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路,果然不太平——但比起暗藏的殺機,更讓沈驚鴻頭疼的,是隊伍里的“活寶”。
這日晌午,隊伍在一處驛站歇腳。阿蠻自告奮勇去打水,結(jié)果拎著個破水桶回來,褲腿濕了半截。
“怎么回事?”沈驚鴻皺眉。
阿蠻撓撓頭,一臉委屈:“那井繩太滑,我一使勁,桶掉井里了。我下去撈桶,腳一滑……”
墨硯扶了扶眼鏡,慢悠悠道:“阿蠻兄,你那身板,壓垮井臺都有可能,撈個桶至于嗎?”
阿蠻瞪圓了眼:“你行你上啊!上次讓你算糧草賬,你把鹽巴當(dāng)成小米記,害得弟兄們吃了三天淡飯!”
“那不是天黑看不清嘛……”墨硯小聲嘟囔。
沈驚鴻扶額。這倆活寶,一個力大無窮卻總拆臺,一個心思縝密卻常犯迷糊,偏偏還誰都不服誰,一路沒少拌嘴。
正說著,一個小兵慌慌張張跑來:“校尉,不好了!李校尉派來的‘慰問隊’到了!”
沈驚鴻心里一凜。李虎果然沒安分,竟派人跟來了。
只見十幾個士兵抬著幾筐東西進來,為首的是個尖嘴猴腮的小吏,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沈校尉,李校尉怕您路上辛苦,特意備了些‘薄禮’。”
打開筐一看,沈驚鴻差點氣笑了。所謂的“薄禮”,竟是些發(fā)霉的粗糧、豁口的兵器,還有幾壇渾濁的“酒”,聞著像醋。
“李校尉真是‘有心’了。”沈驚鴻淡淡道,“替我謝過他。這些東西,就留給弟兄們‘改善伙食’吧。”
小吏眼珠一轉(zhuǎn),又道:“李校尉還說,前方山路險峻,怕您迷路,特意派了個向?qū)Ыo您。”
一個瘸腿的老漢被推了上來,哆哆嗦嗦站不穩(wěn),看著就不像熟悉山路的樣子。
墨硯湊到沈驚鴻耳邊:“公子,這老漢我見過,是城里出了名的路癡,上次帶商隊進山,繞了三天才繞出來。”
沈驚鴻強忍著笑,對小吏道:“多謝李校尉美意。只是我們軍情緊急,就不勞煩老人家了。這些東西,也請一并帶回——告訴李校尉,心意領(lǐng)了,下次送點能吃的就行。”
小吏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帶人走了。
待他們走遠(yuǎn),阿蠻一腳踹翻筐子:“這李虎太欺負(fù)人了!不如我去把他派來的人都揍一頓?”
“揍不得。”沈驚鴻搖頭,“他就是想激怒我們,好找借口動手。咱們偏不上當(dāng)。”
他轉(zhuǎn)向那瘸腿老漢,遞過一塊干糧:“老人家,我們不怪你。你說實話,李虎讓你干什么?”
老漢猶豫片刻,嘆了口氣:“他……他讓我?guī)銈兺陲L(fēng)口走,說那里有‘捷徑’。可我聽說,黑風(fēng)口最近有山賊出沒啊!”
沈驚鴻眼神一凜。黑風(fēng)口地勢險要,確實是設(shè)伏的好地方。
“多謝老人家提醒。”沈驚鴻讓士兵送老漢下山,隨即對眾人道,“改變路線,繞開黑風(fēng)口。另外,讓弟兄們都打起精神,今晚怕是有好戲看。”
入夜,隊伍在一處密林扎營。沈驚鴻讓士兵們熄滅篝火,埋伏在四周。
果然,三更時分,一陣馬蹄聲傳來。三十多個黑衣人騎著馬,鬼鬼祟祟地靠近營地,正是李虎派來的殺手。
“動手!”沈驚鴻低喝一聲。
埋伏的士兵們突然殺出,火把亮起,照得黑衣人措手不及。阿蠻一斧劈開一個黑衣人的馬腿,墨硯則指揮弓箭手,專射他們的坐騎。
沒一會兒,黑衣人就被收拾干凈,只剩一個活口。
沈驚鴻看著被捆住的黑衣人,笑道:“回去告訴李虎,下次派點像樣的殺手。這些人,還不夠我弟兄們練手的。”
黑衣人連滾帶爬地跑了。
阿蠻擦著斧頭上的血,嘿嘿笑道:“公子,還是你厲害,幾句話就把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
“兵不厭詐嘛。”沈驚鴻看著天上的月亮,“不過,這只是開始。李虎吃了虧,肯定還有后招。”
墨硯突然指著遠(yuǎn)處:“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只見遠(yuǎn)處的山坡上,竟亮起了一串燈籠,像條長蛇般朝著這邊移動。
“是李虎的人!”阿蠻握緊斧頭,“他親自來了!”
沈驚鴻卻笑了:“來得正好。咱們也給他們準(zhǔn)備份‘大禮’。”
他對墨硯低語幾句,墨硯眼睛一亮,立刻帶著幾個士兵去準(zhǔn)備。
李虎帶著三百人,氣勢洶洶地趕到營地外,卻見營地里一片寂靜,只有幾頂帳篷孤零零地立著。
“沈驚鴻呢?跑了?”李虎冷笑,“給我搜!”
士兵們沖進營地,掀開帳篷一看,頓時傻眼了。帳篷里沒人,只有幾個稻草人,穿著破衣服,上面還貼著紙條——“李校尉,多謝送的‘禮物’”“下次來早點,給你留飯”。
“中計了!”李虎大叫不好。
話音剛落,周圍突然響起鑼鼓聲、號角聲,還有士兵們的吶喊:“殺啊!抓李虎啊!”
李虎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被大軍包圍了,連忙下令:“撤!快撤!”
三百人慌不擇路地逃跑,慌里慌張竟沖進了沈驚鴻早就挖好的陷阱里,摔得鼻青臉腫。
而所謂的“大軍”,不過是墨硯讓十幾個士兵敲鑼打鼓,故意弄出的動靜。
沈驚鴻站在山坡上,看著李虎等人狼狽逃竄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公子,咱們這下可把李虎得罪慘了。”墨硯道。
“得罪就得罪了。”沈驚鴻拍了拍他的肩,“對付這種人,就得比他更無賴。走,天亮前離開這里,讓他找不到北。”
隊伍再次出發(fā),士兵們士氣高漲,一路說說笑笑,仿佛忘了前路的兇險。
沈驚鴻看著身邊打鬧的阿蠻和墨硯,看著士兵們臉上的笑容,心中那點沉重也淡了些。
亂世雖險,但有這些弟兄在,再難的路,似乎也能笑著走下去。
只是他知道,這一路的笑料,不過是兇險征途上的插曲。真正的硬仗,還在前方等著他們。
南方的天空,漸漸亮了起來。沈驚鴻握緊吳鉤劍,策馬前行。
淮西,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