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果然同杜頤想的那樣，客套又無趣。各家貴女輪番到高臺之上獻藝，貴夫人們嘴里生花般向皇后贊著自家的姑娘。

皇后態度倒是始終淡淡的，笑容溫和，叫人瞧不出她到底是滿意亦或是不滿。

杜頤抿了一口果酒，味道酸甜，十分清新。她正要再飲一口，便瞧見廖氏正邁著步子朝她同四公主所在的亭中走來。

不過片刻，廖氏便走進了亭中，她笑容滿面，一來便坐至杜頤身側。

“明輝公主萬安。”她先同四公主行了禮，隨后朝杜頤一笑:“郡主好氣色。”

杜頤也回她一個笑，道:“夫人氣色也不錯。”

罷了，又加上一句:“看來鄭醫師果然醫術了得，夫人被診治過后，身體一定大好了。”

她這么一提，立馬讓廖氏想起來自己派去頤園的兩個沒用的廢物，心情一下子便差了。

自從羅嬤嬤同鄭醫師入了頤園，就好似從人間消失了一般，從未給她遞信，叫她一點兒也不清楚老定國公如今具體的情形。要不是上次上門見到了鄭醫師，她都快以為這二人死了！

這不，她特意囑咐過鄭醫師，一旦得手便通知她，左等右等卻等不來消息，才不得不在宴會之上來尋杜頤打聽。

瞧著少女絕色面容上自得的神色，廖氏忽的心中一驚。

莫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什么……

這么一想，廖氏眼神狠了一下，轉而對杜頤笑道:“鄭醫師確實醫術不錯，不然我也不會送他到郡主府上，為郡主、老國公爺看身子。”

她試探道:“不知老國公爺近日在頤園可還康健？我命鄭醫師定期給我匯報，他卻一次也沒遞信來國公府呢，我擔心得緊。”

杜頤捂嘴一笑:“夫人若是實在憂心老國公爺，便到府上來瞧好了，哪里用得著這么麻煩。”

廖氏一聽，笑容一僵。

上次是誰說國公府離頤園路途遙遠，怕她在路上顛簸的？這會兒又說讓她到府上了？

壓下在胸中沸騰的怒意，她舒出一口氣，道:“老國公爺有郡主照料，我是放心的。只是總上門恐怕會擾了郡主清靜，偶爾聽下人通傳兩句就好。”

說完，她看向四公主，道:“老國公爺是長輩，大家都是后輩，我定期知曉他的狀況也是正常的，明輝公主，你說是吧？”

方才入園那一幕廖氏都瞧見了，她以為四公主不如五公主潑辣，是個沉靜些的，為她說句公道話應當不會太難。

卻不想，四公主只是懶得同五公主拌嘴，論起脾性，甚至比五公主還要更加厲害一些。

廖氏笑著等四公主應答，卻見少女挑了挑眉毛，笑著對她道:“國公夫人既然放心郡主，便可把心放回肚子里，由著郡主照料老國公爺好了。怎么說，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是。”

四公主慢慢悠悠地說話，越說，廖氏臉色越難看。

她干笑了兩聲，道:“是這么個理兒。”

心里卻是在罵四公主堂堂一個公主多管閑事。

那一段話說出來，她要是再問下去，就是在打自己臉了。

廖氏才閉了嘴，皇后便喊了她一聲:“國公夫人好久沒有露面了。”

她心中驚惶一下，馬上便鎮定下來，起身來從容行禮:“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瞧著她，從前的欣賞都化作聲聲嘆息化在心里，望她的目光也有了寒意。

只是一瞬，目光便移開。皇后望向廖氏身邊的少女，慈愛道:“頤安郡主較這滿園春色都更美呢。”

杜頤沒想到皇后會喊到她，起了身來微微福了一福，溫聲道:“娘娘實在太抬舉我了。”

皇后聽后一笑:“頤安真是謙虛。”

她又將目光轉到了廖氏身上，道:“前些日子本宮讓老定國公到了頤安那兒，國公夫人沒有意見吧？”

廖氏心道人都去了多久了才來問她有沒有意見，面上卻分毫不顯。她十分大度的樣子，道:“娘娘都發了話，老國公爺想同小輩們一同住著，自然是依了老人家的意思，我怎么能有意見呢。”

皇后滿意地點了頭:“那就好。本宮還怕你不高興呢。”

廖氏面上有些掛不住，只得笑著道:“怎么會……”

便聽得皇后道:“這些年你照顧老定國公辛苦了。老人家為大元立下多少戰功，保衛大元多少年，如今能安享晚年，本宮心中也算慰藉。”

這一番話下來，廖氏心下一驚。

老定國公送到了頤園，皇后如今說他得以安享晚年，那被她照料的這十幾年又算什么？

莫不是皇后發現了什么……

她微微皺了眉，抬眼去瞧位于上座那氣質雍容的女人。

只是片刻，她眉頭便松開了。

那些東西連太醫都診不出毒性，皇后一個居于深宮的女子，難不成能比太醫都厲害？

她所做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宴會一直持續到了下午，皇后優雅打著呵欠離場，四公主則拉著杜頤到她的輝園用晚餐。

廖氏心情說不上好壞，心中思量著如何塞人進國公府幫襯羅嬤嬤同鄭醫師，進到府中時，卻見廖青青哭得梨花帶雨，一見到她，立馬掩著面往一邊去。

便是不好不壞的心情見到這哭哭啼啼的人兒也立馬糟糕起來了。廖氏一下冷了臉，問一旁的丫鬟:“表小姐怎么了？”

丫鬟瞧著十分鎮定，迅速回道:“表小姐回府后便一直哭著，小的們問了也不說為何。”

廖氏捕捉到關鍵點，一下子臉色更冷:“表小姐出府了？”

丫鬟點點頭:“表小姐午后出的府，約摸一個半時辰回來，便哭到現在了。”

廖氏深吸一口氣，壓住了將要噴涌而出的怒火，抬腳往廖青青跑開的方向走去。

只見廖青青跑回了別院，大樹下的秋千不知何時被拆散，吊繩垂掛下來，她正將其往纖細的脖頸上繞。

廖氏臉都氣白了，朝愣在一旁的王嬤嬤怒喝:“還不快攔下表小姐！”

王嬤嬤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沖到樹下，一把將廖青青抱住往一旁扯去。

方才回過廖氏話的丫鬟亦沖了上去，奮力從廖青青手中奪過了吊繩。

廖青青被拉開后，露出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竟然就這么哭暈了過去。

廖氏臉色難看到極點，吩咐人把少女抬入房中，指了綠荷到一旁入問話。

“你們出府去做什么？”

廖氏對外人向來溫聲細語，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說話語氣十分陰狠。

綠荷聽得心一顫，哭道:“姑娘初初入京，想見識見識京城風光，這才悄聲出了府……”

“國公府是短你們用度還是不讓你們吃飯了？非得到外頭去？”廖氏猛然拔高聲音:“惹什么麻煩了要死要活的！”

綠荷不敢看她，哭道:

“表小姐……”

“表小姐失了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