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黃鼬精偷嘴中怪毒
- 匿界之被尋回的太陽印
- 雷森的視界
- 4587字
- 2023-02-05 20:39:58
薊丘嘉蘭坐在椅子上正給懷里抱著的女兒素心擦眼淚,旁邊的桌子邊上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老頭兒下巴上一撮光順的白胡子,手里正來回拉著金剛鉆的鉆桿,鉆頭打在碎成三瓣的楊樹葉形狀的碧玉上,過了很大一陣工夫,大概得有十張烙餅的時間,老頭兒才放下金剛鉆,拭干碧玉上的水,拿起剪刀從銀板上仔細剪下七八枚小銀片,全是棗核的形狀,比量著釘位眼距剪去兩頭的細尖捤出鉤腳來,用很細小的錘子輕柔地將鉤腳捶打進鉆好的釘眼中,又是兩三張烙餅的工夫,才用白芨研磨了碧玉的粉末,涂抹在斷痕與釘腳處,用布擦拭凈,顆顆銀鋦釘疊連成一條桑蠶的形狀,大大的腦袋,趴在楊葉上。
銅釘公公大呼一口氣標志著工作的結束,“看看,可還滿意吧!”說著話遞過來。
嘉蘭伸手正要接,卻被小素心一把搶在手里,扭身跳下地來,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從懷里抽出小手巾,仔細擦擦,從脖領下掏出素衣帶,與碧玉上的掛孔挨在一起,頷著下巴吹一口氣,碧玉就穿在了素衣帶上,連小手巾一起放回衣服里面。
嘉蘭站起來,舒了一口氣,對著銅釘公公贊道:“要不是您這樣的好手藝,恐怕這丫頭能哭到明年去!”。
“還是小,再大點兒,懂事就好了!”銅釘公公起身湊過來,笑著低下頭去捏小素心的臉蛋。
小素心趕緊把身子一轉,藏在嘉蘭身后去,揪著嘉蘭的衣裙,往門口扯,說道:“咱們快走吧,他家多臟啊!”
銅釘公公稍顯局促起來,略羞愧的四下看一眼,說道:“也是該好好收拾收拾,真是不像樣!”
“小孩子胡說的!”嘉蘭不好意思的陪著笑,柔聲對女兒素心說:“嘉嘉,快謝謝銅釘爺爺!”
小素心仍揪著衣服,背過身去,語氣倦怠地說:“我都困得站不住訥!”
“臭嘉嘉,心眼子可真多!”銅釘公公眼睛盯著素心,說完大笑起來,又對著嘉蘭說:“哈哈!這丫頭可真伶俐!”
“她這些小心眼兒,我都跟不上!”嘉蘭慈愛的眼神看了素心一眼,轉回視線,繼續說:“那您先忙著,我們回去了!”
“快走吧!一會兒我大孫女又得哭起來!告訴你公爹,安心養傷,等我忙過這幾天,找他下棋去!”
“恩!”嘉蘭應承著,早將三個銀貝幣偷偷放在剛坐著的椅子上,扭過小素心身子,說:“快給銅釘爺爺行禮!”
小素心轉身站好,躬身行禮,又飛快地背過去,伸手抱著嘉蘭的大腿,說道:“我要抱!”
“都多大了,也不害羞,還讓媽媽抱!”銅釘公公說。
“她才不是我媽媽呢!”小素心自己嘟囔著,嘉蘭將素心抱起來,往門口走去,小素心將頭伏在嘉蘭肩上,瞇眼睛裝睡,又說:“我困得都睡著訥!”
“你剛才說什么?”銅釘公公跟在后面送她們娘兒倆出門,他確實沒聽清小素心嘟囔的什么。
“她說她困得都睡著了!”嘉蘭說著把女兒素心往上抱了抱。
“睡著了怎么還能說話呢?”銅釘公公很喜歡逗孩子。
小素心打呼一樣的吐著氣,裝作熟睡的樣子,嘉蘭走到門口站定,回頭對銅釘公公說:“您忙吧,別送出來了,外面涼!”
“那行了,娘兒倆慢慢走吧!”銅釘公公咧著嘴笑著,朝小素心擺擺手。
“恩!”嘉蘭躬身行禮,撩開厚重的棉布門簾,閃身推門出來,又隨手帶上門,把要出來送的銅釘公公擋在門內,說著:“我們走了,您別出來了!”
“走吧!走吧!”銅釘公公擺了擺手。
嘉蘭抱著女兒素心,疾走了幾步,剛轉出大院門沒多遠,就聽后面銅釘公公大聲喊著:“柳芽兒家的!給我站下!”
嘉蘭站下,回過頭,迎著銅釘公公,張嘴笑著。
銅釘公公板著臉,徑直走過來,將那三個銀貝塞在嘉蘭抱著孩子的臂彎里,瞪著眼睛說了句“你可真行!”轉身回去了。
“您干嘛啊?又搭功夫又搭料的!”嘉蘭說著客套的話,看銅釘公公轉進了大院門,只好回頭繼續往家走著。
“你走那么急,萬一他追不上你,把錢收下可怎么辦啊?”小素心如釋重負一般。
“就為了讓他把錢收下啊,費了多大勁兒啊,你都沒說謝謝呢!”
小素心不說話,沉了沉,掙拔兩下,說:“我要自己走!”
“好!你自己走!”嘉蘭哄著素心,放她下地,將銀貝放進荷包,又放回袖袋。
“銅釘爺爺他們家好亂,釘子都扎我腳訥!”小素心委屈地嘟著嘴,伸手掏出玉墜,摸摸看了看,又放回去。
“扎你哪只腳了,我怎么不知道?”嘉蘭反問道,拉起素心的小手。
“差一點就扎訥!鞋都弄臟訥!”小素心狡辯著,故意拖著腳讓雪沾在鞋子上。突然又說:“今天晚上我還要看那大白鶴燈弄,脖子那樣一動一動,墨羽婆婆都不會!”素心伸長脖子,頭向下一點一點的學著。
“可是今天晚上有月食,不放燈啊,明天有了再看好不好!”
素心皺起眉頭,很失落的樣子,說:“墨羽婆婆也不回耐!”
“明天要不回來,后天肯定回來了!想她了?”
小素心嘟著嘴不說話,又走出二十多步遠,只見她長長地大舒一口氣,感嘆地說:“哎!我本將心向燈弄,奈何今天有月食。”
嘉蘭聽見這話笑起來,問道:“你這是跟誰學的!”
“你怎么連蘇妲己都不知道呢!”小素心很憂愁的樣子。
嘉蘭先是一愣,然后又笑起來。
母女二人快走到家的時候,突然從前面胡同里躥出一只半截尾巴的黃鼠狼子,脖子上套著的黃色素衣帶上系了個紅色香囊,黃鼠狼子眼角滾著淚迎面奔過來,前爪上一團亂線在拐彎的地方被墻根底下的小榆樹枝子掛住。嘉蘭認得那是黑漆婆婆,趕緊抱著女兒素心避在路邊,黑漆婆婆飛似地從跟前跑過去,嘴里發著吱吱地叫聲,嘉蘭聽不明白說的什么,正奇怪呢,焦炭媳婦大聲喊著“娘!……”追出胡同來,手里還提著一雙鞋。
嘉蘭問道:“這是怎么了?”
“哪知道啊,突然就發了瘋了!”焦炭媳婦邊說著,邊追上去。
芒婆婆從自家門后探出頭來,望著焦炭媳婦的背影,似乎很解恨的樣子,突然察覺得轉過頭,對上嘉蘭看過來的目光,瞬時沉下了臉,縮回頭,“哐當”一聲將門關上了。
嘉蘭蹲下身,給素心理了理衣領,征詢意見一樣的問道:“你不要亂動,我去幫忙好不好?”
“嗯?”小素心動動小腦袋,想了想,干脆地說:“去吧!”
“你是自己回家還是在這兒等我?”
“我就在這兒,太陽好暖和,我一動不動地曬太陽,乖乖等你回耐!”說著閉上眼仰起頭讓陽光照著,她甜甜地微笑,一副享受的樣子,又輕輕地補了句:“哪里都不去!
“嘉嘉乖,哪里都不去,我很快就回來!”嘉蘭脫下外衣,讓小素心接過來抱在懷里,嘉蘭又撫了撫素心的頭,搖身一變,現出真身來,是一只大黑烏鴉,疾飛而去。
小素心看著嘉蘭頭也不回地飛走,心里一下就空了,似乎嘉蘭不要她了,她被拋棄了,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媽媽,又委屈又難過,嗓子里像是堵了棉花,把懷里的衣服往地上一丟,獨自往家走,她原本期待能遇到誰的,快到家門口了,隔著籬笆往里看了一眼,院子里也是空蕩蕩,素心的心里一陣悲冷,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并不進門去,而是繼續往前走。
籮筐婆婆說笑著從斜對門出來,看見小素心滿臉的眼淚,便問道:“呦!小嘉嘉怎么了?”籮筐婆婆說著拿出手巾來給她擦眼淚。
樹吊媳婦提了塊兜著麻將牌的氈布走出來,竹牌發出細微清脆的聲音,回身關門,把鎖掛上,說道:“他家這孩子,一天不哭幾回才不正常呢!”
小素心原本只是掉眼淚,聽見樹吊媳婦嫌棄自己的話,嚎啕起來,籮筐婆婆只一味地哄,素心依舊哭,樹吊媳婦把氈布兜遞給籮筐婆婆,搶過她手里的手巾,瞟了小素心一眼,一句話也沒說,胡亂擦擦眼淚,利落地拎起來進了素心家的大門。
丁婆婆隔著窗戶看見,趕緊迎了出來,嘴里說著“怎么又鬧上了!快!快!讓奶奶抱!”伸手去接素心,剛抱過來,小素心便奮力抗拒,手腳揮舞踢打著,樹吊媳婦趕忙撒手,丁婆婆勉強接住,卻被素心掙脫,剛一落地,就跑進屋里去了。
“你說這孩子,真沒法弄!”丁婆婆伸手去接籮筐婆婆手里兜著麻將牌的氈布兜。
“我拿著吧!”籮筐婆婆縮縮手。
“您兩位先進屋,我叫三伏娘娘去!”樹吊媳婦完全不理會,把手巾還給籮筐婆婆,正回過身來,就看見初子婆婆從胡同里拐出來,隔著籬笆墻,大聲招呼著:“您算來巧了,正三缺一呢!”
“啊!”初子婆婆很是意外的回應著,又四下看看沒有別人,確定是叫自己,才走過來穿過大門口進到院子里,說道:“我可是手慢,怕跟不上你們的點兒。”
“快進屋吧!”樹吊媳婦迎上前兩步,拉住初子婆婆的胳膊往屋子里去。
“娘兒幾個在一塊,不就玩嗎,我有時候連胡哪張牌都鬧不明白!”籮筐婆婆在后面說著。
丁婆婆打著堂屋厚重的棉門簾,把她們三位讓進屋,關了門進來,看見小素心把頭埋在丁公公懷里,很委屈的樣子,一邊哭一邊說:“嘉蘭,嗚嗚!她不要我訥,嗚嗚!把我丟在大雪地里,嗚嗚!自己飛走訥!”
“別碰著你那胳膊啊!”丁婆婆囑咐著走了過來。
“我躲著呢!”丁公公右胳膊上纏著紗布固定在胸前,左手撫著小孫女素心的頭哄著說:“不哭了啊!有爺爺呢!”
“要不咱們給出去找找!”籮筐婆婆關切地說著看了看初子婆婆,又看了看樹吊媳婦。
初子婆婆將氈布放在桌子上,伸頭望著窗外,思慮地說:“應該不會遠處去吧!”
“不用找啊!柳芽兒嫂子肯定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兒,走不遠的!”樹吊媳婦打開氈布鋪在桌子上。
“等她回來,我非好好教訓她,給我大孫女出氣!”丁婆婆繞到丁公公旁邊的椅子后面,嘴里用話哄著素心,腿弓著,雙手抓在椅子背上,左手向前固定住,后手用力往后一拉,原本一把椅子瞬間成了兩把,如此四次拉出四把椅子,又在小方桌子上如是拉出兩張小方桌子,放在桌子對角,丁婆婆沏來兩壺桔皮水斟在杯子里,五子果盤裝了花生瓜子和栗子,分放在小方桌上,初子婆婆湊從袖袋里掏出個紙包,紙包里混著幾顆鹽梅,還有栗子和核桃,倒出來一些在對角方桌上空余的子盤里,其余的原本想留在紙包里就那樣吃的,看見素心了,又倒出來在自己這邊小方桌上的果盤里,留著些在紙包里放到丁公公旁邊的桌上,撫著小素心的頭說:“嘉嘉乖,別鬧啊!讓爺爺給剝栗子吃!”小素心還抽搭著,丁公公用袖子給她擦擦眼淚,教素心說:“快謝謝初子婆婆!”小素心像沒聽見一樣,耷拉著眼睛,抓了顆鹽梅放進嘴里,剛一嚼,便被酸的閉上眼睛皺起眉頭,吐了出來。
丁公公笑著撿起掉在胳膊彎里的梅子放進嘴里,才知道這梅子確實太酸,只得強忍著,趁初子婆婆回身到桌子旁邊,趕緊吐了攏在手里。
“看人家初子婆婆,串個門子還備著嚼谷!”樹吊媳婦打趣道,將東南西北四個風頭挑了出來,扣在桌上攪了攪,排成一排。
“我這是沒事兒吃著玩的,尋思給你們也都嘗嘗,不領情吧,還拿話填巴我!”初子婆婆回應著。
娘兒們幾個說笑著,籮筐婆婆手在第二張牌上略遲疑了下,翻開第一張來,是北風。
丁婆婆翻的第三張牌,是個西風,看初子婆婆翻出旁邊的東風牌,惋惜地出了一口氣,似乎眼饞一樣的神情,坐到西方方位上。
樹吊媳婦坐在南邊,她明知道丁婆婆的心思,故意問:“怎么?丁嬸子?今天沒抓到財神位嗎?”
“被初子婆婆抓去了啊!開局就不順,直等著輸錢呢!”丁婆婆怏怏地坐下,跟著一起隨便劃拉兩下,各自碼著牌。
“那咱倆換換!我還愿意離窗戶近點,太陽照著多舒坦啊!”初子婆婆趕緊站起來。
丁婆婆急忙繞過桌子奔來,歡喜地坐下,看見樹吊媳婦正看著她,端起水杯掩飾內心的興奮,咧開嘴笑笑說:“這樣合適嗎?”喝下一口水,水有些燙,卻不好吐出來,右手遮住嘴,稍緩了緩,才咽下去。
樹吊媳婦碼完了牌,硬硬地口氣,說:“合適不合適,您不都換過來了嗎?”
“我就不信這個,該贏怎么都贏,不贏怎么都白搭,你初子公公在龜蓍臺算了一輩子的卦,我也沒見他多拿一個大子兒回來!”初子婆婆正在碼最后三四張牌。
樹吊媳婦拿了色子比點數,扔下去是八點,初子婆婆擲出個六點來,籮筐婆婆最后碼好牌,等她又數了一遍,才接過色子順勢丟下來,也是個八點,丁婆婆接過去,再手里晃了好幾晃,擲出個十一點來。
所以,該當丁婆婆坐莊。
“不錯呀!財神位就是手氣壯!”樹吊媳婦不咸不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