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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偷梁換柱,鳩占鵲巢。

第十七章:偷梁換柱,鳩占鵲巢。

犬牙觺觺。

“中!”

“再中!”

電光石火之息,兩柄柴斧飛旋,斧刃精準鑿入大黃的上下兩片牙齦;斧柄倒豎,作撬棍撐開它的兩顎。

躒身飛撲,杜仙鳧救下鄰家孩童。

嗚呼呼——

孩童驚魂未定,幼小的身骨止不住地啜泣,欷歔。

“快去找你的爹娘。”

吼——

牙縫血淋津。

大黃調轉狗頭,一雙紅絲狗眼凸暴,兩道清光狗爪奪命。它后腿蹬地,蹶然暴起,欲將杜仙鳧絞為肉臊子。

智高膽大性如綿。

杜仙鳧臨危不懼,只把腳一踅,輕松寫意地閃過。

它撲地猛,把不住力道,撞爛了一顆小樹。

吭嗤——

吭嗤——

狗鼻子噴出白蛇。一撲落空,雙腿再蹬地。

桃木劍出鞘。

杜仙鳧則運轉真炁,催出絲絲縷縷的劍罡。時日不早了,他趕著去紫虛觀,遂直接祭出了最強的招數——【帶月叩門】

月弧狀的劍罡飛縱。

大黃毫無招架之力。

肚腸流出數斗,四只狗腿挺了幾下,嗚呼哀哉了。

“土來!”

杜仙鳧再施展出【黃婆如意遣山法術】操控四野的泥土,陷出一座深坑,將大黃的尸首掩埋。

微日掛窗,花光映榻。

和煦的朝陽灑落在平潔的地面,寂然無聲,這個祥和的早晨似乎什么也沒發生過。

紫虛觀。

自打銅鈸山顯露了法力,坤道便對他有了三分冷落。就像魯迅先生寫的,杜仙鳧和坤道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瓊香繚繞,瑞靄繽紛。

無人理睬杜仙鳧,他只得照舊揮動掃帚干雜活。

午齋過后。

“李道長,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交代幾句,出了紫虛觀。

不過,杜仙鳧倒也并未回家,而是徑投縣尉的府邸。他的復仇計劃開始了,要給縣尉送上一份殺人誅心的“大驚喜”。

【身法】一欄的數值已經修煉到了“35”。

身輕似燕。

潛形摸至府邸后方。

手指如鉤,扣住青磚之間的縫隙,發力翻過了搗椒紅墻。杜仙鳧貼緊墻根,繼續踱到了縣尉夫人的閨房。手指捅穿槅子,向內窺探。

無人,縣尉夫人不在房中。

吱——

杜仙鳧潛入其中,翻箱倒柜,他找到了縣尉夫人早前在藥鋪買的“紅花”。

紅花可落胎。

“嘿嘿嘿......”

“給你耍個偷梁換柱,鳩占鵲巢!”

杜仙鳧偷走了紅花,然后替換成了具備養胎保育效用的草藥。四下依舊無人,他小心翼翼地原路撤退。

縣尉害病,癱瘓在床已達數月之久。

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務,皆由縣尉夫人和家仆“來興”兩人操辦。來興是條精壯熱血的光棍漢,二十好幾,沒尋個渾家。

縣尉夫人也是個失花兒的浪婦。

一來二去。

她捺不住焦躁,再加之來興的撩撥......

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金釵斜墜,枕頭邊堆一朵烏云。

私通。

入了夜,縣尉夫人把病懨懨的丈夫哄睡了,就返回閨房。她取出落胎的草藥,準備吩咐丫鬟煮湯藥。

虛晃的燈影里閃出一道黑影。

從背后揩住縣尉夫人。

“老不死的睡了?”

那人恰是家仆來興。

夫人桃腮微顫,羞怒相激。一邊揮動拳頭,一邊嗔罵:“打脊潑才,嚇了我一跳。”爾后翻出陰險的聲色,說:“老爺堪堪入睡,你晚些再來吧。”

來興滾動兩道勢利的奴仆眼。

“夫人吃的甚么藥?”

呸!

她啐了一臉唾沫。

“曩日行歡缺了魚腸,苦的我服這喪天良的斷命藥。”

聞言,來興的臉皮青一陣,紅一陣。像是打翻了醬菜鋪,酸甜苦辣咸,五味雜糅。“誰的種?”

夫人昂臉,反問:“落胎藥都買了,你說說是誰的?”

來興跼蹐不安,背著手,踱來踱去。

噗通——

他突然雙膝跪地,叩頭懇求。“夫人,此藥萬萬不可服。腹里的可是咱倆的親生骨血!”

噓——

“夯貨小點聲。”

哀煢。

悵然嗟嘆。

“如若不用藥,等到胎兒問世,你我私通之事可就暴露了。依那老豬狗的性子,咱們皆是一條死路!”

面如秋后黃桑葉,來興說不出話來。

她的玉手撫摸小腹。

“未出世的孩兒,休怪娘親狠毒。娘親亦是無可奈何。”

縣尉夫人終究是服下了落胎藥。殊不知,她的“紅花”已經被杜仙鳧偷換成了養胎保育的藥。

數月后,城南。

杜仙鳧的【煉藥】等級提升到了【熟練】

黏糊糊的【賽蟾酥】也成功得到了改良,不再同往日那般惡心。

可他仍心有余悸。

【賽蟾酥】的藥效過于剛烈,上回直接給鄰家的狗整變異了。

抓了三只雞,繼續試驗。

嘬嘬——

拤住雞嘴,投喂微末的【賽蟾酥】。爾后將雞鎖入籠子里,靜觀其變。

咕咕咕——

彈指飛逝兩個時辰,藥效全部發揮。

小公雞依舊產生了突變,它的雞頭上又長出了一排肉蹼蹼的雞冠。兩道雞冠,分別歪在一左一右,像是梳了個“中分”的發型。

皺眉。

“不行,藥效還是太猛了。”

杜仙鳧不敢擅自服用,生怕給自己也突變成三頭六臂的怪物。

再抓一雞。

翻來覆去的試驗,均未得到滿意的答案。

“算逑!”

“太累了,歇一會兒再搞。”

尥了蹶子,暫時不管了。

日已矬西。

杜仙鳧換上一身玄色夜行衣,蒙上面紗,踏著點點星光前去縣尉的府邸。由他親手編排的一出好戲正在熱熱鬧鬧的上演。

劉府。

縣尉夫人的肚子掩蓋不住了。

“咳!咳!咳!取我的馬鞭來!”

縣尉病的重,他捺不住忿氣,要施行家法。高貴的縣尉夫人,如今被剝脫了衣裳。她赤著脊梁,匍匐在縣尉的腳下。

“臊窠子!如實交代,陰著我找的姘頭是誰?”

啪!

花容殘破,檀口無言。

縣尉夫人著實想不明白,她分明服了“紅花”,緣何落的今日之下場。

啪!

辣手摧花。

“豁出去了,丟了這副老臉,也得打死你這不守婦道的臊貨!”

侯在一旁的來興暗暗咬牙。

鞭子抽在夫人的身上,卻疼在他的心頭。

家丑不可外揚。

除卻“忠心硁硁,唯命是從”的來興外,周遭再無外人在場。

來興原名“李守義”。

四歲那年被父母賣了十兩銀子。入了劉府后,他為人忠厚,辦事牢靠。是縣尉最器重,最信賴的奴仆,將其視為“梯己”。

咳!咳!咳!

嗽地厲害。

縣尉把馬鞭子丟給來興。

“來興你來執鞭。不必留情面,狠狠鞭她!”

來興癡立原地。渾身確如中風麻木,兩腿一似斗敗公雞。

“老爺......老爺權且饒恕夫人。”

啪!

見血一鞭。

“背著我偷漢子!若非看在十年夫妻的份上......咳,早就報了官。依大明律,通奸者執絞刑。

雪白的脊背,綻放出了鮮艷的梅花。

縣尉夫人咬死了不肯交代姘頭是誰。

“來興,你就來打我吧。”

兩只幽怨眼睛斜拂如玉,半勾半推。

“我下賤,我該死......”

“怪我眢了眼,找了個窩囊無用的孬種。自家的女人挨打,他連個屁也憋不出,你就替老爺來鞭我吧。”

油煎肺腑,火燎肝腸。

來興苦不堪言。

他對夫人是動了真情的,可又懾于縣尉的威勢,左右為難。

“來興,執鞭!”

“務必問出她的姘頭是誰。”

來興不慎?了腳,平白無故地跌倒在地。

涕泗橫流。

“老爺......老爺,饒恕夫人一命吧。”咚!咚!咚!“老爺,來興給您磕頭了。”他把頭磕的響。

“押下柴房,明日再審。”

縣尉夫人倒也是個烈婦,硬生生扛了下來。來興慌忙上前,取衣衫裹住夫人,爾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入了柴房。

“沒腳蟹!軟脧子!”

她怨罵。

“好個忠心硁硁的來興,你怎地不打死我?我死了,你私通家母的事也就無人知曉了。”

來興懸著心。

“屁也崩不出半點,算甚么漢子?”

罵也罵了,仍不解氣。

夫人挺起一口銀牙,狠咬。

來興搬來蒲墩。

“好菩薩,我......存了點碎銀,咱倆逃走吧。”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

兩般由自可,最毒婦人心。

“來興,你想不想同我做長日的夫妻?”

來興點頭。

忽地。

起了風。

悲風侵骨冷,殺氣透肌寒。

縣尉夫人趴在家仆來興的耳畔,嘀咕了幾句。“......辦成此事,你我便是長日夫妻。”

——————

天交三鼓,夜如墨。

吱——

縣尉的房門悄然推開。

一道黑影,一柄蓼葉尖刀。

縣尉忿氣郁塞于胸,他遲遲睡不著,思忖著該如何處置不守婦道的妻子。

“老爺,還沒睡......”

時維暖春三月,卻有一股颼颼的冷氣陰風襲來。

“你......你來作甚?”

蓼葉尖刀閃著潔白的月華。

抬起刀子。

縣尉懼。

“來興!你意欲何為?來興,你可是我親手養大的......來興,我幾時虧待過你?”

脖頸流紅,血染被褥。

家仆來興結果掉了他的主子。

嗚嗚——

殺人后,他也哭了。

陰風刮暗一天星,慘霧遮昏千里月。

杜仙鳧伏在屋脊,親眼目睹了一切。幾許淡淡的涼風拂面,他不自覺地掖緊了衣衫。好一條借刀殺人計。

不過,這場由杜仙鳧一手搬弄的是非尚未結束。

三日后。

劉府上下皆白,縣尉膝下無子,僅有偏房姨娘生的兩個女兒。縣尉夫人披麻戴孝,挺著大肚子。她哭得悲慟,眼淚恰似斷線珍珠滾將下來。

沒人知曉那天晚上的事。

也沒人知曉縣尉因何暴斃。

家仆來興僵著臉,由他負責籌辦縣尉的喪事。來興一面備棺槨,一面請僧道修設法事。暗地里,他則給驗尸的仵作,送了三百石白米,把事情搪塞過去。

縣尉一個鄢陵本鄉人,無親無故的,死了也無人知曉。

不覺春盡夏殘。

夫人懷胎十月,到了分娩的日子。

穩婆接生。

誕下的遺腹子繼承了縣尉的姓氏,霸占了縣尉的所有家私。后來又認了來興當“干爹”,在百年之后,親手把來興的靈位供進了祠堂。

杜仙鳧耍了一手借刀殺人。

老來興使了一道鳩占鵲巢。

“我是不是太陰損了點?”

杜仙鳧反倒萌生了幾許愧疚。

“反正,人不是我殺的,他的老婆跟我也沒關系。”杜仙鳧再度學習阿Q,施展精神勝利法,自我催眠:

“細細想來,我杜仙鳧非但沒有殺人,反而救了一條人命。是我掉包了‘紅花’,那小胎兒的命是我救下的。”

菊蕊堆黃,楓楊掛赤。

入秋,在春天里播種的三百馀畝良田結滿了莊稼。

杜仙鳧哼著愉快的小調,揮鐮刀刈稻谷。

“哈哈哈,老朱是個實在人。”

據洪武大帝朱元璋的圣旨,開荒耕地的前三年不必繳納糧稅。收獲的稻谷,統統歸杜仙鳧自己。

趕在農忙時分,鄢陵縣令還特意調遣差役,幫助收割。

朱元璋、朱棣、仁宗、宣宗......

大明朝的前幾任皇帝都算的上賢明,就是老朱家的后代越來越不爭氣。冒出了“木匠皇帝”“朱壽大將軍”、“煉丹皇帝”這類的奇葩。

新糧入倉。

杜仙鳧沽了一壺清酒,一頭燒豬。準備犒勞自己一通。

咣!咣!咣!

有人叩門。

“杜官人在家么?”

“在的,請進。”

來者是名老嫗,約莫六七十的壽數。眼昏似秋月籠煙,眉白如曉霜映日。她拄著藜杖,走路慢騰騰,行步虛怯怯。

“老奶奶,您找我何事?”

他并不認識老嫗。

“喜事!”

“杜官人,老身幫你說媒道親來哩。”

老嫗乃是“官媒婆”,她負責幫十里八鄉尚未娶親的年輕人牽線搭橋。鄢陵縣人丁稀少,結婚生子乃是頭等大事。

“不不不......”

杜仙鳧搖頭。

連聲拒絕:“多謝老奶奶的美意,但是不用了。”

“唉——二十好幾了,早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媒婆的嘴似黃河水,滔滔不絕。“家里少個做針線的能行?”

她很是熱切。

“杜官人打山西來的,舉目無親,有個伴才有個照應。”

“劉裁縫家的女娃,眉眼生得那叫一個俊俏。哎呦——她的那雙小腳,美溜溜一朵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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