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是連羅文都不知道的。
正如小老頭所說,他以為自己得到了整個世界的財富,只要將手掌伸進魔服的口袋,就能按他的心意得到想要的東西。
他嘗試了金銀財寶這樣的俗物,也曾嘗試過掌權者們趨之若鶩的奇妙物件,這件魔服都能將他滿足。
他還在心里打算著一些事情,想著等他見識不凡了,倚靠這件魔服,也許就能在權的世界走的很遠很遠。
小老頭的話無疑是點醒了羅文。
他在此刻終于真切的明了——一切無來由的饋贈,一定都有它標注在暗中的價格。
見羅文面色若有所思,肖恩開始了下一步動作。
他將手掌虛幻,伸進羅文的胸腔之中,取出一顆包裹著寒霜的心臟。
這是羅文那來自女妖瓊所贈予的冰心。
在這顆心臟上面,覆蓋的寒霜形成一條條藍色的細密紋路,像是詭異的符號,又像是扭曲的文字。
肖恩顯然認識這些藍色細密紋路所蘊藏的含義,所以他很明顯有過剎那的源于不可置信而產生的呆滯。
“我終于知道雪皇為什么要出逃無盡海了?!彼剜?。
也就是這一剎那,冰心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強烈藍光!
在羅文身后,整個普拉亞城都在模糊,開啟一條通往無盡海外的虛幻隧道!
這條隧道終于被打開了,另一頭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一座巍峨冰山立于虛幻隧道的出口,天上飄著風雪,一座龐大的宮殿群就在山頂之上!
那一頭的世界,天上是繁星和夜空,一輪羅文二十多年來從未見過的大月垂于宮殿之上!在宮殿群最高的高塔上,一個有著金灰色長發的清冷女人于月下的哨塔中,在一個畫板上臨摹漫天的繁星!
一條虛幻的隧道,像是將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聯合在了一起。
羅文這邊還是正午,太陽的光芒依舊熾烈,而清冷女人那一邊世界的月光也悠悠照耀著。
這真是一幕奇景!
日與月的光芒在虛幻隧道之上同時交匯著。
清冷的女人放下手中的畫筆,哨塔上除了她,還有一個做工精致的木桌,上面放著五彩的顏料和用銀壺盛裝的酒液,她拾起酒壺,仰起精致美麗的面龐,銀壺中紫紅色的酒液就順著壺嘴流上她的薄唇,落入她纖細的小腹里。
她回過頭,在虛幻隧道那頭望來,就露出惺忪的醉眼和美麗的面龐。
她隔著虛幻隧道,緩緩指向羅文,列陣于她頭頂的大月就灑出一道清冷的月光射向手持啟迪序章的肖恩,立刻壓制住了啟迪序章上時刻在散發的靈性清輝!
羅文從貪欲中醒來!
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從肖恩取出啟迪序章開始,他在心里就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將啟迪序章占為己有!
這不是他,不是冷靜的他。他會有貪欲,卻也能看到貪欲背后的風險,可是方才,他竟全然不顧了!
他猛然回頭,望向身后傳來月光的虛幻隧道。
“……”
清冷的女子不是瓊。
雖然從未見過,但羅文能夠篤定,她就是昨晚陌生古權口中的月之哀!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羅文眼中。
她在虛幻隧道那頭的冰雪世界里緩緩登上哨塔,苗條的身影披一件雪白色的大衣,就立在月之哀的邊上。
她隔著虛幻隧道朝著羅文點頭,她才是瓊……
她在雪夜之下張開雙手,虛幻隧道那頭的冰雪世界就恍若被搖撼了,無窮風雪匯聚,涌入虛幻隧道,朝著羅文涌來!
又來了!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自然之人再次不受控制,而這一次,羅文是清醒的。他突然產生了強烈的直覺,朝他涌來的風雪,就是他掙脫束縛、從夢中天上那些古權者們眼中逃離的契機!
他猛然向前,想要撞入風雪之中。
但一只形容枯槁的手死死按住了他肩膀,令他動彈不得。
是肖恩!此刻,他的臉上出現密集的尸斑,間或有幽幽的綠光在他那蒼老的臉龐上散發。
他一手死死按住羅文,一只手握著羅文那顆發出奇異藍光的冰心,漂浮在他身旁的啟迪序章自主翻閱著,停在繪滿金色符號的詭異一頁上。
羅文只感覺一股不能抵御的大力從他的肩膀之上傳來,他被迫扭過身,肖恩那握著冰心的手掌就猛然插進他胸膛。
失去意識的瞬間,羅文聽到小老頭肖恩在低語:“輪轉!”
……
冰雪世界。
風雪平息了。
龐大的宮殿群之上,唯有一輪大月還在散發幽幽的光輝。
宮殿群最高的哨塔之中,瓊憤然在精致的木桌上落座,拾起銀質的酒壺如同清冷女子那般飲酒。
她看起來不那么平靜,猛地將銀壺拋出哨塔之外。
“老東西,又讓他躲進了那片怪異空間?!?
一旁的月之哀聞言輕笑了一聲,睜著惺忪的醉眼伏在哨塔的欄桿上,觀摩漫天的繁星。
“你沒發現那小老頭不是普拉亞嗎?他甚至不是掌權者。
“他看起來像傳說話本里那些了不起的凡人,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瓊冰冷道:“我管他是誰。普拉亞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長了。”
月之哀聞言露出一個饒有趣味的狡黠的笑,她探究道:“說起來,你對這個鱗人是不是太照顧了一點?”
瓊倒是毫不避諱:“這有什么,我連龍君都得罪了,你讓我無功而返?”
月之哀笑著搖頭:“可我看的出來,你對他其實沒有多大的感覺。倒像是給一個乞丐施舍,反正都給了一點,也就不在乎多給一點兒。”
瓊冷漠的望著哨塔之外彌漫的風雪,長夜之中,她的清冷不會比月之哀要少上一絲一毫。
聽到好友的問話,她連忙揉了揉冷峻的眉眼,顯得柔和了不少,她回道:“總要有一個開始不是嗎?感情都是慢慢培養出來的?!?
大月之下,月之哀的笑聲逐漸放肆。
“你啊你啊,你們春神湖的女妖總是這樣。
“春神都逝去多久了?你們還受她的影響,還在尋找所謂地美滿!
“漫長的生命不好嗎?為什么非要想著和另一半回歸那個大湖死去呢?”
瓊卻也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亦沒有表現惱怒。
她沉默了半餉,在同樣美妙的月之哀平靜的凝視下才突地幽幽道:“那我可能就要貪心一些了,我既要美滿,又要永恒,我全都要……”
瓊是認真的。
作為許多年前就故交的好友,月之哀看的出來。
她提起畫筆,一邊繼續繪畫夜空中的繁星,一邊輕聲低語:“看來我得為那個鱗人祈禱了。
“希望他識趣些,也就不會看到你們女妖一族失望后冷漠可怕的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