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徐源呆滯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這盤棋局每一步都是自己走的，自己沒有刻意地去擺字。

“師父，是、是您嗎？”

“不，我只是按照我的道在與你下棋。”老子架好爐子，又坐到一塊鐘乳石上，閉上眼睛，打坐休息。

師父的道……是水嗎？不，不只是水，還有人性。

“那我的道是心？”徐源如夢初醒的開口道。

老子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后很快收斂，隨意說道：“或許如此，誰知道呢？”

“師父，是心！”徐源跑到他的面前，堅定地重復。

老子睜開眼睛，看著徐源，道：“你覺得是，那就是。”

“可是我的心，贏不了師父的水。”徐源有些沮喪。

“也許，你還沒明白怎么用心，沒有領悟，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按照你的道去行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按照自己的道去行事，能夠戰(zhàn)勝天地，而道要自然領悟。”

徐源聽著老子的話，微微睜大眼睛，雙眸中透著清澈的疑惑。

“還是不懂。”徐源老實答道，“下那邊的棋的時候，我已經(jīng)很用心了，我汗都出了一身。”

老子沒有回答，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徐源的竹筍腦袋，笑著說道：“竹筍還會出汗啊？”

“師父，我是認真的！”徐源簡直要被這個老頭氣死。

誰家攤上這樣的爺爺，整天謎語人，真是倒霉。

“說起來，”這老頭又轉移話題道：“你已入道門，我還未曾給你取道號。”

“你就叫，悟心子吧。”老子一甩浮塵，如是說道，然后再次閉目養(yǎng)神，不再理會徐源。

接著，徐源的竹筍身體便開始變得透明，他又回到了花果山的狀態(tài)。

顯然，老子已經(jīng)不想再和徐源說話了。

“去悟你的心吧。”

*

徐源看著茫茫的大海，陷入了沉默，他嘆了一口氣。

悟心？這是我的道名嗎？

竟然巧合地和孫悟空三兄弟湊了一個字輩，不過老子應該只是碰巧。

老子讓我等的大禹尚且還沒有來，說不定還沒有出生呢，現(xiàn)在距離西游記時代還早著呢。

——悟心，悟心。

我的道是心，老子要讓我悟心。

老子已經(jīng)為他做得太多了，甚至連道都告訴他了，可是領悟始終都要靠自己，于是徐源閉上眼睛。

作為山，自己的每一分一秒，都變得十分漫長，也失去了時間的概念，閉上眼睛再睜開，或許已經(jīng)過去數(shù)十載春秋了。

這次徐源徹底閉上了雙眼，不聽、不看、不問、不聞、不見、不言……只在腦海里不斷地思考那場近乎死局的棋局。

如果說，我一開始就準備水泥呢？我或許可以一開始就用水泥來筑堤。

不行，即使是水泥也會被沖毀，而且水變幻無窮，那次預判了水道，已經(jīng)算是老子手下留情了。

那我多種點樹？不行，水實在是太厲害了，只要老子加大水勢，我還是會輸。

那能不能在根源上解決水？也不行，水利萬物，人是離不開水的。

哪怕是自己前世的現(xiàn)代社會尚且沒有解決洪水問題，自己在這種古代社會怎么做得到？

徐源就這樣想啊想，浩渺的時間從他的身上穿過，未曾留下任何痕跡，但是大地之上，洪水已經(jīng)沖刷了幾個輪回。

*

等到老子生好爐子，才感嘆了一句。

“好累啊，干不動了，該順其自然地休息了。早知道還是帶上金銀二童子了。”

旁邊的青牛發(fā)出了鄙視的叫聲。

“你個畜生。”老子笑罵道。

他感覺到了徐源已經(jīng)進入自己的道中，他欣慰地點了點頭。

對于徐源這個弟子，他真的太滿意了，光滿意還不行，得讓別人都知道。

用浮塵帶了幾分個人情感色彩地狠狠的打了青牛的屁股，這青牛從地上爬起來，載著老子朝著上天飛去。

一邊吟誦道法，一邊途徑這重重天穹，直上三十六重天清微天，茫茫云霧縹緲非凡，腳下行走亦是晶瑩剔透的水面。

天空密布繁星點點，一條銀河橫亙在天穹，又倒映在腳下的水面上，行走之間宛若漫步于銀河，這青牛每踏一步都蕩起陣陣波紋，仿佛揉碎天地星辰，一望無際的清微天上，掛著一道牌匾——玉清境。

“好虛道，你師父元始天尊何在？”老君騎著青牛，笑呵呵地問牌匾下的道子。

拿著浮塵的道子看到太上道祖來了，連忙彎腰拱手，對老君說道：“福生無量天尊，我?guī)煾敢呀?jīng)算到了道祖今日要來，早已紫云閣煙霞樹下天地棋局等你了，我這就領道祖過去。”

“好好好。”太上老君笑瞇瞇地說道：“難得今日他不講道。”

又走了幾步，天上老君總算看到元始天尊，天尊正盤腿坐在一棵宛若赤紅色云霞一般的大樹之下，遠處更是一座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的壯麗閣樓。

赤紅樹葉落到了元始天尊的肩膀上，他也無暇拂去，只是靜靜地看著手下的一盤殘棋。

“等你多時了。”元始天尊不茍言笑，白色長發(fā)和白眉未曾梳理，自然垂下，一派仙風道骨。

太上老君得意說道：“我弟子聰慧，忍不住和他多說了幾句。”

“花果山徐源？”

“哦，大家都知道了啊？”

“哼，你徒弟一出生就攪得這地覆天也翻，上次太乙天尊過來，說連玉帝都驚動了，又使百川逆流，如果不是玉帝知道你向來是個護短的潑皮，恐怕都要治他罪。”元始天尊毫不客氣地說道，然后乘老君不注意，順手落下一顆黑子。

“好啊，你乘機出手。”太上老君笑著罵道，然后也輕飄飄落下一顆白子。

“嗯？”元始天尊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太上老君地走的這一步棋，然后立刻抬起頭看向老君，“你……此話當真。”

“哈哈，我只是喜好打賭，可不會騙人啊。”

元始天尊搖搖頭，落下一子，“從未見過這般悟道之人，他是天地所生，天生圣境在領悟大道上有非凡之處也情有可原，不過圣境化人，他還是天下第一。”

老君笑而不語，抬起白子落下，就馬上欣賞元始天尊的表情。

“什么？竟有此道？”元始天尊看著這一步妙手驚訝得說不出來。

“哈哈，這可是我弟子所創(chuàng)，我已經(jīng)命名為斜月三星，再創(chuàng)必究。”老子笑著捋須說道。

“斜月三星……原是悟心之人，只是短短兩天時間就通悟大道，若是在當初混沌未開之時，恐怕和你我并無差距。”元始天尊汗顏地搖頭道。

“我們三清那時，尚且是混沌之時，大道尚未完全，我又等脫胎于大道，通悟大道自有先天之勢，但是如今世道，憑虛空悟道，還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元始天尊愣在原地。

“好啦，我又贏了，走了。”炫耀完畢，老君站起來，拍了拍想要偷吃云霞樹的老牛，騎上老牛轉身就走。

“老君慢走。”站在一旁的虛道子鞠躬道。

老君得意笑著，離開清微天，對老牛說道：“還有禹余天的靈寶天尊沒說呢。”