《天問略》《簡平儀說》《同文算指》《圜容較義》《測量法義》《勾股義》。事實上即包括了明末傳入中國的大部分西學內容。朝鮮安鼎福有《天學考》《天學問》;李獻慶有《天學問答》等,所對應的內容大致與李之藻《天學初函》所涵蓋的內容相似。
(23) [朝鮮]慎后聃:《河濱集》卷二,“內篇”紀聞編·星湖紀聞。
(24) 四庫全書研究所整理:《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整理本)上,中華書局1997年,第1673頁。
(25) 楊廷筠:《代疑篇》,轉引自鄭安德編輯:《明末清初耶穌會思想文獻匯編(修訂重印)》第三卷,第156、165、173頁。
(26) 鄭安德編輯:《明末清初耶穌會思想文獻匯編(修訂重印)》第三卷,第216、219、223、232頁。
(27) 鄭安德編輯:《明末清初耶穌會思想文獻匯編(修訂重印)》第三卷,第115頁。
(28) 鄭安德編輯:《明末清初耶穌會思想文獻匯編(修訂重印)》第三卷,第150頁。
(29) 徐光啟:《刻幾何原本序》,朱維錚主編:《利瑪竇中文著譯集》,第304頁。
(30) 徐宗澤:《明清間耶穌會士譯著提要》,第1—2頁。
(31) 鄭觀應:《盛世危言》,鄒振環整理:《危言三種》,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25—29頁。
(32) 朱維錚校注:《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第120頁。
(33) 容閎:《西學東漸記》,岳麓書社1985年,第11頁。
(34) 張蔭麟:《明清之際西學輸入中國考略》,《清華學報》1924年第1卷第1期,第38—69頁。
(35) 張星烺:《歐化東漸史》,商務印書館1933年;參見“書介”,商務印書館《出版周刊》1934年8月18日新第90號;郭斌佳:《歐化東漸史》,《文哲季刊》1934年第3卷第3號。
(36) 蔣廷猷編著:《歐風東漸史》,普益書社1937年。
(37) 馮承鈞:《西力東漸史》,新民印書館1945年。
(38) 江道源:《十六七世紀西學東漸考略》,保祿印書館1942年。
(39) 王力:《漢語史稿》,《王力文集》第九卷,山東教育出版社1988年,第674—675頁。
(40) 梁治平:《“天下”的觀念:從古代到現代》,《清華法學》2016年第5期。
(41) 《爾雅·釋地》,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第2616頁。
(42) 王先謙:《荀子集解》,《諸子集成》第二冊,上海書店1986年影印本,第102—103頁。
(43) 舟欲行:《海的文明》,海洋出版社1991年,第53—54頁。
(44) [英]馬禮遜:《華英字典》第6卷,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475頁。
(45) 羅森:《日本日記》,《遐邇貫珍》1854年11月號。
(46) [日]松浦章、內田慶市、沈國威編著:《遐邇貫珍:附解題·索引》,上海辭書出版社2005年,第508頁。
(47) 金觀濤、劉青峰:《觀念史研究:中國現代重要政治術語的形成》,法律出版社2009年,第245頁。
(48) 王國維述:《心理學》,轉引自鄔國義編校:《王國維早期講義三種》,中華書局2018年,第31—34頁。王國維述《心理學》講義來源于日本學者大瀨甚太郎、立柄教俊合著的《心理學教科書》(東京金港堂書籍株式會社1902年)。
(49) “北京大學史學系課程(1934)”,王應憲編校:《現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第82—89頁。
(50) “北京大學史學門課程(1917—1918)”,王應憲編校:《現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第1頁。
(51) “北京大學史學系課程(1934)”,王應憲編校:《現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第82—89頁。
(52) “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史地部教授實施狀況(1918)”,王應憲編校:《現代大學史學系概覽(1912—1949)》,第118—125頁。
(53) 錢乘旦:《“世界史”的理論、方法和內容》,《光明日報》2015年1月10日。
(54) 朱維錚:《司馬遷》,裴汝誠、朱維錚等:《十大史學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
(55) 劉寶楠:《論語正義》(一),《諸子集成》第一冊,上海書店1986年,第49頁。
(56) 杞是古國名,公元前11世紀周分封的諸侯國。姒姓,相傳開國君主是夏禹后裔東樓公,初在雍丘,今河南杞縣,后遷往山東昌樂,公元前445年為楚所滅。宋是殷的后裔。
(57) 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中華書局1979年影印本,第1415頁。
(58) 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第2466頁。
(59) 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卷二,“新編諸子集成”,中華書局1983年,第63頁。
(60) 劉寶楠:《論語正義》(一),《諸子集成》第一冊,上海書店1986年,第49頁。
(61) 彭斐章等編著:《目錄學》,武漢大學出版社1986年,第2頁。
(62) 王余光:《中國文獻史》第一卷,武漢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5頁。
(63) 潘晟:《知識、禮俗與政治——宋代地理術的知識社會史探》,江蘇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5—27、342—355頁。
(64) 姚瑩著,歐陽躍峰整理:《康紀行》,中華書局2014年,第250—251頁。
(65) 鄭大華點校:《新政真詮——何啟、胡禮垣集》,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49—250頁。
(66) 包慧怡:《我們不禁要問:這些怪物在科學的地圖周圍在做什么呢?》,參見“一席”https://www.yixi.tv/#/speech/detail?id=727。
(67) 葛兆光:《中國思想史——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中國的知識、思想與信仰》第二卷第三編,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年。
(68) 鄒振環:《“華外漢籍”及其文獻系統芻議》,《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5期。
(69) 何勤華:《〈萬國公法〉與清末國際法》,《法學研究》2001年第5期。
(70) 《〈地球圖〉跋》,王韜著,陳正青點校:《弢園文錄外編》,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年,第231—232頁。
(71) 陶懋立:《中國地圖學發明之原始及改良進步之次序》,《地學雜志》第2年第11號(1911年2月18日)、第2年第13號(1911年4月18日)。
(72) 《瀛環志略》,史上或作《瀛寰志略》,本書行文采用《瀛環志略》,引文中《瀛寰志略》的書名一律不改。
(73) 陳學熙:《中國地理學家派》,《地學雜志》第2年第17號(1911年10月11日)。
(74) 朱維錚校注:《梁啟超論清學史二種》,第467—468頁。
(75) 向達:《中外交通小史》,商務印書館1930年,第96頁。
(76) 王庸:《中國地理學史》,商務印書館1938年,第1頁。
(77) 兩文分載《中國科技史料》第16卷(1995年)第3期、第17卷(1996年)第1期。
(78) 該文獻集成第一冊收入“通論”性著述,如胡樹楫《中國地圖之沿革》(《東方雜志》第16卷1919年第1號,第183—185頁),李貽燕《中國地圖學史》(《學藝雜志》第2卷1920年第8號,第1—14頁;第9號,第1—9頁),王庸《中國地圖史料輯略》(《國立北平圖書館館刊》第6卷1932年第5號,第71—112頁),褚紹唐《中國地圖史略》(《地學季刊》第1卷1934年第4期,第45—49頁),王庸《中國地理學史訂補(續)》(《國師季刊》第7/8期1940年,第104—107頁),葛綏成《中國輿圖學之過去和現狀》(《學林》第三輯1941年第1期,第69—90頁);第二冊“專論”,如賀次君《山海經圖與職貢圖的討論》(《禹貢》半月刊第1卷1934年第8期,第28—34頁),王以中《山海經圖與外國圖》(《史地雜志》創刊號1937年,第23—26頁),顧廷龍《華夷圖跋》(《禹貢》半月刊第4卷1935年第6期,第20頁),王庸《明代輿圖匯考》(《圖書季刊》第3卷1936年第1/2期,第7—18頁),青山定雄著、林絲譯《明代地圖之研究》(《中和月刊》第2卷1941年第10期,第42—51頁),張宗芳《利瑪竇坤輿萬國全圖考》(《河北第一博物院半月刊》1933年第46—55期),翁文灝《清初測繪地圖考》(《地學雜志》第18卷1930年第3期,第405—438頁)和《讀故宮博物館重印乾隆內府輿圖記》(《國風半月刊》第8號1932年,第1—9頁),朱希祖《乾隆內府銅版地圖序》(《文史學研究所月刊》第1卷1933年第1期,第1—8頁),福克司著、顧華譯《康熙時代耶穌會教士所繪之中國地圖》(《中德學志》第3卷1941年第3期,第433—441頁),曾世英《經緯度測量與十八世紀以來之中國輿地圖》(《地質評論》第7卷1942年第4/5期,第163—176頁),方豪《康熙間西教士至余慶測繪輿圖之一段記載》(《益世報·史地周刊》1947年第54期),方豪《康熙五十三年測繪臺灣地圖考》(《文獻專刊》第1卷1949年第1期,第28—53頁)等;第三冊“目錄”部分收入吳錫瑞《中國地理學史上之書目》(《地學季刊》第2卷1935年第1期,第98—101頁),王以中《明代海防圖籍錄》(《清華周刊》第37卷1932年第9/10期,第141—161頁),王庸《明代北方邊防圖籍錄》(《國風半月刊》第2卷1933年第9期,第5—17頁);第四冊收入王庸、茅乃文編輯《國立北平圖書館中文輿圖目錄》正編和續編(國立北平圖書館1937年);第五冊收入國立北平故宮博物院文獻館編印《清內務府造辦處輿圖房圖目初編》(1936年)等。
(79) [美]余定國著,姜道章譯:《中國地圖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
(80) Hummel, A. W., “Astronomy and Geography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Annual Reports of the Librarian of Congress (Division of Orientalia), 1938, pp. 226-228.
(81) 參見Hartmut Walravens,“Konrad Gessner in Chinesischem Gewand:Darstellungen fremder Tiere im K'un-Yu t'u-shuo des P. Verbiest(1623-1688)”,Gessnerus 30/3-4,1973,pp. 87-98。
(82) [德]普塔克:《中歐文化交流之一面:耶穌會書件里記載的異國動物》,氏著,趙殿紅、蔡潔華等譯:《普塔克澳門史與海洋史論集》,廣東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301—326頁。
(83) 董少新編:《感同身受——中西文化交流背景下的感官與感覺》,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141—182頁。
(84) “鳥眼”和“蟲眼”一說,借自日本學者濱島敦俊的《鳥眼抑或蟲眼?——江南地方史研究之意義》,復旦大學歷史學系編:《明清江南經濟發展與社會變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353—357頁。
(85) 朱士嘉:《明代四夷書目》,第137—158頁;參見洪健榮:《前言》,熊人霖著、洪健榮校釋:《函宇通校釋·地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10頁。
(86) 魏源撰,陳華等點校:《海國圖志》(上),岳麓書社1998年,第286頁。
(87) 魏源撰,陳華等點校:《海國圖志》(上),第45頁。
(88) 蘇精輯著:《林則徐看見的世界:〈澳門新聞紙〉的原文與譯文》,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168—16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