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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南風茂禮聘千手巖

匿界類似鲅魚或者豬肉這樣的違禁品,大多都是狐族和鼠類從人類那里偷過來的,這其中涉及一條灰色的利益鏈,錢還真就是次要的,主要存在的原因是體制背后糾纏不清的復雜關(guān)系與情報系統(tǒng),況且禁肉法案當年通過的時候也太倉促,東北虎精大嶺圖門發(fā)起的倡導絕對素食的禁肉運動,其目的并非如人類的佛教徒那樣狹義的慈悲主義,主要還是為了禁絕各部族間日益嚴重的矛盾沖突上,因為分界導致原聚居地的改變,部族同盟政權(quán)的建立,原本不相干的部族開始扎推一處的生活,溫飽是第一大需要解決的問題,自然界從來弱肉強食的法則本也簡單,就好比一條蛇吃了一只老鼠,縱然是日后蛇冬眠的時候被老鼠吃掉,卻也同樣是為了生活下去的果腹而已,或許其中會有怨恨循環(huán)的因素,但妖精們因為開化變?nèi)?,進行類似于人類單一物種的社會生活,只是因為人類的形體構(gòu)造能更高效的勞動創(chuàng)造,這也正是猴族大多仍舊保持猴子形體只學習人類生活習性的原因,個體以家庭部族或團體組織為單位生產(chǎn)勞作,雖然仍舊是弱肉強食的法則,但強弱的界限因此也相對的模糊復雜起來,這時候的情況就不是一個人身狀態(tài)的蛇精吃掉另一個人身狀態(tài)的老鼠精這樣直接明了,——縱然人類發(fā)展至今仍舊也是互相吃,卻更多的是精神物質(zhì)方面的隱喻,并非一個人或是一群人爭搶著一個人的胳膊或是大腿生啃,那畫面不想都會惡心,何況歷來都是聽說做成包子的,或許是包餃子太費事,總之做成餡兒就什么都看不出來了?!呔岳鲜缶铋_始的一般情況,蛇精會在人身狀態(tài)下獸性大發(fā)的突然嚇唬那老鼠精,待其變回老鼠真身的時候,那蛇精也現(xiàn)真身,把老鼠吃掉后再變回來,這個時候老鼠精的家屬就會來討個說法,最后得些賠償,也不能說是滿意而去,總歸是事了了,正也應(yīng)了人類那句“人旺財旺財旺人旺”的俗語,其本質(zhì)也是說性命本身是財產(chǎn)的一種體現(xiàn),況且農(nóng)業(yè)勞作又很辛苦,于是漸漸發(fā)展的復雜起來,便開始涉及權(quán)謀利益了,畢竟鼠類種類多數(shù)量廣且超強生育能力的優(yōu)勢,別說死一兩個,一氣死個千八百都不叫事兒,就有那種圈套誘惑蛇精來吃然后索賠的,貓精黃鼬精夜梟子精也全都會上套,只是幾次之后內(nèi)情敗露,被套路的妖精們找了回來,如此引發(fā)出了更多的糾紛沖突,聰明的狐族和猴族都不需要上一回當便早就看透了鼠輩的伎倆,只是狐族相對惜命且目標宏大,不肯出賣同類同族的性命,便找上了愚蠢的豬類來合作,最后甚至干起了殺豬賣肉的勾當,致使匿界各部族各物種紛紛效仿,手段漸漸卑劣起來,引誘暗殺訛詐勒索的事件爆發(fā)性的增長起來,以至于最后在市場上,無論哪個物種的肉,只要有錢或是相應(yīng)的東西就能交易到,天天更是紛爭不斷,別說社會秩序了,出門一趟要能平安全乎的活著回來就算不錯了,如此的生存環(huán)境,也難怪大柳桉氏哀牢勐光強硬獨斷的鐵腕手段,東北虎精大嶺圖門正是在此背景下,以自己只吃大米飯果蔬素食禁絕一切肉類卻精壯得一身腱子肉的強壯體型做范例,倡議發(fā)起了禁肉運動,一時間得到了四方的響應(yīng),誰不想太平安定的好好過日子呢?只是運動剛剛有些成效,大嶺圖門卻突然死了,悲劇的說法是他從長白山趕去桑都會見哀牢勐光,為了抄近路而迷了路,走出了結(jié)界的范圍掉入了人類的陷阱被人類剝皮殺了,陰謀的說法又分幾種,一種說他是被哀牢勐光暗殺的,一種說他是自己裝作被暗殺而自殺的,主要是為了運動的大力發(fā)展而造勢,通過嫁禍敵對勢力方來激發(fā)喚醒民眾的情緒和抗爭意識,不然何以當時的保安團對于大嶺圖門的死因諱莫如深不了了之呢?此外另有一種幾乎坐實了反對法案的敵對方就是殺害大嶺圖門兇手的陰謀說法:狐族與猴族聯(lián)手策劃,買通豬族和狼族動手,后來事情敗落猴族的招搖執(zhí)楮被供了出來,招搖執(zhí)楮發(fā)動了猴族內(nèi)的大屠殺清洗便是佐證,雖然招搖執(zhí)楮的大屠殺也被引做往昔眼詛咒的故事中去,然而茶余飯后娛樂的故事,大家只更在意其趣味性,至于真實性如何,便幾乎沒誰會在乎。大嶺圖門的伉儷之妻錦繡飛絮深知,唯有最后禁肉得以法案的形式立法通過,才是祭奠丈夫最好的方式,她于喪夫的哀傷中堅強起來,將孩子托付給了自己的母親照顧之后,一心撲到丈夫禁肉運動中未竟的事業(yè)上,這其中的艱辛若單是體力上的也還不算什么,精神上的摧殘讓她備受煎熬,各種各樣的流言詆毀中傷,不僅挖出了錦繡飛雪出嫁之前“大變”的小名,更有謠言說她是為了今日的風頭地位,大嶺圖門是被她親手毒死的,兩個兒子也被他鎖在家中活活的餓死,甚至編排了兒歌一樣的順口溜為佐證,廣而散之的流傳開來,至今仍有個別的地方傳唱不絕:長白山,大嶺虎,娶了個媳婦大變姑,大變姑,臟又臭,閑心沒事管吃肉,為求出名不要臉,不要臉,管的寬,管天管地管吃穿,餓死了兒子毒死了漢,卑鄙狡詐奸又險,你說現(xiàn)眼不現(xiàn)眼,你說現(xiàn)眼不現(xiàn)眼。

禁肉法案立法通過至今,大大小小的修正案通過的大概得有十多回,第一回修正便是圣黃桷氏在位的明諧三十四年秋天,匿界民眾出于對杜鵑鳥的厭恨,開禁杜鵑鳥肉的呼聲很高,于是圣黃桷氏召開了各物種各部族的會議,縱然是杜鵑鳥有個別少數(shù)能成精變?nèi)说?,卻因為昭著的惡名被禁止參加匿界的任何會議,因此最后甚至是零票反對的表決結(jié)果通過了開禁杜鵑鳥肉的議案,然而會議進行期間,就有那多嘴說閑話的拿著蝦部族與螃蟹部族的參會成員開玩笑,負責安保工作的幾個衛(wèi)士本也奇怪,第一天來參會的九只蝦精沒開兩天會怎么就只剩下七個了,一問才知道,蝦精們甚至也都絲毫不帶任何隱瞞的,直言不諱的就承認說是消失的同伴是被他們自己吃掉了,一副呆萌驚訝的表情,似乎調(diào)查的衛(wèi)士問錯了,甚至反問那調(diào)查的衛(wèi)士有什么不對,以此牽連出螃蟹蝎子蜈蚣也會互相吃的事實來,蝦精更是主動提出來,說是開會單就表決吃杜鵑鳥一種不公平,他們蝦也要被吃,各部族本就心懷鬼胎者眾多,紛紛響應(yīng),于是一時間表決起來,雖然螃蟹精蝎子精蜈蚣精私下里也會同類相食,卻并不說到明面上來,所以輪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羞愧的趴在桌上卻都舉手表示反對的否決了,等著輪到蝦精投票的時候,只有一只叫三點的蝦精,因為經(jīng)歷了調(diào)查,考慮到被吃掉的三個同伴,如果開了蝦肉的禁,吃掉三個同伴的事便不算犯法,如果不開,估計此番就回不去家了,便是如此考慮了半天,只有動了舉手反對的心思,也僅僅只是動了心思而已,卻并沒有舉手反對的動作,其余的蝦精同伴,相較于不識數(shù)的三點,只覺得自己吃自己同伴又礙不著別人的事兒,全都麻木的什么都不想,就連自己可能會被吃掉也只覺得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反正就是連同意反對也都鬧不清,豬精們也都跟著瞎起哄,部分豬精甚至被蝦精的心思感染,覺得豬族的品行太低劣,應(yīng)該殺了吃一部分,于是豬族內(nèi)部又爭論起來,只是不管怎么說,只要有大多數(shù)的不同意這個豬肉的禁也開不了,便是如此一番浪費時間的表決之后,只有蝦肉被開了禁,一直延續(xù)到今天,匿界雖然仍舊還是杜鵑鳥肉和蝦肉兩種,卻也因為人類養(yǎng)殖業(yè)的大發(fā)展,最近的一次修正案是在哲惠的二百五十三年,根據(jù)肉的品類來源調(diào)整了處罰力度,執(zhí)法衛(wèi)隊的可操作范圍也都很寬泛,若是偷著弄點人類飼養(yǎng)加工的豬肉來吃解解饞,只要別是那么明目張膽的,不涉及蓄謀殺害的事兒,性質(zhì)輕微的批評教育幾句,縱然涉及買賣,放幾天勞役或者繳納些罰金也就算了,對于鲅魚這類罕有成精的物種,原本匿界的大小會議他們也從未參加過,況且是處在模糊地界的物種,也只是比豬肉稍微嚴一點,起碼也會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但修正案再次調(diào)高了蟲草魚翅燕窩這類東西的處罰力度,雖然燕窩并不直接涉及金絲燕的生命,魚翅相關(guān)的鯊魚與鲅魚相類只是體型相對大些,蟲草更是些春生夏長的蟲子不會牽扯部族糾紛,但修正案的核心精神在于,攝食這一類相較之日常所見食材,純只是因為稀少價高卻沒什么用的東西,全都是高價背后的謊言欺詐與虛榮心的體現(xiàn),是很腦殘的行為,尤其冬蟲夏草不僅沒有功效,反而人類的研究是重金屬超標會影響健康,只是相對于無償?shù)恼嫘麄?,商家高額的宣傳費用會附加在產(chǎn)品上賣出去這種有償宣傳,力度相差懸殊,欺詐虛假的做買賣,有損于匿界社會核心價值取向,當予以嚴重打擊,無論是采集食用還是運輸買賣,蟲草和魚翅最低也是徒刑的罪過,燕窩更狠,最低刑罰也是流放,情節(jié)稍微嚴重一點,便直接是最高等的死刑。

根據(jù)匿界的刑典《大匿刑律例》上面的記載,刑分六等,最末等勞役并罰金,五等鞭刑杖刑并罰金,四等拘役并罰金,三等徒刑并罰金,二等流放,最高等死刑。最末等的勞役便是義務(wù)勞動兩天,或者繳納點罰金,即便花錢找個替干活的也能過去,鞭杖刑和拘役徒刑也都好理解,只是受了刑,罰金不大容易收上來,為此也生出了先問交錢不交錢再定刑的變通之法,二等的流刑雖然表面上說是“不忍刑殺,流之遠方”,只是看那流放的目的地,不是白云山就是丹霞山帽峰山石坑崆這樣的地方,其實就相當于假手人類的死刑罷了,放過去沒幾天就會被當?shù)厝私o抓住吃掉了,而最高等的死刑,除了喝藥上吊的選擇,還可以選擇被做成抵死咒,這還是大柳桉氏哀牢勐光在世時所開創(chuàng)的術(shù)法,受刑者的生命被封印在也不拘是鵑鳥蛋還是雞蛋或者鵪鶉蛋中,當然得用生蛋不能用熟蛋,如此受刑者還可以得到一筆利益補償給自己親屬或者指定受益者,待用時,只須將那顆蛋整個的吞下去就行,哪怕說覺得自己嗓子眼小怕卡在喉嚨里下不去,打破蛋殼放水里或者酒里,當然能不借助酒水也行,總歸是要蛋黃囫圇個的咽下去,此時若是受到什么致命的傷害,就可以抵回一條命,其表現(xiàn)便是青淵磯浩被半馬榮祖的小寶劍刺穿心臟而不死的狀況,只是此法早已被列為禁術(shù),除了金甌臺的執(zhí)行特別高危任務(wù)的衛(wèi)士可以使用,民間一律禁絕。

福建清源山千手巖陽面山腳處的陽巖莊村,清源仲文騎著鬣羚在自家祖屋的大門口落下地來,門房里的劍門鐮利趕緊迎出來見禮,因他比清源仲文年長幾歲,小時候也都是一處玩過的,所以無論是少爺?shù)姆Q呼還是二哥或者文哥的稱呼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叫出口,清源仲文也不喜歡被他那么稱呼,然而直呼名字又不太合適,所以只有在大眾的場合才會尊稱少爺,此刻只是彼此默契著,并沒有說什么話。

“汪!汪!”跟在劍門鐮利身后一條半大的青川犬,叫聲中還帶著小奶狗才會有的稚嫩尖銳,他是劍門攆山的孫子,也是劍門鐮利的侄子,名叫劍門響鈴的,而兩聲“汪”的狗叫,是他狗語發(fā)音對于清源仲文“二叔”和太姥金闊“坤叔”的稱呼。

“阿鐮哥!”太姥金闊跟在清源仲文的后面下了鬣羚,招呼一聲劍門鐮利,緊跟著就去抱那半大的青川犬,雙手叉著他的兩條前腿提起來,很興奮的將那半大狗左右搖兩搖,嘴里很親的說著:“我家大鈴鐺!”抱著他一起跟著清源仲文進了大門去。

“坤叔,別鬧了!”劍門響鈴由半大的青川犬化身成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抗議著,說道:“我有正事和二叔說!”

清源仲文趕緊停住腳步,轉(zhuǎn)回身來問他:“什么事?”

太姥金闊也停住腳,將他身體轉(zhuǎn)向前面的放下地來。

“萬洋山的南風族長送來了好幾大箱子禮物,好像是結(jié)親家的意思,云爺爺派了松叔去張巖山了,五叔沒跟橘子叔一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都沒回來,這事好像很麻煩!”劍門響鈴雖然看著是個小屁孩的樣子,然而思慮周全言語老練,并非相應(yīng)的年紀,清源仲文曾經(jīng)開玩笑說他會不會是別處派來的一個臥底老手兒用了畫皮術(shù)偽裝成的,劍門響鈴聽說這話之后,便時不常的在青川犬的真身和人形的化身之間相變換,因為畫皮術(shù)需要利用人皮的偽裝,一旦現(xiàn)出原形來,用于偽裝的人皮也就撐不住了,真假立時可辨。

清源仲文想了一想,皺著眉頭問道:“阿樟去哪里了,沒讓他跟著阿松一起去嗎?”

“沒有,樟叔跑出結(jié)界去人類那里偷茶餅了,他還叫我一起去,我不敢!”劍門響鈴說著,意識到清源仲文所擔心的,又回答道:“去了得有小半晌了,應(yīng)該能有個來回了!”

“他也真是閑的沒事作死玩!”清源仲文這話說的既擔心又無奈,又問:“還有別的事兒嗎?”

“你們香木社的那個東白朱頂昨天和今天的下半晌都來找過你,明面上說是香木社準備下個月祭禮的活動,黏黏糊糊的瞎客氣,看意思又是來籌錢的,剛走了不大會兒,估計明天還得來!”劍門響鈴說這話的時候,突然看見前廳門口有人影閃過,然而話沒說完,他便趕緊恢復了半大狗的真身,圍著清源仲文轉(zhuǎn)了一圈把話說完,然后仍舊停在太姥金闊跟前,使勁的搖著尾巴。

太姥金闊想要仍舊叉著他的兩個前爪抱起他來,劍門響鈴轉(zhuǎn)了一圈,很嫌棄的又跑去大門口的門房里去了。

清源仲文知道他是說完了,便對太姥金闊說道:“你也去吧,不用跟著我了!”

太姥金闊點點頭,想想沒有要說的,扭身就去追那劍門響鈴。

清源仲文扭身往前廳的門口走,卻是自己媳婦荇菜抱著換養(yǎng)來的兒子站在門口等著自己,后面一處家長里短說著閑話的,是現(xiàn)當今清源齊云明面上的填房夫人春杏與半明面上有實無名的丫頭滿月并四五個本家近支的女眷帶兩孩子,本來是因為萬洋山送了禮物來,然后就訛傳成了萬洋山的新媳婦不顧臉面的帶著嫁妝自己來了,于是陽巖莊村里的娘兒們孩子烏泱泱的一群來看那沒羞沒臊的新媳婦,但又全都失望的沒有見著,有的只說是新媳婦指揮著家丁放下幾箱嫁妝之后就走了,后來又有確鑿的說法是來的那個壓根就不是新娘子,只是萬洋山的一個管倉房的女管事,然而前幾天清源叔瑞的相親已然是村里都知道了的事情,便也認定了那幾箱子東西必然類屬于定親禮或者嫁妝一類,后來知道了箱子里只是些白茶筍干蘑菇一類的土產(chǎn),不僅沒什么稀奇,反而覺得萬洋山南風族長這樣大的來頭,竟然送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東西,于是明里暗里就有笑話的意思,烏泱泱的又散了去。清源家?guī)讉€老輩的卻仍舊很著急,火急火燎的來找清源齊云商議,只說是女方如此不合禮數(shù),恐怕有損清源家族的名節(jié),這樣很不好,總得想著如何補救。

清源仲文的媳婦荇菜聽得丈夫的聲音,就趕緊來到廳門口上,見了清源仲文,只是默默的,候命一般的等待著。

“爸呢?”清源仲文隨口問著脫下鞋來,看了一看媳婦荇菜抱著的小男孩,便也不等著荇菜回答,邁開腳步急匆匆的往廳后面走去,見了春杏與滿月也全當沒看見一樣,只有那四五個本家近支的女眷,其中一個是清源仲文大伯家出了門子的大俊姐帶著叫小迎的女孩來住娘家,清源仲文因見那小迎正在咬指甲,順口說了句也算是打招呼的話:“大姐,別讓你家小玉啃手指頭了,看那指甲禿的,都快咬流血了!”

“哎呀,這個死丫頭,過來!……”清源仲文大伯家出了門子的大姐呵斥著,將那叫小迎的女孩拽著胳膊一把拉過來,掏出小手巾擦著她手上的口水。

清源仲文從廳后面樓梯上樓后直奔清源齊云的房間,就見門口上一條沙皮狗四腿八叉的趴在門口,那是大瀝橡的真身在守門,判斷自己的父親清源齊云應(yīng)該會在房中,只是奇怪干嘛還要讓大瀝橡特意守在門口。

那沙皮狗更早的發(fā)現(xiàn)了清源仲文,只是默無動靜的一番感知之后,沒察覺到什么異常,起身變化人形的將門推開,向屋里知會道:“云伯,文哥回來了!”

因為萬洋山南風族長送來禮物表達結(jié)親的想法,清源齊云給高興壞了,仍舊沿著紫檀木桌前面的地磚縫隙來回的踱步走綹兒,才剛走累了躺下歇息,任憑清源仲文走進屋來,只是躺著說道:“你去打開那幾個箱子看看吧!”

大瀝橡適時的關(guān)了門,依舊沙皮狗真身的臥守在門口。

清源仲文聽了這話,便走去那幾個髹紅漆的大木箱子前,箱子上的封條已經(jīng)打開,除下來的鎖具也被放在旁邊的紫檀木桌上,清源仲文只是隨便打開一個箱子,最表面上的兩個油紙包已經(jīng)被解開了紙繩散開來,看著是一包很好的白茶和一包肉黃色的筍干,下面仍舊是一樣的油紙包便也沒再看,又打開一箱,最表面上的同樣兩個散開的油紙包,一包干茶樹菇,而另一包是杜鵑鳥蛋大小土褐色的東西,清源仲文乍一眼沒看出是什么來,正要伸手拿起一個來細看識別的時候,突然聞見一股子怪味,類似于人類所用肥皂的味道,立時便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包竹蓀蛋而已,正是自己很討厭的東西,便趕緊一把關(guān)了箱子,然而知道父親讓自己看,應(yīng)該不會是表面上所見的這樣簡單,雖然很不喜歡父親要說卻又不說明的勁頭兒,只不過自小便也習慣了。

清源幫的前身原本只是鯉桐會的一個堂口,此外另有紫帽堂,羅裳堂,雙陽堂,朋堂,葵堂等諸多堂口,鯉桐會的老首領(lǐng)雙溪口·伯魁夏天好喝涼水,就跟太姥金闊那種就好拿著大海碗咕咚咕咚的喝,偏趕上有一回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不對勁還是喝的水不干凈或者是太涼激著了,上吐下瀉的發(fā)高燒,原本這樣的病癥請了大夫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得是喝粥靜養(yǎng)著,然而當天晚上卻傳出老首領(lǐng)不行的消息,他的兩個兒子匆忙應(yīng)對,全都想著搶占先機的控制局面,鯉桐會內(nèi)部上層與各堂口堂主管事等等一干會眾,又都是沾親帶故利益交織的復雜關(guān)系所牽連的各種心思和不同立場,雖然明面上是支持老大亦或老二的站隊,私下里也都有從中漁利的思想,如此內(nèi)訌起來,老大要弄死老二,老二將計就計的詐死揭發(fā)老大,老大卻說是老二自導自演的苦肉計來博同情,老二又攀扯混淆的說老首領(lǐng)是中了老大的毒才病倒的,那老首領(lǐng)雙溪口·伯魁喝了幾天小米粥倒是好了起來,就想著借此懲戒兩個兒子整理會務(wù),卻不想穿衣服的空當,就被他最信任將其視作心腹的手下朋山豐澤給刺殺了,鯉桐會此番徹底亂了套,清源堂的清源家族當時還是清源齊云的父親清源富貴掌家,因為支持老二與老大對抗卻因?qū)嵙μ醣焕隙斖陿屖怪蠼o拋棄了,料想轉(zhuǎn)投老大也必然沒有好果子吃,如此被逼入絕境后,清源富貴拖家?guī)Э诘膸ьI(lǐng)著整個清源家族與幾個結(jié)義的哥們兒,也因其被老二拋棄的經(jīng)歷團結(jié)拉攏了一些其余幾個堂口中同樣對鯉桐會感到絕望的兄弟,于混戰(zhàn)中將一個不起眼的清源堂硬生生的拼殺單挑出一個清源幫來,這一年正是哲惠八十六年,鯉桐會其余會眾因此視其為叛徒處處針對作難,清源富貴與他的兩個親生兒子也因此慘死,然后便是清源齊云帶領(lǐng)著清源幫在經(jīng)歷了多年的受制與困頓的艱難經(jīng)營發(fā)展之后,才終于攀上了清源仲文的媳婦荇菜家這門東南的富戶結(jié)了娃娃親,其實力才得以在創(chuàng)立的八十六年之后有了第一次質(zhì)的飛躍,——這個數(shù)字,也正應(yīng)了一個清源齊云出生那年所遇的一個卦師為他一生的運勢作做的判詞:八六起大運,兌離旺平生,總待奮進功業(yè)成,才悟此數(shù)瑞兆中。清源齊云的小名便也因此叫做大運,本來大名是要叫清源起大運的,也因為清源山也被叫做齊云山,所以諧音了一個清源齊云的名字,清源齊云年輕的時候只是覺得從結(jié)果的事件中找八六這樣的數(shù)字硬往判詞上套難免有些附會牽強,然而經(jīng)歷了多年的心理暗示形成習慣之后,雖也不至于深信不疑吧,但每每有事,總會習慣性的將之作為參考或是往這數(shù)字上靠,而此刻正是七月底的時候,離著八月初六這樣最切合自己運勢的日子,既有足夠的時間準備親事也不顯得倉促,更不至于拖得太久會夜長夢多。況且與萬洋山南風社結(jié)盟是清源齊云長久以來就有的心思,早先那南風茂只當清源家是叛徒看不起他們,便是南風茂的母親作為匿界有名的高齡老壽星每三年做一次大壽,清源齊云總是送禮物和拜帖過去,南風茂連理都不理他這個茬兒,客氣話都懶得回一句,知道清源仲文自接管清源幫的事務(wù)以來,雖也保留了幫派黑惡勢力的很小一部分,卻盡一切努力將幫里的買賣都是往正規(guī)合法的路子上帶,表面上也看不大出來勢力如何的增長,但也沒幾年功夫,原本仍舊有些勢力的鯉桐會就銷聲匿跡的似乎不曾存在過一樣,明里暗里透出來的事跡中似乎做事也處處留有余地并非趕盡殺絕那種,清源幫的基礎(chǔ)被夯的很牢固,其威望聲譽日益的顯赫傳揚開來,如此倒令南風茂刮目想看了,南風茂因為鐵拐仙人給他的母親算了個流年不利會累及后輩的卦,得從家族里嫁個女孩出去沖喜才能擋災(zāi)破解,叫了幾個媒婆來趕巧就有那能耐梗自信攛掇與清源幫結(jié)親的,南風茂本來就想把那貌丑且自命才華不凡的老侄女甩過來,似乎帶著恩賜與羞辱的雙重意味,清源仲文打聽了這個侄女的情況,料想著成的面不大,主要也為了滿足清源齊云的期待,更買通了鐵拐仙人和媒婆從中周旋,這才說服了清源叔瑞很禮敬的配合了相親,南風茂也正是這次相親對清源仲文的胸襟氣度很是欣賞,這才有了后面清源齊云問責會被叫去商談簽聯(lián)名狀的事兒。

清源齊云眼看著多年夙愿即將得償,當然就很高興,他一骨碌坐起身來,仍不忘壓低了聲音說道:“箱子底下有暗格,裝著十斤燕毛菜,十斤前后頂,還有一對羚羊角……”清源齊云說到這里,似乎突然聽到了聲音,便很警覺的閉了口,側(cè)耳聽著,卻又似乎沒什么異狀。

清源仲文知道所謂的雞毛菜和前后頂是燕窩和魚翅的黑話,雖然羚羊角也是管制品,但家醫(yī)釣魚島赤尾持有醫(yī)簿可以應(yīng)付,縱然魚翅麻煩些,真要出了事兒,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找個頂缸的受些刑罰點錢也能過去,而燕窩在匿界,歷來都是栽贓嫁禍的首選,況且一送就是十斤,這么大的量,絕對直接就是抵死咒的罪過,如果當時不收還好說,如今收下了,便也就說不清了,加之前些天與南風茂的接觸,清源仲文就感覺這燕窩背后隱含著此事必應(yīng)必成的強硬在里面,如果回絕了他們的要求,恐怕會讓對方覺得受辱,借此下套引發(fā)事端,雖然也未必不能將之看做南風茂結(jié)親誠意的體現(xiàn),卻也不能不加防備,清源仲文就很擔憂的追問:“還有些什么?”

“還有兩包蟲草和西紅花,砂仁和那什么,……”清源齊云一時沒想起來川貝母的名字,就解釋說:“就是管治咳嗽的那個小白的東西!”

清源仲文只覺得那禮物該是八種或是十種,想著挨個查對查對,又覺得十斤燕窩已經(jīng)夠數(shù)了,再多點這個少點那個也區(qū)別不大,便又接著問下去:“他是想著干什么呢?”

清源齊云臉上泛起得意的笑容,不急不緩的說道:“就上回老五相親的那丫頭,就南風茂那侄女,你說長痦子刺黑毛那個,別那看丑八怪模樣兒的,看不上咱老五,嫌咱家老五不穩(wěn)重,可是跟他一塊的有個小丫頭,就是南風茂家的小閨女,見了老五,別提多愿意,喜歡老五喜歡的飯都吃不下去了,這不非要鬧著結(jié)親嗎?”

清源仲文因為上次相親時候?qū)δ侵杜牧私?,稍微也知道了些南風家庭成員的大致情況,南風茂確實還有個小女兒,據(jù)說是聰慧麗質(zhì)被視作掌上明珠一般,只是年紀似乎不大,頂多勉強算作有女將長成的樣子,清源仲文又仔細回想當天的情形,自己也只是忙于應(yīng)對南風茂,對那樣一個既符合年歲又符合身份特征的姑娘沒有絲毫的印象,于是就尋思回去問問自己的媳婦荇菜,雖也疑惑著可能是他年輕小任性胡亂說的或是南風茂另有別的女兒,然而此刻令清源仲文最憂心的,卻是清源叔瑞的不愿意,而且是死也不愿意那種。

清源齊云因為清源仲文沒說話,便又繼續(xù)侃侃而談的說下去,道:“剛才你秦爺爺帶著你剛伯和柳叔他們過來,商議這個事兒,咱們大家族不比那些小戶,禮數(shù)一定要周全,細節(jié)上都得注意,不能讓人家看笑話,正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六,你也知道這是咱家的好日子,其余的你都看著辦,關(guān)鍵還是禮數(shù)問題,不能讓人家挑出毛病來!”

清源仲文本想說等老五清源叔瑞回來再一同商議的,可看清源齊云這樣的狀態(tài),不僅現(xiàn)在說了沒意義,何況又會掃他的興,也只是沒說話的點了點頭,又想起圣黃桷氏上午說的親事與青淵磯浩將要被抓捕的事,一時又覺得這些事都糾纏在一起亂七八糟的沒有頭緒,頓時心力交瘁無力恍然如夢中一樣,因此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也更希望自己確實在做夢,只待夢醒了也就沒有這些煩心事兒了,或是稍微有些明確的方案了再和父親說,也就在此時,走廊里響起清源叔瑞匆忙的腳步聲,清源仲文只從這腳步聲中就聽出了清源叔瑞的抗拒與不滿來。

沙皮狗精大瀝橡的人形真身將門打開,因那清源叔瑞憤怒的氣勢,聲音就有些怯,向屋里報告道:“老五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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