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爵平時大多住在拉姆山頂的家族城堡中，但他在半山別墅區有著自己的房產，用來舉辦各種聚會宴請和招待朋友。

沃納和賽金思來到別墅后，直接被這里的仆人帶到了別墅二樓的書房，小伯爵正在這里等著他們。

德爾曼示意他們先坐，然后又朝門口兩個身穿灰色斗篷的保鏢吩咐道：“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少爺。”

兩個由摩恩家族培養出來的超凡者隨即離開了房間，不久后，沃納隱約感到書房周圍被一層結界所包裹，以防止被外人竊聽。

這時坐在書桌后面的小伯爵也站起身，走到酒柜旁邊。

“你們喝點什么？”

賽金思要了杯香檳，沃納則表示隨意。

小伯爵見此便拎了一瓶香檳和三個杯子，坐到他們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他制止了兩人想要倒酒的動作，自己擰開瓶塞，給三人各倒了一杯。

“嘗嘗，這瓶香檳是阿爾文送的，他說在帝國非常有名。”

兩人嘗了口，都給出了不錯的評價。

小伯爵笑道：“我倒是不太喜歡這種果香濃郁的酒類，阿爾文一共送了三箱，你們回去的時候一人帶一箱吧。”

賽金思抬了下酒杯，欣然接受。

但沃納卻搖頭婉拒。

這種帝國高檔香檳在市面上的每瓶售價要二十金磅起步，一箱六瓶的話，足足要上百金磅。

以他們之間目前的關系來說，不太合適。

“德爾曼，這太貴重了。”

“是你太見外了，沃納。”

“我們直接一點吧。”小伯爵點了根香煙，看著他說道：“沃納，相信你也清楚，我十分欣賞你的能力和眼光，來幫我做事吧。”

德爾曼果然如他所說那般，很直接的表明了招攬的意圖。

其實在查過沃納的背景和經歷后，他就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

摩恩島只是一個小地方，年輕貴族圈子里能被他看上眼的只有賽金思這么一個，遠不足以支撐他未來掌權后的用人需求。

而在對沃納進行了調查以后，他覺得這個出身不高，但十分有能力的年輕人很符合自己的要求。

沃納在商業上的新穎想法、在各種信息的敏銳性、在股市方面的理解和眼光，都是他所需要卻不具備的。

而且對方的背景又特別干凈，身后沒有什么勢力，方便掌控拿捏，顯得更加合適起來。

所以，小伯爵略微考慮后，便有了今天的邀請。

他想看看，自己突兀提出招攬后，對方會有什么樣的表情。

然而，令小伯爵有些失望的是，沃納此時依舊臉色平靜，甚至還帶著微笑看向自己。

“說實話我以為你會再考察我一段時間。”

他的話讓小伯爵有些意外，但又覺得似乎也很正常。

這段時間他給對方送過十幾次各類聚會的邀請函，每次碰面都會主動過來聊天，就連賽金思都沒有這種待遇。

換做對方的角度，想來應該也猜出自己的想法了。

而沃納的這種回答，也證明了他愿意效勞的意思。

畢竟小伯爵的身份擺在這里，如果換做另一個底層出身的人被他看中，說不定早就主動提出這點了。

小伯爵對他絲毫不扭捏的態度也很滿意，他和賽金思同時具備跟沃納碰了一下，算是歡迎他的加入。

隨后，小伯爵看了看賽金思那只綁著繃帶的左手。

“你的傷怎么樣？”

賽金思晃了晃左臂，笑道：“其實只是骨裂，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那這件事到此為止？”

賽金思很快反應過來：“有人找你了？”

“是找了我父親。”小伯爵解釋道：“這件事確實是你占理，但我父親不希望因為這種爭風吃醋把局面鬧得更難看，所以他讓我跟你轉達一聲，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賽金思點頭道：“那家伙被降職后我們本來就沒有再管。”

“這樣最好。”小伯爵微笑點頭。

畢竟那個軍官跟摩恩家族在海軍中的勢力有點關系，降職還能接受，要是這么個資歷不錯的軍官被開除軍籍，也是他們家族的損失。

處理完這件事后，小伯爵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對兩人說道：“這次叫你們過來，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沃納和賽金思將目光看向小伯爵。

后者沉吟一聲，直接說道：“最近總跟我在一起的黛芙妮小姐，你們知道吧？”

“當然，你可是帶她去過不少宴會。”賽金思輕笑道。

“她是故意接近我的。”

賽金思攤了下手：“所以呢？”

小伯爵對他的反應感到奇怪，又看向另一邊的沃納，發現也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你們……早就知道她有問題？”

“當然。”賽金思打了個響指，“無緣無故接近你的女人，要不就是看上你的錢，要不就是另有所圖。”

沃納接話道：“鑒于豐塞人的使團里應該不會有什么騙子，那她顯然就是后者。”

德魯曼搖頭失笑，果然在這兩個聰明人面前，很難耍什么花招。

他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一開始我以為她只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些什么，后來我發現這個女人其實是使團派來打聽我和我父親對帝國所持態度的。”

“你跟她攤牌了？”賽金思問道。

“沒有，但在我們的聊天中，她隱晦轉達了豐塞方面開出的價碼。”小伯爵的語氣頓了頓：“說實話，很令人心動。”

賽金思從桌上煙盒里拿出根煙，“所以你的意思呢？”

小伯爵長嘆一聲：“王國從來沒有勝算不是嗎？”

其實他們很清楚，豐塞人這些年來之所以沒用武力征服普洛群島，一是因為與奧克聯盟的戰爭拖住了精力，二是對于海上島嶼來說，長期占領所消耗的代價過于巨大，像摩耶會這種激進組織，會頻繁制造騷動和反叛，最終得不償失。

可現在，豐塞與奧克聯盟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這些年來，豐塞基本控制了群島在糧食、糖、藥品、紡織品等方面的進口。

同時，各島嶼上的人口數量也在節節攀升。

一旦徹底翻臉，豐塞人都不需要動武，僅僅是封鎖周邊海域航道，就能讓群島內部掀起叛亂。

尤其是摩恩島這種人口快要達到三十萬的大島，想要靠捕魚來維持口糧，簡直想都不要想。

小伯爵言下之意，是不怎么想要與帝國對抗的。

但出于王國這邊各種因素的考量，他又不敢下定決心。

畢竟摩恩家族放在整個普洛王國里，不能說是一個小蝦米，但與真正的王國高層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

如果真要旗幟鮮明的支持帝國，說不定沒等來好處，反手就被王國首都那邊派兵剿滅。

這種猶豫不決的態度，如今已經完全展現在了他的臉上。

賽金思和沃納對視一眼，首先說明了自己的想法。

“王國是不可能一直跟豐塞人對抗下去的，這是根本不現實的問題。”

沃納附和道：“我也贊同，咱們的體量和豐塞相比，實在有些渺小。

無論是土地、人口、資源，還是軍隊和各種工業技術方面，我們都毫無優勢可言。”

兩人的話再加上小伯爵之前的意思，奠定了一個基調，他們三個都不看好王國的未來。

“所以忠誠于王國這件事就不用談了。”沃納抿了口香檳，“我們目前的問題是，如何在局勢尚不算完全明朗的情況下，時刻選擇好自己的站隊。

豐塞人在結束了與奧克聯盟的戰爭后，精力明顯投向了海上，他們需要充分發揮蒸汽輪船的優勢，從航海貿易中獲得大量利潤來回血。

王國的地理位置對于他們來說很重要，但又肯定不是整個回血計劃的全部，我們必須要弄清豐塞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賽金思點點頭：“沒錯，豐塞的態度很重要，我們要了解他們能給予的最大支持力度。

否則摩恩家族一旦公開傾向豐塞，卻又得不到實際支持的話，王國內部的反撲很可能一瞬間就撲滅了我們。”

沃納想了想道：“豐塞對摩恩家族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小伯爵沉聲道：“那邊想讓摩恩島獨立。”

“獨立？這不可能！”賽金思很是果斷。

現在王國內部還沒到可以鬧獨立的時候，摩恩島也承受不起王國海軍的鎮壓。

小伯爵解釋道：“這不是個短期目標，豐塞人只是有這個意向，他們似乎是想讓各島嶼名義上獨立，然后歸于豐塞實際管轄，這樣在法理和國家形象上會好很多。”

“也就是說，豐塞的計劃里，直接動武的可能性不高？”沃納沉吟道。

賽金思卻搖頭道：“這可未必，如果豐塞一直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戰爭絕對會出現。”

這幾百年來，敢于忤逆帝國意志而被武力消滅的國家不知道有多少，明倫大陸西邊那些小國如果不是趁早聯合起來，組成了奧克聯盟，估計帝國早就完全統治一座大陸了。

普洛王國在海上找不到任何盟友，一旦真的激怒帝國，對方沒理由不動手。

沃納對此沒有發表意見，但他心里依舊傾向于帝國不打算使用大規模武力。

帝國剛與奧克聯盟結束了五十年的戰爭，內部各方面實力已經十分疲軟，大量士兵的死亡，也讓民眾的反戰情緒也極度高漲，不太可能短期內又發起一場耗資巨大的遠洋戰爭。

但這種觀點他不能如實說出來，讓小伯爵他們保持對帝國的忌憚，顯然更有利于他的真實立場。

基本確定了大方向的格局后，三人開始詳細分析帝國所給出的條件中，哪些是對己方更有利的，哪些又是不合適的。

小伯爵叫他們倆過來商量的根本原因就在這里，他心底已經在考慮，如果靠攏帝國，應該要些什么。

從談話里沃納看出，作為摩恩家族繼承人，小伯爵與如今那位摩恩伯爵的想法并不一樣。

德爾曼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摩恩伯爵因為早年所受暗傷，身體又一直不算太好，所以德爾曼已經不需要時刻跟隨父親的意志和腳步，他對于家族有著自己的規劃。

小伯爵認為隨著蒸汽機技術和無線通訊技術的出現，再將家族影響力局限于一座海上小島明顯是故步自封。

他想要將家族勢力朝大陸發展，開拓更大的市場。

而帝國所給出的條件，正好能支持他的計劃。

帝國計劃打通的明倫與索斯大陸的沿海貿易航線充滿無數商機，無線電報機也讓股票交易所這個經濟巨獸飛速成長，這都是摩恩家族扎根大陸的機會。

所以在發現使團私下派人接觸自己后，小伯爵很快就心動了。

三人一直聊到下午時分，在沃納和賽金思這兩位商業人才的討論下，初步確定了如果真能得到豐塞的許可，摩恩家族應該在大陸投資建設紡織廠、制糖廠等工廠，生產各種生活必需品，然后再設立自己的海貿公司，跟隨豐塞人的船隊去索斯大陸攝取大量財富。

小伯爵仔細傾聽了他們的構想，覺得非常契合他對于家族的發展規劃，心中愈發激動起來。

但這時，沃納卻忽然澆了一盆冷水。

“恕我冒昧，雖然我認為我們的商業計劃很好，但它能不能變成現實，還差一個決定性因素。”

這個因素就是摩恩島真正的掌控者——摩恩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