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永遠都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是雙方基于自身利益考量下的一種互補。
基于這點,看似因為出身和資本都不夠強力而處于一個弱勢地位的沃納,有資格提出自己的要求。
賽金思認同沃納的價值,自然也不會因為對方想要提條件而立刻感到不滿。
他做了個請說的手勢,準備先聽聽條件是什么。
“比爾最近遇到了點麻煩,他有可能面臨海軍司令部的失職調查和指控,他是我的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的賽金思感到有些詫異,他本以為沃納會提出一些金錢或者在合作中保持獨立性的要求。
“比爾?沒想到你跟他關系這么好。”
沃納笑了笑,算是默認。
說起來比爾在化妝品這個生意上確實給了自己極高的信任,這位海軍軍官真的把他當成了親密伙伴和朋友。
但沃納更看重的,還是特普先生的交代,這位能接觸到摩恩島海軍大量內部情報的軍官,有著很高的存在價值。
如果能在這次摩耶會引起的漩渦中保住他,對于摩恩城特情局分部重新建立當地情報網絡,是十分有利的。
除此之外,沃納也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試探下賽金思所在家族的勢力情況。
摩恩海軍司令部負責王國西部七座島嶼的軍事防務,又是面對帝國海軍的主要對抗力量,賽金思所在的家族但凡有點野心,必然會在司令部中安插有自己的人。
果然,接下來賽金思就坦誠道:“最近那個禮花彈事件我知道,比爾的麻煩我也可以解決。”
見他答應的如此干脆,沃納微笑道:“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
“你那個朋友學東西很快,她甚至還主動幫忙設計了店員制服,我看了樣品,很有你說的那種高級感。”
這天,比爾突然邀請沃納來到了自己位于城東的家里做客,并準備了上好的葡萄酒和來自帝國的頂級煙草,說是想讓他品鑒一下。
兩人坐在比爾家陽臺的藤椅上,愜意的品酒聊天,隨口聊起了正在帶領柜臺銷售員們進行相關培訓的菲娜。
沃納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搖晃著紅酒杯。
“菲娜從小就接觸各種款式的衣物,她有不錯的縫紉手藝,對服裝款式方面也有屬于自己的天賦。”
比爾點頭:“我問過她的經歷,是個可憐又堅強的女孩,現在她已經是正式領班,我把她的周薪上調到了五個金磅。
對了,我派去東海岸談購化妝品批發的人傳信回來,進購渠道已經完全敲定了。
工廠方面基本搭完了架子,雖然里面用得都是帝國淘汰的廢舊機械,但只要不仔細檢查發現不了問題。
至于店鋪這邊,裝修也基本已經完成,所以我計劃在下個月中旬左右開業,你覺得怎么樣?”
說到這里,比爾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和興奮。
對于這份生意,他可以說是投入了自己全部的身家,就連現在住的這棟位于城東區的精致小樓,也被他抵押給了公正教會。
化妝品店的開業計劃比預期的要早了很多,但沃納卻并沒有感到太過意外。
這段時間比爾和一大批海軍軍官都被停職,他正好有時間來親自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稍微思考了下,沃納說道:“下月中旬開業太晚了,我們應該爭取做到這月底之前正式營業。”
比爾不解道:“這么急?”
沃納點頭:“使團在下月初就要離開,趕在他們走之前開業,我能邀請一些使團和當地名流過來站臺,到時候場面會更好看一些,造成的轟動也更大。”
這段時間他在特普先生的授意下頻繁參加各種宴會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獲,除了大致掌握了一些局勢動向外,他還認識了不少各界人士。
其中比如說錫德這樣聊得不錯的,到時叫來參加一場開業儀式基本沒什么問題。
何況隨著股票交易所逐漸有了從構想到落實的意思,再加上沃納近來又發表了數篇深入剖析股票的文章,不少商界人士也愈發有興趣和他交流看法。
得益于這些,沃納算是初步建立了自己在上流社會的所謂人脈。
他應該成為了因使團到訪而第一個實際受益的人。
比爾最近雖然在忙生意,但也留意過一些上流社會的消息,知道沃納最近混得似乎不錯,至少在社交地位和人脈上,比自己要強太多了。
他有些感嘆道:“之前我總以為自己的經歷算是非常勵志了,但一看到你,我總覺得自己其實只是運氣不錯。”
比爾的母親在其小時候就因病去世,當時他連私生子的身份都不被那位子爵所承認,幼小無依的比爾在舅舅照顧下長大,然后毅然選擇了去外島參軍。
在軍隊里摸爬滾打數年后,獲得了一些資歷和功績的比爾機緣巧合被調回了摩恩島,這才引起了他那位子爵父親的注意,并支持他成為了后勤部上尉軍官。
所以比爾要比別人更清楚,一個無權無勢的人想要爬上來是有多難。
他靠得是當年的一股狠勁,而沃納靠得是在他看來不知道怎么長出來的聰明大腦。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不同的道路和機遇,不用羨慕我,也不用看不起自己。”沃納動手卷著比爾提供的高檔進口煙葉,淡笑說道。
“你說得倒也沒錯,我覺得自己至今最大的機遇就是遇到了你這個朋友。”
比爾喝了一大口紅酒,看著身旁這個比自己小了快十歲的年輕人,表情和語氣都十分真誠。
“這次謝謝你了沃納,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就在三天前,摩恩島海軍司令部對禮花彈事件的最終裁定終于有了結果。
主要責任被認定為一名‘正巧’跟他不對付的后勤部軍官,那人是后勤部的第三把手。
而比爾自己作為親自簽收禮花彈入庫的人,只遭到了停薪半年的懲罰。
這種懲罰對軍隊來說,形式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
而且不僅如此,由于這次事件的性質十分嚴重,后勤部包括那位三把手在內,數位軍官遭到降職或強制退役,人手緊缺的情況下,比爾在自己一些海軍人脈的幫助和推動下,代理了那位三把手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比爾有把握在一段時間后將這個位置徹底轉正。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表面上卻是市政廳財政長官霍華德男爵的兒子賽金思,在一間高檔會所里跟那位后勤部三把手因一個舞女產生了爭執,并大打出手,霍華德男爵的兒子左手小臂被打成了骨折。
海軍內部如今都認為,這是霍華德男爵因兒子受傷,而對那位軍官進行的報復。
但作為機緣巧合成為最終得利者的比爾,在去看望賽金思的時候,卻得到了對方的隱晦暗示,才恍然明白這件事背后其實另有隱情。
所以今天他將沃納請到家中,鄭重表示自己的感謝。
沃納見他臉色如此正式,輕笑著擺了擺手。
“你也說了,我們是朋友,這是朋友之間應該做的。”
比爾重重點了下頭:“是的,我們是朋友!”
……
第二天一早,沃納坐在家中餐桌前,吃著維茜做的早餐。
昨天比爾拉著他喝了一下午的酒,雖然酒水度數不高,但總歸是讓他有些許的昏沉,連帶著食欲也不是太好。
“你不該喝那么多酒的。”
廚房里的維茜小姐一邊準備著晚餐所需要的食材,一邊朝沃納不滿的說道。
“沒辦法,比爾當時情緒有點激動,他之前遇到的麻煩挺大的。”
“這人很重要?”維茜有些好奇,沃納很少會一身酒氣的回家,他在社交場合也從不過量飲酒。
“比較重要吧,以后肯定用得上他,而且這人本身也算不錯的朋友。”
“像是小伯爵那樣的‘朋友’?”
“不,他應該屬于正常人際交往中的那種。”
然后沃納又頓了下:“但其實也都差不多。”
沃納現在可是帝國特工,接觸的人里當然說不上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包括比爾這種,也是在他刻意的接觸和幫助下,才逐漸結成的友誼。
“這樣不累嗎?”
“還好吧,畢竟生活就是這樣。”
沃納吃完早飯抻了個懶腰,然后坐到沙發上曬起了太陽。
今天他沒什么要參加的聚會,報社那邊也沒有需要馬上完成的工作,上午打算休息放松一下,然后下午去城里的射擊館練練槍法和法術靈彈。
關于后者,沃納感覺好像快要達到門檻,等使團離開后,他就應該考慮超凡晉升的準備工作。
這件事并不麻煩,晉升藥劑和儀式材料都可以從特情局的渠道獲得,貢獻點方面也攢得差不多了,欠缺的只是他自身對于晉升的把握和信心。
在這方面,沃納想謹慎一些,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上次啟靈的時候,那種失控引起的痛苦可差點讓他徹底崩潰。
“維茜,推薦本書給我看看。”
在沙發上躺了會兒,沃納起身走到墻角翻了起來。
這里堆放了大量書籍小說、雜志,維茜每月至少要花兩三個金磅來買這些東西。
“推薦你看最上面那本《劍與法杖》。”
“這本書很好嗎?”
“應該說是最好,這是今年帝國最流行的魔幻小說,據說賣了五十萬冊了。”
“這么厲害?”
沃納來了興趣,靠在沙發上準備看看。
結果剛翻開書頁,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沃納起身開門,發現是賽金思的車夫正站在門口。
“沃納先生,德爾曼先生邀請您和我們少爺去做客,少爺正在樓下馬車等您。”車夫恭敬說明了來意。
“好的,我換身衣服就下去。”
沃納關上房門,回臥室換了一套正裝,隨后跟隨那位管家下了樓。
馬車就停在公寓門口,打開的車廂門里,以繃帶吊著左手小臂的賽金思用另一只手朝他揮了揮。
沃納登上馬車,坐在賽金思對面,順便瞥了眼他那只受傷的胳膊。
“你需要演到什么時候?”
“演到一只骨折胳膊該有的痊愈時間后。”賽金思活動了下自己的左手手腕,道:“如果被小伯爵或者其它什么人看出來,終歸會有影響。”
之前那場因為會所舞女所引發的斗毆是場事先就準備好的群架,賽金思事先就做好了準備和偽裝,成功給在場眾人造成了他被對方打斷小臂的假象,并給了霍華德男爵出手的借口。
為了完成沃納答應與他合作所提出的條件,賽金思回去后也是和父親商量了一陣才決定用這種辦法。
有了賽金思與那位軍官之間的矛盾和慘重傷勢后,霍華德男爵毫不掩飾的去拜訪數位海軍司令部高層軍官,并送上了重禮。
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想為兒子出口氣,所以花錢托關系搞對方。
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動用賽金思家族本身在海軍中長期拉攏的人脈,更不會引起摩恩伯爵和王國那邊的警惕。
更重要的是,小伯爵知道比爾和沃納關系很好,兩人還在合伙籌備生意,如果他發現這次是為了幫比爾,難免聯想到賽金思的動機是什么,從而存在察覺沃納和賽金思之間有反常交易的可能。
將自身的真實目標隱藏在一場爭風吃醋引起的鬧劇中,并成功騙過所有人,沃納不得不說,霍華德男爵真是老謀深算。
不需要說什么感謝的話,這本就是賽金思拉攏沃納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和誠意。
看了眼窗外的街道,沃納發現這是出城的道路。
“小伯爵這次又在家舉辦了什么宴會?”
賽金思搖了搖頭:“不是宴會,這次他只找了我,并讓我順便帶上你。”
“只找了咱們兩個……”沃納若有所思。
更了解小伯爵的賽金思直接說道:“他現在應該是需要我們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