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是這樣,你不要介意?!鄙n老的婦人如此說道。
那雙渾濁的眼睛不著痕跡掃過羅文腰間的鼓起,卻沒了下文。
羅文同她道別,擁抱她,轉身進了屋內。
小閣樓的窗外,雨還在傾盆地下,夾雜著狂風和黑云。
蒼老的婦人沿著老舊的木質樓梯緩緩向下,就在暴雨聲中響起她木質拖鞋的踢踏聲。
走了一半,她卻停了下來,在樓梯的轉角回望,看到閣樓之上有柔和的光芒一閃而逝。
她見狀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手中捧著燭火下樓了。
“我一定是老眼昏花了,閣樓里可沒有油燈。”
屋內,羅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聆聽老婦人的腳步聲,確定她下樓了,不會再上來,才再次雙手合十,在屋內創造出微弱的光芒用以照明。
除了占據空間最大的木桌,屋內還有一張木質的小床。上面疊好了被褥。許多雜物橫七豎八地在屋內躺著,有廢棄的陶罐,也有不用的車轱轆,在一張灰布下還有一臺老舊的紡車。
墻上掛著一副畫,畫著玫瑰與墓園,上面落滿了灰塵。
看樣子,這里已經許久沒有人打理了。
羅文在木床上躺了下來,床板很硬,卻要比布滿碎石子的山地上要稍微好些,睡起來很平整。空氣中散發著潮濕的味道,被褥也有一股發霉的氣味。
羅文這才想起來,他沾了雨水,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
天可見憐,他可只有這一套衣衫。
他在木床上站了起來,抬起手,手中就出現一捧火焰。他把火焰往身上按去,按在潮濕的衣物內,身上的水跡就被蒸發了,變得溫暖而干燥。
做完這一切,他就在木床上躺了下來,蓋好被褥,聞著被褥上發霉的味道沉沉睡去。
天色已晚,又有了安全的住處,他要去扭曲林地。因為希望在那里。
對于這不屬于真界的所在,他如今已可以輕車熟路的到來。
不過是短短一個剎那,他就到了。
四周是漆黑的、扭曲的古樹,每一顆古樹下都有一些人,他們沉默地坐在樹下,面前的布匹上擺放著他們的貨物,還有一些人在走動,那些人就是買主。
羅文在這里有一個相熟的牛頭老人,賣一些用陶罐盛裝的蜜。但這一次,羅文并不是為了見他而來。
他第一時間打量著自己,身上的魔服果然跟著他來到了扭曲林地。
他笑了,望向扭曲林地黑色的天空,在天空上正有著一輪昏黃的太陽在緩緩照耀,在其中的王座上,一個成熟豐滿的女人正端坐著,似乎羅文的到來不值得她為此而注目。
于是她像往常一樣,平靜地坐在王座上。
羅文在地上遠遠眺望著天上的她,輕聲笑道:“贊美希望的女神……”
昏黃太陽的光芒似乎有那么一瞬間變得更加昏黃了些許,羅文卻不在意。他仿若什么也沒做下,平靜地往這怪異所在的怪異集市深處走去。
深處就熱鬧了許多。也安靜詭異了許多。
這里的人們用很低的聲音說著悄悄話,頭顱上或是頂著狼的腦袋,或是穿戴著連身的斗篷把面目遮掩。
但那些眸光中,無一不陰沉地掃視著,活像是一頭頭在尋找腐爛尸體的禿鷲——無論買主或是賣主,無一例外。
這里是集市的中心,敢來到這里的人多少有些本事。但是敢來到這里卻還敢以真面目出現的人,有,卻很少。
羅文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輕松愜意的模樣與此處顯得格格不入。
他往前走去,路過的人或多或少都要微微側目。
迎面卻走來一個壯漢。他同樣不做絲毫隱瞞,赤裸著上身,滿臉橫肉,眉眼間顯露出不屑和輕蔑。
這不屑和輕蔑不是對羅文的,而是壯漢本就如此。他冷著臉,臉上的刀疤像是一只蜈蚣,羅文就與他擦身而過。
羅文回頭往他,觀察他裸露手腕上蒼翠的鱗片。
他又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被華貴的魔服遮擋了。
“主流的鱗人嗎……”
他往前走去,在眾人側目下尋了一顆無人的漆黑枯樹,就在古樹下坐了下來。
在場的人不著痕跡地觀察他,看著他將手伸進衣兜,牽出一塊華美的布匹。
布匹被鋪在地上,他又將手伸進衣兜,這一回費了些力氣,艱難從大小不符的口袋中取出一罐陶蜜,然后是一把小刀,一塊蜂蜜,一張熊皮,一小塊碎玻璃,看的人們眼花繚亂。
見鬼了,那么小的衣兜,到底是怎么裝進這么多東西的?
什么?這里是純粹精神才能到來的扭曲林地?那沒事了。
畢竟荒誕才是這里的主流……
人們失了興趣,眼角的余光卻意外瞥見了一抹紅。
他們去望,卻正望見羅文將一枚鮮紅小巧的果實輕輕放在華美的布匹中央,就像是在一頂偽造的王冠上點綴了一顆血紅的寶石。
那是……智慧果!
這下是真的安靜了。
人們本就極低的聲音又下了一個高度,不時有余光往羅文華美的攤位上一撇,又極快地縮了回去。
他們瞧著繞有興致四下打量的羅文,都在等一個按捺不住寂寞的人。
很快,這個人就出現了。
他竟是一個在場的攤主,舍了自己的地盤不要,竟找上了羅文。
他湊了上來,余光打量著周圍的人群,聲音壓的很低。
“小哥,第一次來扭曲林地吧?”
羅文笑了笑,卻沒有學著面前的人一樣壓低聲音,而是笑著指向地面:“這里是第一次來。”
面前的人心中有了數,卻不死心:“這紅果子什么來路,燙手嗎?”
羅文只是笑道:“從一個裁縫那用七個銀幣收來的,要嗎?”
詢價的人眼角不自覺露出一抹喜色,比出兩個手指,說道:“二十萬,天國山脈純度最好的金幣,我要了?!?
羅文笑著搖頭:“我要消息來換。”
詢價的人臉色垮了下來,卻又希翼道:“什么消息?”
“尤朵拉?!?
這下,詢價的人臉色是徹底垮了。
什么七個銀幣,狗屁不通,玩呢?
他卻不敢發怒,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但羅文地話,在場的人可都是聽見了。
他們都是老熟人了,尤朵拉上一次來,用一枚智慧果要殺的是誰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