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杜仙鳧執(zhí)拗不過。

他只得聽從媒婆的話，去見一見劉裁縫家的閨女。

市廛，裁縫鋪。

“哎呦——劉待詔，老身給您報喜來嘞?！?

劉裁縫是個守寡居孀的嫠婦。她撇下手頭的針線活，問：“王嫂子，平白無故地您報哪門子的喜事？”

“絲蘿之喜！”

老媒婆搡了搡杜仙鳧的腰桿。

“喏！給您尋得一位良婿。”

媒人的嘴，騙人的鬼。

老媒婆亹亹而談，把杜仙鳧一通胡吹猛夸：

“打眼瞧瞧，這位杜小官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此般奢遮俊朗的容貌，比那潘安也不及?！?

劉裁縫脧了兩眼。

她起身點(diǎn)了杯杏仁茶?！靶」偃四旮龓缀?？”

“二十......”

杜仙鳧方要開口回答，遭媒婆搶斷話頭。

媒婆捆風(fēng)使謊：

“杜小官人二十一歲，比咱家的女娃年長四歲而已。”

爾后繼續(xù)吹捧：“劉家妹子您大可安心，他家里有良田三百畝......杜小官人是個老實本分的漢子，跟那些個浮浪破落戶不同，他不賭錢，不滋事......如此的好女婿，打著燈籠也難再找到第二個?！?

半真半假，連哄帶騙。

劉裁縫相中了杜仙鳧。

“釧兒在二樓，姻緣的事，你們自個兒談吧?！?

過了父母的關(guān)卡，杜仙鳧踏著胡梯，上了二樓，見嫩篤篤一個豆蔻仍含的少女。

那女子生得十分姿色。

蛾眉帶春山之翠，星眼凝秋水之波。鼻倚瓊瑤，唇若涂朱，戴一頂一尺高的鬏髻；玉手柔荑，纖腰束素，穿兩瓣三寸寬的紅蕖。

她是劉裁縫的閨女，名喚劉釧兒。

四目相視。

劉釧兒先是羞的徹耳通紅，忙將袖兒遮臉。

鶯聲嬌囀：

“這位官人好生無禮，直勾勾盯住人家。”

杜仙鳧連忙扭頭，錯開視線。

自報家門。

“我姓杜，名仙鳧，是媒人領(lǐng)來相親的?！?

“杜仙鳧......杜鴨子。”劉釧兒笑。“官人的名字別有一番風(fēng)趣?！毙鋬喊胝诿妫那奶匠鲆恢谎劬?，怯生生偷看：“杜郎坐的近些?！?

迎著少女的幽香，上前，與劉釧兒對坐。

亂了心曲。

他嘴笨，不知該說點(diǎn)什么。

僵，無言。

良久，反倒是劉釧兒先開了口：“杜郎可有興致殺一局‘雙陸’？”

搖頭。

“我不會打雙陸棋?！?

“好吧，那你我對弈圍棋？”

再搖頭。

“圍棋......也不會，真的不會?！倍畔渗D對于大明朝的那些娛樂方式一竅不通。

一見傾心，劉釧兒對杜仙鳧頗有愛慕之意。

她主動找話題，撩撥：“杜郎近來可曾讀過哪些書？吟過哪些詩？”

“慚愧！我是個文盲，目不識丁。”

杜仙鳧本想念幾句詩的，小小地裝個幺。可搜腸刮肚地思忖一番，還真就背不出幾首有格調(diào)的詩文。

“杜郎忒不解風(fēng)情了?！?

劉釧兒嬌嗔。

“你這般作答，都不知該如何同你交談了?！?

話頭斷了。

杜仙鳧心里有兩個疙瘩，攪擾著他。

一、劉釧兒固然長得美若天仙，可她畢竟才十七歲！屬于未成年?。。‰m說在大明朝，男十六，女十四就可結(jié)婚。

但杜仙鳧畢竟是穿越者，現(xiàn)代文明的觀念是入了骨的。

他跟劉釧兒坐在一起談情，莫名地有種負(fù)罪感。

二、纏足。

她把腳裹得小小的，渾如兩只淹淹潤潤的銀元寶。

對杜仙鳧而言，那兩只三寸金蓮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坎。他的審美觀告訴他：纏足是畸形的，丑陋的，痛苦的。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古人愛小腳而纏足，西方人愛細(xì)腰而箍斷肋骨......

雖然說不能以現(xiàn)代人的觀念，一昧的否定，批判。但是杜仙鳧真的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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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淺淺聊了幾句，杜仙鳧謊稱凈手，下了二樓。

“杜官人，老身沒誆騙你吧?！?

候在門外的媒婆擠眉弄眼。

“劉家的女娃生得俊俏？她的那雙小腳你見了么？哎呦喂！老身活了幾十年了，從未見過如此靈巧的一雙小腳......”

“唔——”

杜仙鳧拱手。

婉拒：“多謝老奶奶美意，但......劉姑娘果然美麗，只怪我又丑又不認(rèn)字，真的配不上她?！?

言訖，逃也似的奔回了城南的家中。

等杜仙鳧走后，劉裁縫上了二樓，問：“釧兒，那個杜郎你意下如何。”

劉釧兒面染紅霞。

“他中了我的意。娘，我就嫁與他了。”

幾縷曉霞暈碧漢；一輪紅日上晴空。

翌日清晨。

杜仙鳧草草洗漱，準(zhǔn)備去紫虛觀干活。

熱切的媒婆堵上了家門口。

“杜官人哪里去？”

“趕忙籌備茶定酒禮吧，劉裁縫的閨女不嫌棄你丑，要和你結(jié)成夫妻哩。老身把吉日都算好了，本月廿六入洞房。屆時別忘了請俺吃一杯喜酒?！?

“不不不......”

搖頭。

“老奶奶，我沒有娶親的打算?！?

媒婆臉上冒出些許不快。“瞧不上劉家的閨女？”

“唔——我不喜歡小腳的。”

“你是犯了癡病？說的什么瘋話。”媒婆大為不解?！安幌矚g小腳的，你就摟著乞丐婆過日子吧?！?

乞丐大多是不纏足的。

“老身不收銀錢，好心給你說姻緣，好不領(lǐng)情......”

媒婆氣嘟嘟地走了。

姻緣強(qiáng)求不得。

杜仙鳧掩上柴門，徑投紫虛觀。

歘——

劍吟清脆。

坤道李月奴武動青鋒長劍，只見她騰挪閃賺，遲速收放，腳下似諸葛武侯之八陣圖，幻化出無窮變化。

“李道長好劍法！”

杜仙鳧驀地看見，坤道是一雙健碩的大腳板。

噌——

收式，藏鋒入鞘。

李月奴冷面如冰，捻酸搶白：“杜真人太過謙了，您的劍法遠(yuǎn)勝貧道。”

“李道長使得哪一路劍招？”

“莫非你還想偷學(xué)我派武學(xué)？”

他偷學(xué)【黃婆如意遣山法術(shù)】的事情一直被李月奴牢記。

抓起掃帚，著手工作。

“李道長，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你為何有一雙大腳？”

“我是孤兒，父母早亡?！崩钤屡`解了杜仙鳧的意思，誤以為他在嘲諷自己。兩眉剃豎，艴然問道：“是否覺得貧道無比丑陋？”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